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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部电影,米高梅总裁对比利·怀尔德暴跳如雷

 范雍祈求上天 2018-03-05

来源:《Cinephilia & Beyond》

编译:Issac

校对:朱溥仪


人们都将比利·怀尔德和他令人信赖的编剧伙伴查尔斯·布拉克特称为好莱坞最快乐的搭档,两人多年来一直都想着拍一部有关好莱坞的电影。


这部电影本来是一部轻松愉悦的喜剧,讲述了一位原处于黑暗之中默默无闻的无声电影明星,战胜敌人走向胜利的故事,但很快剧本便走向了暗黑方向,因为怀尔德十分精致的犬儒主义开始主导了该电影的主题。


这对搭档为了不惹恼他们的大本营派拉蒙公司,假装他们拍的是一部叫做《一个豆子罐头》的影片。当布拉克特和怀尔德在其富有创造力的工作上有了一定成绩后,他们决定找记者小D. M.马什曼帮忙,让其帮忙电影的剧本工作,三人以前经常一起玩桥牌,同时马什曼也曾经是《生活》的记者。


比利·怀尔德


故事中,努力奋斗的好莱坞编剧邂逅默片影星,后者年华逝去,几乎完全被人遗忘,终日妄想自己只要默默等候在日落大道就能东山再起,这个名字取于那条著名的街道,恰如其分,是二十世纪最初十年后好莱坞电影产业的一种象征。


好莱坞的大牌公司最初都坐落于此,另外这条街上还有着当时最著名影星的壮丽奢华的住宅公馆。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当布拉克特和怀尔德开始编写剧本的时候,很多房子都还存留,因其奢华宏伟之程度以及房屋主人之身份而与众不同,在那个早已消逝的默片年代,这些房屋主人都曾频繁出现在各种广告牌和海报上。


《日落大道》的主角诺玛·戴斯蒙的塑造可能也受到过这些没落的影星的启发,他们也只能依靠光辉时期的记忆来度过余生。在《日落大道》中,主人公在现实生活中的原型的信息毫无意义。


《日落大道》(1950)


《日落大道》是有史以来对美国电影产业最为难忘、真诚的描绘,如果怀尔德和布拉克特根据某一特定人物来塑造片中人物的话,那它可能很大程度上就会失去其魅力及重要性。


这部电影几乎被所有影评人所赞誉,当时观众的反响也十分热烈,《日落大道》对很多当时电影产业的经理的描写入木三分,比如人们依旧会引用米高梅的老板路易斯·B·梅耶的激烈反应,来作为反映该电影真实度及价值的逸闻及力证。


「你个混蛋!」据说梅耶冲着怀尔德嚷道,「你抹黑了成就你、养育你的电影产业!」有流言说梅耶十分不满这部影片,甚至想要把它买下来让其消失在观众视线。


怀尔德真正展现了好莱坞的条条框框、各种举措,包括转瞬即逝的荣光、忧郁哀愁的虚荣、脱离现实、沉迷性爱、妒忌与利益,另外这部电影是在那个特定时代拍出来的,至今仍旧伟大,但除了能证明权力以及怀尔德、布拉克特两人的潜力以外,它什么也不是。



《日落大道》的编剧是怀尔德、布拉克特和小D.M.马什曼,掌镜的是伟大美国摄影师约翰·F·塞茨,他曾七度提名奥斯卡,和怀尔德合作拍摄过《双倍赔偿》和《失去的周末》,之后也会继续在摄影创作领域大放异彩。


出身德国皇室的作曲家弗朗茨·沃克斯曼(《蝴蝶梦》《战地军魂》,《后窗》)在电影的配乐中融合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和三十年的管弦乐以及昂扬乐观的钢琴主题,而服装则出自传奇人物伊迪丝·海德之手。


诺玛·戴斯蒙的府邸奢华宏伟,令人难忘,其设计由艺术总监汉斯·德雷尔和约翰·米汉负责。即使怀尔德最初考虑让梅·韦斯特、玛丽·璧克馥和波拉·尼格丽出演被遗忘的影星,但最后确定下来的是乔治·库克推荐的人选葛洛丽亚·斯旺森。


最开始斯旺森不满怀尔德让其试镜,但库克告诉她说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个角色,因为库克认为《日落大道》中的角色会让全世界都记住斯旺森。与斯旺森的情况相似,威廉·霍尔登在同事纷纷拒绝这一角色后加入到该片演员阵容,其中首先拒绝出演的是蒙哥马利·克利夫特。



第三位关键角色是诺玛的忠诚男管家,这一角色是专门为埃里克·冯·施特罗海姆编写的,这位美籍奥地利导演兼演员本人就是默片时代的明星,但他答应出演仅仅是因为他需要这笔钱。


《日落大道》的伟大与重要性不仅体现在它的高超技术上,也体现在布拉克特和怀尔德剧本的黑色幽默上——有些台词被广为流传(「我还是大明星!没落的是电影」),此外还体现在演员的精彩表现上。


这部电影的价值还体现在它的大胆上:首先,就行业规范来说,该电影启用了众多能人巧匠,大家合力精心完成作品,尤其是片中两位主角之间的微妙关系也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重要的一点是《日落大道》聚焦于犬儒主义,在刚上映时就让观众感到震撼,正如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这类主题的电影早已十分流行,且取得了成功,但从未有这样一部电影如此的黑暗,使人警醒。


怀尔德因为逗趣的喜剧和欢快的音乐剧而成为巨星,但他并没有再次拍摄有关电影产业的这些类型的作品,而是选择创作一部真实、具有深度且带有个人反思的电影。


1989年,美国国家电影保护局将《日落大道》纳入25部国家保护电影之列,可能在那时这不算什么,但这仍证明了美国对怀尔德和布拉克特努力创造出的艺术价值、文化价值以及历史价值的高度肯定,即使在这一次对好莱坞最黑暗面的深度曝光中许多地方不可避免地被歪曲、不少人受到了践踏。


下面一段节选自《巴黎评论》的一篇文章《编剧之王比利·怀尔德》作者是詹姆斯·林威尔。



记者:你此前说出了刘别谦的灵感来源。那你自己的灵感来源于何处呢?


比利·怀尔德:我不知道。我就是那么想到了。恐怕有些也是在马桶上想到的。我这里有一个黑色笔记本记着各种条目:偶尔听到的一小段对话、关于角色的一点想法、一点背景信息、一些男女相遇的情境。


当我和莱蒙先生合作《热情似火》的时候,我心想这家伙挺聪明的,我还想和他再合作一部电影,但没想出故事。于是我拿出自己的小黑本找到了一条关于大卫·里恩的电影《相见恨晚》的笔记,这是一个住在乡下的已婚女子来到伦敦遇见一个男人的故事,他们在男主角朋友的公寓里偷了情。


《桃色公寓》(1960)


我写的笔记是,那个不得不爬回自己余温尚存的床的倒霉朋友会怎样呢?我在十年前就记下了这个,但因为电审的缘故一直没能成形,但忽然之间它就这么出现了——《桃色公寓》——这部电影得益于那个笔记,和我想与之合作的男演员的气质。


这个角色是为莱蒙而生的,一种苦乐参半的混合体。我喜欢人们称这部电影为肮脏的童话。


记者:那《日落大道》的灵感呢?


比利·怀尔德: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想做一部关于好莱坞的喜剧。上帝饶恕,我想让梅·韦斯特和马龙·白兰度来演。看看这个想法最后变成了什么!它变成了一部关于默片女演员的悲剧——她仍然富有,但在有声电影出现之后地位一落千丈。


「我还是大明星!没落的是电影。」我之前就写出了这句台词。另外我还有一个关于走背运的编剧的点子,但直到遇见葛洛丽亚·斯旺森,这个点子才开始成形。我们一开始想用波拉·尼格丽,电话联系的时候发现她的波兰口音太重了。


你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中好一部分无法适应有声电影的转变。我们找了玛丽·璧克馥,布拉克特给她讲了这个故事,因为他比我更认真严肃。我阻止了他:「不,别这么做。」我对他摆摆手。


玛丽·璧克馥


如果玛丽·璧克馥知道自己要演的女人爱上了比自己小一半的男人,她会觉得被冒犯的。我跟璧克馥说,「我们很抱歉这行不通,这个故事非常庸俗。」


葛洛丽亚·斯旺森曾是一位巨星,掌管整个制片厂。她和塞西尔·B·德米尔一起工作。有一次她盛装打扮,发型完美,她坐在一个小轿子上,两个壮汉抬着她到片场以保证其秀发不会变形。然而,之后她演的几部有声电影都很糟糕。


当我把这个剧本给她时,斯旺森说「我必须演这个」,最终她成了绝对天使般的存在。我在《日落大道》里对明星的起用无所不用其极。我让德米尔演大制片厂的导演,还让埃里克·冯·施特罗海姆饰演执导斯旺森早期电影的导演——事实上他确实执导过。


《日落大道》(1950)


我想,现在,如果在默片明星的家里有一个桥牌局,然后我想表现我们的男主角——一名编剧——已经沦落成清理烟灰缸的男仆,都有谁会在那儿?我找来了哈利·B·沃纳,他在德米尔的圣经电影里演过耶稣,安娜·Q·尼尔松,还有巴斯特·基顿,一个桥牌高手,大赛级玩家。


电影工业不过五六十年,最初的那拨人还在。旧好莱坞已经消亡,这些人现在也不忙了。他们有钱有闲,还有一点知名度,他们很高兴来拍这部电影。


记者:你曾经是否因为自己设想或是写过的影片没能成型而感到失望?


比利·怀尔德:当然,我的天啊,我犯过很多大错。有的时候你出了丑,别人会说这还为时尚早。观众们还没有准备好。胡扯。好的就是好的,差的就是差的。


对于编剧来说,电影先是在贝德福德首映,然后是马萨诸塞,再然后是匹兹堡,如果电影没人喜欢,可以就地挖坑「埋了」,但电影制作人就悲剧了,他们和编剧恰恰相反。


如果你仔细观察莫斯·哈特或是乔治·考夫曼的电影,你会发现没人会提起那些在地方以失败告终的影片。但那些烂片,不管它们多么愚蠢或糟糕,电影制作人们还是会试图榨出每一分利益。


有一天你回到家打开电视,忽然间你会发现,烂片竟然在黄金时段播出了,它竟然又回来了!我们不会埋葬那些「死者」,反而会留着它们,任由它们散发阵阵恶臭。


记者:我们是否能聊一聊《倒扣的王牌》,以及它所描述的人们探寻别人悲剧的方式?


比利·怀尔德:我们的主角由科克·道格拉斯饰演。现在的他正在走下坡路,他认为一个好的故事可以让他重返辉煌。他让人记起弗洛伊德·柯林斯的故事。现在,我仰慕弗洛伊德·柯林斯的故事。


《倒扣的王牌》(1951)


他们谱出了曲,有人在卖热狗,还有个马戏团,真的是个马戏团,会有观众前来参观。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而他们却厌恶它。他们说它愤世嫉俗。愤世嫉俗,放屁吧。


我告诉你,要是你在新闻上读到了一架飞机在附近坠毁了,你想去看看,你压根靠近不了,因为有无数人已经在那儿了:他们在捡碎片,像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纪念品猎人。


当我读过《倒扣的王牌》那些令人恐惧的评论后,我记得我开车行驶在威尔夏大道上,正好遇到了一起机动车事故。有人被压了。我停下车,想要帮助那个人,但这时另外一个人跳下车,拍了照。


「你最好叫辆救护车,」我说。「叫医生吧。我得赶快去洛杉矶时报。我有一手照片!我得赶快走了,我刚拍了照,要赶快给他们送过去。」那个人这样回答我。但是如果你在电影里也这么说,影评人就会觉得你是在夸大其词。


记者:你预见到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双重赔偿》带来的第一人称叙事热潮了吗?


比利·怀尔德:我一直擅长叙事,并不是因为它是一个懒人的拐杖。这么说或许也没错;但出色的叙事也不容易。


《双重赔偿》(1944)


比如,我在《日落大道》中的叙事是由一个「死人」完成的,这是一个十分划算的讲故事方法。或许两行对白就能胜过一段需要二十分钟戏剧化、展示和拍摄的片段。


有很多人都尝试着去叙事,但他们并不太清楚技巧。大多数时候,问题在于他们告诉你的是你已经看到的、很显而易见的东西。但如果叙事中有所添加,带给你一些新的东西、另外一个角度,那这个叙事就是成功的。


记者:很明显,我打算问你《日落大道》中的黑色部分。


比利·怀尔德:对于那所豪宅的描绘的确是很黑色的。顺便说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所房子本属于华莱士·比瑞,她当时嫁给了他。一开始,你知道,这本该是一出喜剧。


《日落大道》(1950)


我们本想请梅·韦斯特来演女主,但她拒绝了我们。后来葛洛丽亚·斯旺森也差点退出,因为派拉蒙要求她去试镜。你知道吗,她的性格和诺玛有很多相似之处。《日落大道》面临的最大威胁来自原定演员的退出(蒙哥马利·克里夫特),而由比尔·霍尔登代替。


他的年龄比我们希望的要大,斯旺森不想自己被设定得看上去有六十岁。那样也肯定不行。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女人想尽一切办法走向极端。谁知道要是由一个年轻一点的男演员来演,或者换一个看上去更年轻一点的男演员来演会是什么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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