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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欣赏平凡的人，平凡的日子和平凡的事情。 1947 年的荷兰，一份报纸曾面向全国做过一次调查——在我们的国家，你最喜欢谁？ 那时，二战刚结束两年，代表国家未来的新首相位列第一，象征国家传统精神的王子排第三，那么，第二是谁？ 他叫汉·范·米格伦（ Han van Meegeren ），原名亨利斯特·安托尼乌斯，他被称为“赝品大师”，曾因叛国罪被捕，却又因为绘制维米尔的赝品成为民族英雄。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维米尔 布面油画 46.5x40 厘米 海牙莫里茨皇家博物馆收藏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局部 约翰内斯·维米尔（ Johannes Vermeer ）是与伦勃朗、哈尔斯齐名的荷兰三大绘画大师，他的作品不同于伦勃朗的雄厚博大，也异于哈尔斯那样的豪放不羁，维米尔着力于从平凡普通的生活场面中发掘诗意，却总能以朴实真挚的画笔打动人心。 维米尔生活的时代早于“赝品大师”米格伦近三个世纪，同很多艺术大师的命运相似，维米尔生前虽曾为人所知，但最终却一贫如洗、负债累累。在他正要迎来创作黄金期时，却又在 43 岁的年纪溘然长逝。 在他逝世后的两个多世纪里，几乎没人知道维米尔这个名字。直到 19 世纪中期，当艺术评论家重新打开维米尔的画作，才真正发现他的价值，从此声名日隆。到 20 世纪初，维米尔的作品已是无人不知，崇拜者无数，这其中也包括那位“赝品大师”米格伦。
《倒牛奶的女佣》 维米尔 布面油画 45.5x41 厘米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收藏 维米尔的作品并不多，目前为止共 34 幅为真迹。但在 20 世纪前半叶，被鉴定为维米尔的作品数量是 50 多幅，显然，十几幅是伪作，这大多归功于米格伦。 米格伦早年曾在维米尔的故乡代尔夫特城学习建筑设计，但他非常喜爱绘画，最终谋得一个教画画的职业，并认识到学习荷兰及意大利绘画大师的古技法非常重要。 第一次婚姻后，米格伦走上了职业画家的道路。最初，他把自己最初创作的几幅画拿到海牙去展览，博得了一些收藏家的青睐，其中一位收藏家喜欢复古风格的画，对他处理《圣经》题材及描绘动物的传统手法给予很高的评价，但野心勃勃的米格伦对这样的成绩并不满足。 绘画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米格伦始终没有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几年后，他决定到法国的蓝色海岸隐居，并开始他的新计划——制作古画的赝品，在谋取巨大经济利益的同时，还能愚弄那些最知名的美术鉴定家和专家。 起初，这些赝品并没有卖出去，但米格伦在这方面毅力非凡，他并不灰心，而是开始更深入的研究如何制作维米尔的伪作——他买了一些 17 世纪出产的画布和画板，在把画板表面刮净之后，他在画板上画上维米尔的仿作；他不使用绘画油彩，因为油彩要彻底干透起码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他在颜料当中添上一些合成树脂，然后用火慢慢的熬，这样干的就会比较快，同时还会有比较自然的裂纹... 更重要的，也是区别于其他赝品制作者的是，米格伦善于揣测并迎合艺术史学家的意图。
《小街》 维米尔 布面油画 54.3x44 厘米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收藏 契机出现在 1935 年，著名艺术史学家亚伯拉罕·布雷德休斯在荷兰被人称作“教皇”，因为他很有权威，而且自命不凡，常常傲慢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公众，米格伦对他讨厌至极。在不掌握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布雷德休斯推测维米尔曾去过意大利（事实上，至今没有证据表明维米尔出过国），并很有可能在那里学习过卡拉瓦乔的绘画，而且创作过很多历史画，只不过人们不知道这些画罢了。 米格伦立刻参照布雷德休斯的设想开始制作维米尔的伪作，1936 年，他画了《以马忤斯的耶稣与门徒》，这是一幅历史画，他尝试着用维米尔的手法去画，但整个构图还是立足于卡拉瓦乔就此题材所创作的油画，这就足以激起布雷德休斯的好奇心。 1937 年，一位律师联系上布雷德休斯，声称是代表一家荷兰人想请他为《以马忤斯的耶稣与门徒》做鉴定。9 月，当布雷德休斯看到这幅画时，他感到非常吃惊，而且对自己那神奇的直觉更是感到吃惊！满怀着这种新发现的激动心情，他在久负盛名的《伯灵顿杂志》上撰写了一篇文章： 在一个艺术爱好者一生当中，能突然面对一幅无人知晓、从未修复过的古画，一幅好似刚从画室里拿出来的古画，这一时刻真是太美妙了！既不用看那个漂亮的签名，也不用看基督降福过的面包上的斑点，就足以证明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幅画，我敢说，这正是代尔夫特的约翰内斯·维米尔。
《以马忤斯的耶稣与门徒》 卡拉瓦乔 1606 年 布面油画 141x175 厘米 米兰布雷拉美术馆收藏
《以马忤斯的耶稣与门徒》 米格伦（仿维米尔） 1936 年 布面油画 118x130.5 厘米 鹿特丹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收藏 在伦勃朗基金会以及一些艺术爱好者和收藏家的赞助下，这幅画以 30 万美元的价格被收购进来，并送到鹿特丹的波伊曼博物馆里展出，在 1983 年整个夏季里，这幅油画吸引了无数观众驻足观看。 为了将报复行动实施到底，米格伦有一段时间曾想向公众揭穿这个惊天秘密。但卖掉这第一件赝品所带来的不义之财数额如此巨大，他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过一个造假者的平静生活。在米格伦制作的鼎盛期，他在欧洲各地拥有 52 栋房子和 15 栋别墅。 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但米格伦并没有停止“创作”。1942 年，他的一幅维米尔的伪作以 160 万荷兰盾的价格卖了出去，成为当时艺术市场上成交价格最高的一件作品。 一年后的一次交易，使米格伦现了原形。这一年，他把仿制的维米尔的《基督与罪女》卖给一位德军军官，以此换得 200 幅波德军掠走的荷兰绘画。1945 年的二战结束前夕，一位美军上尉在一座盐矿里发现了这幅被纳粹精心掩藏的画，同这幅画一起的还有维米尔的其他作品（几乎都是米格伦的防作）。 鉴于此事的性质，调查很快开始，最终查到卖画的源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米格伦这个人，他很快被逮捕入狱，并被控告犯有通敌罪。面对如此严重的罪名，米格伦感觉会面临死刑的判决，于是在被关押两个星期之后，他决定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说出去。
1945 年，美军上尉在盐矿里发现维米尔的作品《绘画艺术》及其他。
《绘画艺术》 维米尔 布面油画 120x100 厘米 维也纳历史博物馆收藏 （背对着的就是维米尔本人） 他承认《基督与罪女》并不是维米尔的作品，而是他仿制的赝品，此外还有其他五幅维米尔的画也是他绘制的赝品。 他为自己辩解说，让一件所谓的国宝落入德国人手里，他不但没有罪，反而还有功，因为正是凭借这幅赝品，他才从德国人手里换回那么多荷兰油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为拯救这些艺术珍品算是做了一点贡献，因此也算是参加了保家卫国的战争。 为了确认他的说法，同时也为了防止有人说三道四，荷兰政府决定做一番检验，于是便把他从监狱里提出来，单独关到一间房子里。在狱警的严密监视下，米格伦画了一幅《耶稣与圣师》，以证明他的绘画水平及诚意。他最终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1947 年，他以伪造罪而非按通敌罪被判入狱一年。
1947 年，米格伦坐在被告席上，身后是塔仿制的维米尔的作品。 米格伦后来因心脏病发作在狱中去世，但后世对于维米尔作品的研究却未停止。 1954 年，达利与卢浮宫协商允许他复制一幅维米尔的《花边女工》，当然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复制，而是达利所说的那种“偏执、批评、研究性”的复制，也就是说，达利只拿维米尔的这幅作品作为一种手段，以便更好地了解萦绕于自己心头的顽念。 那时达利正对犀牛角的图案非常着迷，在这幅画最终收笔时，他竟然去动物园面对一头犀牛把这幅画画完......达利版的《花边女工》看上去倒更像一个怪异的混合体；那位年轻女工的脸庞很像维米尔画中的人物，但她的皮肤却显得干燥，而且还有皱纹，她的发卷显得更僵硬，还真有一点儿从犀牛那里汲取的动物特征。
《花边女工》 维米尔 布面油画 24x21厘米 巴黎卢浮宫收藏
《花边女工》 达利 布面油画 23.5x19.7厘米 大都会博物馆收藏 维米尔一生居住在代尔夫特城，画着那些被人忽略的景观和人。但他的作品却传达给我们一个至关重要的、相当明智的理念：许多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事都不是令人振奋，紧张刺激，扣人心弦或是尤为特别的。我们生命的大部分光阴都遵循既定的路线，用来做那些平常、普通甚至有些枯燥的小事。我们的文化应该教我们学会欣赏平凡的人，平凡的日子和平凡的事情。 当维米尔描绘他居住的小镇时，他并没有选择一个特别的日子；天空既不是特别阴暗又不是特别晴朗。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周围也没有名人出现。但是，正如维米尔教给我们的那样，画里的一切又都很特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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