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始开之时,刀鱼就隆重登场了。但是因为刀鱼价格太贵,所以在老字号等吃刀鱼汁面的队伍排得老老长。 用刀鱼、老母鸡和蹄髈一起熬成的刀鱼汁下面,价格实惠了很多,又能尝鲜,是很多老食客春天菜谱中的必选项。 春天,还有一种可以PK刀鱼,价格也实惠的美味就是凤尾鱼,因为腹内有籽,在上海还被称为“烤子鱼”。 时与食密切相关的,这是一种讲究,也是对食物的尊重。今天来聊聊刀鱼和凤尾鱼。如果你没空看,直接点击听沪语音频~ 音频由嘉定区广播电视台提供 诵读:俞慧(节目主持人) 桃花流水鮆鱼肥 刀鱼就是鮆鱼,身躯虽然单薄,架子却大得很。初上市时,约在三月桃花始开之时,此时骨刺还没长硬,可以连刺一起吃下。清明以后,鱼刺渐硬,弄不好就找人麻烦了。 刀鱼是洄游性鱼类,每年春季,成年刀鱼从浅海溯长江而上,到淡水区域产卵。通常,刀鱼到达长江靖江段时,身上的盐分基本淡化,身体也长肥,长江靖江段的江水已完全是淡水,此地是刀鱼集中产卵的区域,也是人们捕捞刀鱼的理想水域。
刀鱼多刺,吃起来须小心。于是清代有人想出了种种歪招。《清嘉录》中记载:“先将鱼背斜切,使碎骨尽断,再下锅煎黄,加作料,食时自不觉有骨矣。” 李斗的《扬州画舫录》中也贡献了一个“鮆鱼糊涂”方子,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刀鱼不分大小,统统剁成烂泥,这样一来,食客再也不必担心鱼刺找你麻烦了。而南京人呢,也有好事者按照这个思路做成油炸刀鱼,肉与骨刺一起炸成酥枯,入口即化。
不过这些都是霸王硬上弓的吃法,暴殄天物,不知本味,被袁枚讥为“驼背夹直,其人不活”。扬州的盐商对“春馔妙物”的态度就极其端正,他们叫家厨将刀鱼与母鸡、蹄髈、火腿一起吊汤,治成刀鱼面。据说乾隆爷下江南时也尝过此味,想来不恶。 刀鱼汁面,没有任何“浇头”,却是50多年来老半斋的当家菜点。
浦东高桥、枫泾、三林塘一带的农村,以前每到清明前流行吃刀鱼饭。用硬柴引火烧饭,待大米饭收水时,将刀鱼一条条铺在饭上,改用稻柴发文火,饭焖透后,将鱼头一拎,龙骨当即蜕去,鱼肉与饭一起拌,加一勺猪油和少许盐,那个鲜香,令老前辈感慨万千,津津描述时,也大有“夏虫不可语冰”之叹。
还有一种更加酷的方法,将刀鱼头尾钉在锅盖里面,加盖后只顾煮饭,等刀鱼被蒸汽焐熟,鱼肉纷纷脱骨落下。锅盖一掀,木盖上只留下一根根鱼骨,米饭与刀鱼肉已经浑然一体。 长淮水暖鲚鱼肥 凤尾鱼也叫鲚鱼,与刀鱼在外形上十分相似,因为也是春天上市,鲜味也相当充盈,可以堪当与刀鱼PK的使命。
凤尾鱼生长在近海,在今天还是捕获量较大的渔产品。此鱼虽小,身架却也当得雍容华贵,体型像小型匕首,呈流水形,银光闪烁,口裂斜展,唇口有鲜红的一抹,眼睛圆润而明亮,水汪汪地望着远方。胸鳍凌厉地翘起,坚贞不屈。尾部修长而优雅,至最后一段分叉,像凤凰的尾巴。称它凤尾鱼,是渔家由衷的赞美。 《龟山道中》 【宋·吴则礼】 久著南冠殊未痴,长淮水暖鲚鱼肥。 更无一点蔫红在,只有杨花作阵飞。 与刀鱼一样,凤尾鱼也是一种洄游性小型鱼类,平时多栖息于外海,每年春末夏初由海入江,在中下游的淡水入口处作产卵洄游。凤尾鱼的生存能力与生存智慧显然强过刀鱼,它们抱团取暖,相濡以沫,以微弱生物为食,躲过了强悍者的追袭,在洋流中巧妙周旋,度过了一次次危机,进化成一个庞大的家族。
凤尾鱼与刀鱼相比,胜出之处在于腹内有籽,故而在上海也叫“烤子鱼”。这个“烤”字无关烹饪手段,特指雌鱼将鱼卵严密包裹的意思。照文史专家薛理勇先生说法,“烤”是吴方语中“囥”字之误,正确的说法应为“囥子鱼”,“囥”的意思就是“藏起来”。
我们上海人能吃到的凤尾鱼,一般来自浙东沿海,少量来自崇明,但以五六月份的品质最高,此时鱼子最为紧实,轻轻咬下,满口膏腴,绵实鲜香,回味无穷。
凤尾鱼多骨刺,宜油炸至骨酥而不碎,以本帮爆鱼的整治原则,先在鱼身上抹些酱油上色,沥干后入油锅炸至酥脆不柴,出锅后浸在卤中,片刻即可捞起,趁热上桌更佳。吃时连骨咀嚼咽下,慢慢品其回味。时下讲究一点的饭店,几款招牌冷菜必定现做上桌,凤尾鱼就是其一。江南人视凤尾鱼为珍品,制卤时会多放一些糖,这样就更宜佐酒了。
物资供应匮乏的时候,凤尾鱼罐头在食品店的柜台上摆成宝塔状,叫行人馋吐水嗒嗒滴。去外地工作的上海人节假日探亲回沪,返程的行囊里也会塞几罐。
刀鱼上市之时,我们吃不起也不必遗憾,因为离凤尾鱼大量涌来也为时不远了。我们可以再忍耐片刻,这是阿拉老百姓对于美食应有的态度,对凤尾鱼尤其需要谦卑的迎候。因为它的美味,能使世俗的初夏丰腴起来,甜鲜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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