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还砚斋题联出处及其他

                                        许贵文

   《清代对联选》（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一书收录清·刘墉10副对联。其中一副云是刘墉（1719-1804）题江苏苏州沈秉成耦园还砚斋联：“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此联意思是说，闲暇之中寻觅伴侣惟有书籍最好；对身外之物一无所求睡觉才最安稳。

   沈秉成（1823-1896），曾任两江总督，后携夫人严永华居住此地，取双双归隐并耕之意，名之曰耦园。

   《清代对联选》将此联归属于清代对联，系于刘墉名下，并评论说：“刘墉此联上句，正符合园主以读书写字为伴的闲逸雅趣。”“联语笔墨简淡闲放，将涵养以性的切身体会和盘托出，见解精妙回味无穷。”显然是说此联联语为刘墉原创。此说非也。因为刘墉只是这副对联的书写者。可以评论他的楹联书法艺术如何高超，以及对后世的影响等等。如吴云（1811-1883）于咸丰六年（1856）在此联下联左有跋：“刘文清公书从苏髯翁遗意而来，兼及颜平原，而笔端变化不愧为四大家中第二也。此联益见精妙，得为鉴赏者争宝之。丙辰暮春三月既望后三日。翠山房归安吴云跋。”但是若说这副对联联语的原始创作者，却不是刘墉，其著作权不属于刘墉。联语的对仗、造语、意境诸方面的成就则是属于原创人的。考“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一联最早见于明代万历间刊行的《增广贤文》，天启四年（1624）陆绍珩所纂《醉古堂剑扫》辑入第五卷。具体作者是何许人已不可考。此联见于各种版本的《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五《素》。“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虽然尚未详原创作者，但是此联是明代或明以前的作品无疑。陆绍珩编辑的《醉古堂剑扫》一书初版刊行时，离刘墉（1720-1805）出生还差一百来年呢。所以，刘墉根本不是此联联语的原创作者。

   传沈秉成在1876年耦园落成后，广搜名人书画加以布置，如刘墉所书“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一联，就置于东园城曲草堂东面的小书斋内。而东面筠廊亭壁有《抡元图》碑，上有沈氏夫妇跋文。是图因出自清初明家王文治之手而弥足珍贵。耦园载酒堂大厅抱柱有王文治题联曰：“左壁观图右壁观史；西涧种柳东涧种松。”此联最初为丁氏故居楹联，后亦为苏州耦园载酒大厅所用。

   确切地说，刘墉集句联，集自《增广贤文》，或《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作为集句联收入《清代对联选》就顺理成章了。前提是要知道联语之出处，而且要从集句的角度来赏析和评论联语，来表述。这样，人们才不会误认为此联联语是刘墉所作。

   这样的情形在《清代对联选》一书中还有不少。都是集句联，出处都在《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

   如《清代对联选》收入清梁同书（1723-1815）对联9副，其中题浙江嘉兴陈园联为：“闲为水竹云山主；静得风花雪月权。”该书谓：“此联也以'闲’字开头，作为题浙江嘉兴陈园的联句。显见，作者对'闲’情有独钟。”可见该书是把梁同书看作是此联联语的作者的。其实，此联也是梁同书的集句联。“闲为水竹云山主，静得风花雪月权”见于《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五《素》。而最原始的出处则是宋·邵雍《小车吟》诗：“自从三度绝韦编，不读书来十二年。大（敝下瓦）子中消白日，小车儿上看青天。闲为水竹云山主，静得风花雪月权。俯仰之间无所愧，任他人谤似神仙。”编者不知出处，只得随意解读了。

   再如《清代对联选》收入邓石如（1743-1805）“开卷神游千载上；垂帘心在万上中”一联，《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十《豪》“披卷神游千古上，闭门心在万山中”，当是此联所本。只是个别字有改易。也属集句联。《清代对联选》所收邓石如碧山书屋联“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集自《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四《灵》：“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潇湘雨，彭蠡烟，广陵涛，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邓联略有改易。

   案：此外邓石如另一副集句联“佳思忽来诗能下酒；豪情一往剑可赠人”（见《古今楹联汇刻》），出自《小窗幽记》（即《醉古堂剑扫》）卷一《醒》：“佳思忽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文字有微调。上联语出宋·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二所载苏子美（舜钦）《汉书》下酒之事典：“子美豪放，饮酒无算，在妇翁（岳父）杜正献家，每夕读书以一斗为率。正献深以为疑，使子弟密察之。闻读《汉书·张子房传》，至'良与客狙击秦始皇，误中副车’，遽抚案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饮一大白。又读至'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臣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遇，其难如此！’复举一大白。正献闻之大笑，曰：'有如此下物，一斗诚不为多也’。”下联语本南朝梁陶弘景答齐高帝萧道成诏书所问《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愉悦，不堪持赠君。”

   还有一些，余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