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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进步表现在推翻世界上许多虚伪和欺骗。我们应该给孩子自由，让他们超越今日的虚伪文明，只有使孩子没有惧怕和仇恨，我们就对创造有礼貌的新文明尽了一臂之力。 ——《夏山学校》 1 孩子在家里自由吗？ “我好想谈恋爱啊！” 有一天，朵儿忽然说。 “那就谈吧！”我笑着对她说。 “谈不了啊！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又不喜欢他。” “那怎么办？要不我在朋友圈帮你吆喝一声？” “别闹了！” 恋爱在我们家是一个自由话题。自从她上了高中，这个话题在我俩之间频频谈起。先是有一个男生追她，再是她单恋一个男生。她还多次充当知心姐姐，陪失恋的男孩女孩聊天。恋爱会改变一个人看世界的方式，让人对美好与悲伤都有新的体验。虽然只恋没爱，她依然有了成长。她说，一些以前听不懂的歌现在听懂了，一些以前读不懂的书现在读懂了。 在我们家，一切话题都是自由的，没有什么“秘密”被埋藏在家庭的“地下室”里。 有一次，朵儿初中的班主任悄悄地告诉我，让我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状况。我去学校与老师交流，其实老师发现的“情况”，根本就不是秘密，我早就与朵儿探讨过。 有好几年，朵儿排斥一切女性特征的东西，坚决不穿裙子，衣服选择男款，写耽美文，想剃秃头，还宣布不结婚……看起来不是一个十几岁女孩“正常”的状态。我探索过背后的原因，我有担忧，但我选择支持她，无论她选择什么。 一天晚上，我俩进行了一次深入交流。她说，我听。最后，我告诉她，长大后她可以过任何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决不干涉。还有，哪怕她是同性恋，我一样爱她……她听了泪流满面，说：“有你这样的妈妈，我真是太幸运了。” 我给不了她很多东西，特别是物质方面的，但有些东西我可以多给一些，比如爱和自由。 在这个家里，她有足够的自由，年龄越大自由越多。她可以不洗脸、睡懒觉、说脏话、抄作业……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我就把作业签字权交给了她，因为学习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可以随便花钱，我们有一个零钱盒，她买什么东西只须从里面拿钱就行了，不需要告诉我。现在她自己手机上装了淘宝，买的东西比我还多。我从来不限制她玩手机和电脑，玩多久都行…… 她玩动漫，我支持。弹吉他，我支持。追九州，我支持。打耳洞，没问题。涂指甲，没问题。谈恋爱，也没问题。 从她上初中到现在，我几乎没因孩子的事生过气。无气可生。她也不需要“制造问题”来反抗我，因为她是自由的。 我相信，在家庭中，你给孩子越多自由，孩子越少惹麻烦。 2 让“球”滚到底 一位母亲来找我，说上五年级的儿子每天早上都赖床，叫十几遍都起不来。每次都是她气得大声叫骂，儿子才慢腾腾地坐起来。后来老公也加入“起床战争”，有一次实在生气，操起棍子就打，儿子跳起来跑到阳台上，威胁要跳下去。 “如果不叫他起床会怎样？”我问。 “那上学就迟到了，老师批评不说，还耽误学习……” 另一位母亲，为读初二的女儿老是不停玩手机来找我。 “如果不管会怎样？”我问。 “我试过，有一次我两天没管她，她就玩了两天，没办法我把手机藏起来了，她一周没和我说话。” “如果彻底不管她会怎样？” “那怎么能行！她都上初二了，那样肯定考不上高中！” 每到这样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一个画面：在一个斜坡上，有一个球往下滚。每往下滚一点，旁边的父母都会心惊肉跳。就让球滚到底会怎样？那怎么能行！对很多父母来说，滚到底就是万丈深渊，比死都可怕，他们拼了命也要阻止。很多东西会成为下滚的球，比如不起床、玩手机、谈恋爱…… 球滚到底真的是深渊吗？ 中考前，朵儿玩手机也让我有些焦虑。我说：“你玩手机的时间有些多，我替你保存一下？” “我的手机，我说了算！”她有些生气地一口拒绝。 我们家有严格的物权人权界限，最管用的话就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管。” 过了几天，她过来找我说：“妈妈，你帮我保管一下手机吧，等周五晚上再给我。” 对有各种“毛病”的“问题孩子”，在夏山学校，校长尼尔用的办法也是让球滚到底。 默文七岁来到夏山，他不去上课，没有任何人强迫他去。他在夏山待了十年，一堂课也没上过。到十七岁时，他还不大认得字，但当他离开学校时，决定学手艺，并在很短的自修完所需的专门技巧，预备好去做学徒。后来，他能看能念，薪水赚得很多，同时是他所服务机构所在地的负责人，他还组建了一个温暖的家庭。 在《夏山学校》中，尼尔还记录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九岁的女孩米尔德，她的祖母有洁癖，一天要帮她梳洗十来次。她到夏山之后，一个星期不肯洗澡，身上都有味了。女舍监来找尼尔，问怎么办。 “让她到这儿来。” 一会儿，米尔德进来了，她的手和脸十分肮脏。 “看看你这样子”，我严厉地说，“这可不行。” “但是我不爱洗手和洗脸。”她反驳说。 我说：“谁在说洗手洗脸，你照照镜子看。”（她照了一下镜子） “你觉得你的脸怎么样？” “不太干净，是不是？”她笑着问。 “太干净了。”我说，“我不准学校里有脸孔干净的学生，快出去吧！” 她马上跑到煤窑去把脸全涂黑，然后得意地跑回来问我：“这样行不行？” 我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她。“不行”，我说，“这边脸上还有一块白的。” 米尔德那天晚上洗了澡。 让球滚到底，看看会发生什么？ 3 父母为什么不敢给孩子自由？ 一个家里面到底有多少条规矩？ 别的家庭我不知道。朵儿小时候，我上班后，就由奶奶带她。奶奶有很多规矩：放学不准在路上过多停留，不准别的小朋友到家里玩。回家先洗手（奶奶有洁癖），渴不渴都要先喝碗里的水（是的，碗里的水。朵儿长大后多次吐槽，用碗喝水啊~~），然后写作业。奶奶拿着橡皮坐在旁边监督，写错了给她擦掉，要求重新写。不准乱动，不准翘二郎腿，不准吃零食…… 朵儿有很多“毛病”。她坐不住，很贪吃，也很不整洁，老师告状她在桌面上乱画，周围的地上老是有碎纸片。上学一天，她的衣服老脏乎乎的，有一次棉衣的一只袖子都撕破了。一学期下来，她的课本是碎的，铅笔是断的，橡皮千疮百孔。她害怕蜘蛛，有一段时间不敢照镜子。她还哮喘。 四年级时的一个假期，我在外面参加活动，奶奶给我打电话，问我孩子去哪了。奶奶没拿钥匙，敲门没人应，到小广场也没找到她。后来才知道，她一直在屋里，故意不开门。那一次，她用十岁的勇气抗争强加在她身上的种种限制。我支持了她。自那次之后，就没再让奶奶带她。 学了心理学之后，我知道她所有的“毛病”都有着很深的心理意义。这一切“毛病”，都是不自由的养育造成的。更糟糕的是，学校的环境也同样恶劣。控制、贬低、羞辱，她的重要他人（包括我）共同塑造了一个“充满问题”的孩子。她的破坏力，是很深的愤怒，这些愤怒又无法直接发泄到引起她愤怒的那个人身上。更坏的是，她的自我形象是如此糟糕。五年级的时候，给她转校。但她觉得自己又胖又丑、学习又烂、人缘不好。她说：“那两年（五六年级）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 上了初中后，她遇到了一批很好的老师，情况慢慢变好。她用一个暑假把自己的体重减了下来，用三年的努力考上了高中。她变成了越来越美的女孩。梳起了辫子，涂了指甲，带上了耳环……玩个自拍，美美地欣赏自己。但她的破坏力依然不小，现在我的耳机坚决不借她用，她一用非坏不可。她的破坏力曾引起我深深的忧虑，但我也把它看成一种创造力。后来每当看到她制造的破碎时，我都叹一声“好强大的创造力啊！” 现在回顾这些时，我后悔在她小时候，我没有成为一个更有力量的母亲，没有更早懂得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重要作用。好在，随着内在的成长，我可以给她更多的自由。 父母（养育者）为什么不敢给孩子自由？尼尔在《夏山学校》中有着非常深刻的观点。 “我发现，为孩子读书写字忧虑的家长，通常都是因为没受过教育而终生不得意的人。” “自我否定的家长才会相信严格训练是对的。家庭中的严格管理，相当于家长把自我憎恨投射在孩子身上。” “严酷的家庭法则，就是对健全心智的阉割，甚至是对生命本身的阉割。” “没有自由生活过的父母，不会让他们的孩子活得痛快。” “只有真正有勇气和爱心的父母，才有能力给孩子表现善良的自由。” “在恐惧滋生的家庭，谎言也就生生不息。” “家长常常过分重视整洁，这是可怕的美德之一。” 总之，父母的自恋，以及内在的恐惧、焦虑和对自己的不认可，是他们不敢给孩子自由的根本原因。 尼尔在书中提出养育自由儿童的观点，呼吁让孩子自由发展。他认为自由的意义是：在不妨碍别人的自由的情形之下，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因此你能完全自律。 父母们，请给孩子自由吧！ 我猜想，读到这里，一定会有父母说：给孩子自由，那TA还不得上天！ 许多父母不了解自由与放纵的区别。在书中，尼尔早就提供了答案：在一个严格的家庭中，孩子没有任何权利；在一个放纵的家庭，孩子拥有所有的权利；而在合理的家庭中，孩子与父母拥有平等的权利。学校也一样。 这让我想到一句话：大的不欺负小的，小的也不能欺负大的。在一个自由的家庭里，没有“你是哥哥（姐姐），你要让着弟弟（妹妹）”这句话。 养育自由儿童，先从平等做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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