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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班四十年,神童天才们的沉浮人生

 ljf2623 2018-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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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3月9日,安徽合肥,中国科技大学第一届少年班正式开课,来自全国各地的20名天才儿童济济一堂,代表着中国科技发展的新希望,其中有13岁的宁铂和11岁的谢彦波。半年之后,12岁的张亚勤也加入其中。

中科大少年班是在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教授的倡议下,经过了最高层的首肯而成立的,是中国努力追赶世界科技潮流的最顶尖人才孵化园,20名学生无一不是早慧的天才。而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宁铂。从某种意义上说,整个少年班是因为他而创立的。

宁铂当年被誉为中国“第一神童”,媒体报道这个江西赣州的少年,3岁就能数到100,4岁就能学会400多汉字,8岁就能吟诗作赋。1977年,他的推荐信直接递到了当时国务院副总理方毅的桌上,促使中国科技大学破格录取他为大学生。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仅仅进入学校一年,国人瞩目的宁铂就要求调到南京大学学习天文,他的理由是“科大的系没有我喜欢的。”然而当时的中科大,不可能让宁铂离校,于是宁铂只好选了理论物理作专业。

那时还少有人知道,宁铂的天赋和悟性,未必就在国人寄希望的数理化科学方面,他对星相和宗教等人文领域的探究更有兴趣。1982年宁铂本科毕业后留校任教,虽然以19岁成为当时中国最年轻的助教,但三次考研都中途退出。他的同学们认为,宁铂恐惧失败。

进入少年班十年后,23岁的宁铂就与自己的崇拜者程陆华成婚,但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并不幸福。又过了十年,宁铂参加央视崔永元《实话实说》的访谈,在电视上猛烈抨击神童教育。而很多对他观点不屑一顾的家长们其实并不知道,他本人正是二十年前的中国第一神童。

2002年,宁铂离开中科大去云南出家,但被校方找回。2003年,宁铂再次在南昌出家,在江西一所佛寺担任该寺佛学院的讲师。

作家郑渊洁曾在博客里盛赞宁铂的举动,他认为神童先于同龄人接触知识,自然也先于同龄人接近哲学和宗教,“这恰恰能证明他是真神童。”

大众对宁铂的印象,基本就停留在出家为僧这里。宁铂其实后来还俗了,但仍然住在江西或苏州的寺庙里,有时也出外做心理咨询。他很早就通过了心理咨询师资格的考试,也算是大陆佛学圈里最早学心理学的一批人之一。

宁铂终于没有成为科学家。但他对原始佛教经典《清净道论》的阐释,却被许多佛学研究者推为无人能出其右。他的目光所及,早已不在凡人热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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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铂没有走科学之路的遗憾,没有出现在谢彦波的身上。他是当时少年班上最小的学生,进校时还滚着铁环。为了培养他,学校专门给他安排了比他大5岁的同学就近照顾。

谢彦波自学能力超强,小学三年级学完了初中数学,小学四年级学完了高中数理化,小学五年级已经开始钻研微积分。中科大来面试他时,发现他的数学已经相当于大一的程度。

11岁入中科大,15岁就提前一年考取了中科院理论物理所研究生,成为国内年龄最小的研究生。18岁又跟随中科院副院长周光召读博士,有望在20岁前就拿到博士学位,为国去争取诺贝尔奖。

但谢彦波的成绩出众,人际交往能力却始终低人一等。在最应该培养社交能力的年龄,他没能补上这一课。他天资太好也导致其自视甚高,无论教授还是自己的导师,他觉得有问题一定会反对,这让他在与人相处时举步维艰。

谢彦波在中科院没能拿到博士,当然不是因为他的智力和成绩。他转而去了美国普林斯顿读博士,师从诺贝尔奖获得者菲利普·安德森。安德森是一个深邃而傲气的人,不幸的是,谢彦波也是。他的论文竟然是指出安德森理论上存在的谬误,就凭这一点,即便刷新了该校某个成绩总分的纪录,谢彦波也不可能拿到博士学位。安德森推搪说谢彦波的英文看不懂,谢彦波信以为真,还去读了两年的文学硕士。

拿不到博士,当时又发生了北大留学生卢刚枪杀美国教授的事件,与导师关系紧张的谢彦波被中科大召回了国,留学生涯也就此告终。回国后谢彦波在中科大教物理课,结了婚,分到了一套楼下总有人打牌的小房子,跟国人期望的诺贝尔奖得主梦说了再见。

他有些学生说,谢老师有精神问题,学校只是照顾他才让他出来上课;也有些学生说,谢老师想的完全跟一般教师不在一个档次上。这个习惯于指摘诺贝尔奖得主谬误的早慧天才,当他觉得下面坐的学生都是朽木不可雕的蠢货时,他会自失地笑笑。

2014年5月,有记者前往中科大教室采访任教的谢彦波。上课前记者旁边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上身的老式夹克衫脏得看不清本色,抱着一个满满的红色环保袋,酷似街头拾荒匠。看记者注意他,他挪了一下位置,似熟非熟地笑笑。

上课铃响了,拾荒匠走上了讲台、拿起了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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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宁铂和谢彦波是少年班最出名的佼佼者;四十年后,少年班的最成功者,或者当属张亚勤,曾经的微软全球副总裁。在中科大后来的校史陈列室里,张亚勤位居最醒目位置,比宁铂和谢彦波要光彩许多。

1977年12月,太原的张亚勤在跟小伙伴下军旗。班主任拿着宁铂被中科大录取报道的报纸,来到了他的家里。11岁的张亚勤读完,对妈妈说:“我要考中国科技大学。”

然后张亚勤用一个月的时间,学完了高中两年的课程,考入了高二的尖子班。七个月的努力后,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宁铂的同学,而且是当时唯一一名数学满分成绩的人。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张亚勤成了整个太原市学生的学习榜样。

然而进入少年班之后,张亚勤才发现,别人的成绩大都比他还要好。在第一年学期考试时,他属于班里拖后腿的行列,跟遥遥领先的谢彦波相去甚远。

或许不那么受关注,反而成全了张亚勤。到少年班毕业时,张亚勤已经在班上名列前茅。在本校硕士毕业后,他23岁就拿到了乔治·华盛顿大学电气工程博士学位。33岁时张亚勤进入微软,五年后升任微软全球副总裁。又过了十年,他成了百度公司的总裁。2017年,他成为澳大利亚国家工程院唯一入选的外籍院士。

从少年班走出的成功人士,除了张亚勤之外,还有他的同级同学郭元林,任清华紫光总裁。或是85级的朱长虹,2009年回国任中国外管局储备管理司首席投资长,帮助管理中国数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成为全球最大基金的管理人。

还有一批与谢彦波大相径庭的学人领袖,如87级的庄小威是哈佛大学教授、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88级的邵中,23岁拿到普林斯顿的博士后去了耶鲁当教授;96级的尹希 ,哈佛历史上最年轻的华人正教授。

而与谢彦波曾经齐名的、79级的干政,16岁就在全国物理赴美研究生考试中名列第二,赴普林斯顿深造理论物理。但也因跟导师关系紧张而未能拿到博士,回国后他拒绝了回中科大读博士,之后失业,与母亲居住在合肥离中科大不远的居民小区里,足不出户、与世隔绝、从不参加同学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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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彦波和干政毕竟是少数,若以世俗的成功为标准,中科大少年班的毕业生们基本都是成功的,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大多都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而关于少年班的争议,也一直没有停止。有人认为毁才大于育才,也有人认为少年班始终利大于弊。截止2013年,中科大少年班走出202位教授,超过一半都在美国。因此也有人感叹:为本国培养人才的少年班,最终却是为他人作嫁衣。

中科大少年班成立四十年来,少年天才们有的荣耀等身、有的凄惨度日、有的意气风发、有的隐姓埋名。他们的智商彼此相差不远,跟常人比都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而彼此的命运却天差地远。

有的成功一目了然,有的成功无人知晓。就像再过几十年,恐怕也无人能确知:早就无心跟红尘纠缠的宁铂,究竟是不是这个时代一位不世出的高僧;而谢彦波那些无人问津的手稿里,又有没有藏着物理的终极秘密。

只知四十年前,他们都是一样的天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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