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兆娟 图︱network 话说当年二姐豆蔻年华,行走如风。 适逢老爸生病住院。二姐孝心爆棚,满怀回报十八年养育之恩的虔诚与真心,每日和大姐合作取药护理,端茶斟水,矫健席卷整个病房楼道。自是获得夸奖满满,心有小小傲娇。 为了百尺竿头戒骄戒躁,二姐顶着寒风凛冽,去到街上买回母鸡一只,用刀斧手行刑的功力,锯断母鸡脖子,烫水拔毛,开膛破肚,于灯明烛亮时分奉上营养鸡汤一碗。 第二天二姐从梦中笑醒,志得意满地回到病房,热切地偎在赶来探望的老妈身边,急不可待地等着听到花样百出的夸奖,只见老爸拥被半躺,娓娓叙来:“昨晚喝着喝着遇到块好肉,我想这么多年了咋就不知道鸡身上哪有这块肉妮?你们猜猜这是哪?” 病房里一片寂静,邻床病友侧耳谛听,老妈脸上溢满满意的笑容,伸手去掖被子角,只听老爸吐气如兰:“用牙一咬,吃了一嘴玉米豆。姑娘啊,你收拾个鸡子不扔鸡嗉子,囫囵个把玉米粒石头籽煮锅里给你爸吃了。” 语出晴天一声炸雷,临床做阑尾炎手术的阿姨双手摁着肚子上的刀口,陪护的叔叔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喷也没喷出呛得两眼是泪蹲在地上差点咳出五脏六腑, 二姐我双眼一黑,小心脏一阵乱颤,天旋地转间陡落平川,恰遇护士进来扎针输液,借口帮她取胶布冲出病房,在楼梯口用双手抹去了满脸尴尬,表情凝重的进去之后,后半生此事成为秘史,从未对人谈及。 其实二姐为人相当地低调不自夸,二姐其实是做过名角的。 遥忆当年闺阁未嫁,大爷帮我家犁耕春地那天,厚道朴实的老妈为了午饭犯了难。二姐我首当其冲,排着胸脯立下保证:全家中午吃饺子。 老妈当时翻着眼睛看看二姐,她肯定想起了伤心的过往:她曾讨好地要求我学用缝纫机以备衣服破了好缝那天,得到的是姐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学”,她不觉意外地嘟囔:“等我哪天给你们做不了了,我看衣服破了你咋穿。” 二姐我自有锦囊:“拿两毛钱找人缝去,街上多的是裁缝。”记得那天她看着我的表情,满是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忧伤。 这天她看着我,像是尝到了久违的饺子香味,成了满是想把我变回亲生的热切渴望。 二姐言出必行,冲到卖肉的架子前,不分七八砍下一块,回屋挽起袖子和面滋润,抡起菜刀上下翻飞,当当哐哐落地有声,整个厨房山摇地动。且说饭时已到,满满一大锅排的饺子行列有序,锅里水汽沸腾。老妈洗完双手,八口人的饺子就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全家啧啧称叹间,偏有那不识时务的在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你这一碗盛几个?”“四个,你呢?”“仨……”的回复尚未出唇,老妈一声断喝“就这就怪好”。 吓得他俩一个捂嘴,一个吸吸溜溜地赶忙喝汤。二姐我白他一眼:“小样,还敢跟姐计较?这辈子还指望吃姐包的饺子不?” 偏是那没牙的同事老头不识时务,非要在老家给二姐造出句名言。 事情的缘起是如此这般的:他们一拨人总爱隔三差五去我家吆五喝六一番,这对三餐难以为继的二姐来说是非常残酷的折磨。 二姐我经常是抱着“只要不饿死,坚决不做饭”的态度来应对一日三次的乏味的重复的,多年来最拿手的就是水煮面条,也曾壮志在胸,对着菜谱做过三次红烧肉,结果一次烧焦倒掉了,一次改名成黑烧肉上了黑名单,心灰意冷到谈饭揪心。 那老头眼眼巴巴的对我说:“俺去喝酒不要菜,俺们掂着现成的菜去,你就给烧点开水行不行?”想到他们喝完酒姐就得一个又一个揪起盘子里的塑料袋扔掉,还得抹桌子扫地摞板凳,姐思及同事情分皮笑肉不笑地回复了他:“俺家没有茶,啤酒倒是有一垛。想喝你们带上一次性杯子,以啤代茶吧。” 好像那天他们很自觉地打扫了战场,只是留下了轱辘一地的啤酒瓶,但那句“家里没茶,啤酒代替”的名言,一时传为佳话,成为村庄街巷女权主义者的座右铭,二姐也成为温柔女性争相仿效的楷模。 其实不爱做家务没有什么不好。 比如我家老公对于我“出门上班抖擞精神,回到家里撂包倒人”的做法见怪不怪,还因为机会多多所以练就一手好厨艺; 比如我老姨心心念念准备来帮忙套被子时听到她年过不惑的外甥女居然自己会缝了啧啧赞叹,其实她孤陋寡闻,哪里知道现在的被子都是机器给做好的掏钱就是; 比如我姐星期天买了好多调料食材,气喘吁吁爬上了我家的楼:“我来看看你到底营养不良成啥了,对了,我就买了豆瓣酱番茄汁料酒麻油,你们家里还有盐没,今个我可忘了买……”(2017.5.29) *作者︱时兆娟:河南省.方城县第七小学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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