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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评论(十三)七十列传(一)

 墨香笙樵 2018-03-29

 释《传》

居士曰:我们在解释“小说”一词的时候,解释过“传”和“说”的区别,指出传的意义在于补充事实,而说在于用寓言对抽象的哲理做出具象的阐释。(参考拙文《“小说”语义的变迁》)我们保持这个解释不变,但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进一步说明,所谓“史传”的意义,在于补足事情的本末,人物的由来。所以《左传》往往以一个“初”字引领,就是把事情和人物推溯到最初去。对于《史记》来说也是如此。它的表是纲,本纪是目,但记事仍然笼统,所以要有进一步解释的“传”来补足。所谓《列传》,“列”字代表这些传乃杂抄诸书而成。除了前述十《表》、三十《世家》中所引据的各国史书之外,《刺客列传》中司马迁自称见过 “天雨粟,马生角”、“荆轲伤秦王”等文字,这些文字尽管未必来源于《燕丹子》,但也可见它的材料并不完全来自信史。其引据庞杂可见一斑。

卷六十一 伯夷列传第一

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絜行如此而饿死!……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岩穴之士,趣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夫!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

居士曰:这一段评论,看似褒扬,实则质疑。第一质疑历史,即圣贤之所以为圣贤的合理性。伯夷叔齐是骥随孔子的言论所以成了圣贤,而有遗迹可考的许由即使真的是圣贤,没有孔子也成不了大圣大贤,所以标准可疑。第二质疑圣人,也即孔子言论的正确性,孔子说伯夷和叔齐没有怨恨,而他们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了怨恨。第三质疑天道,都说天道是偏向好人的,那么为什么圣贤如伯夷、叔齐、颜渊会得到这样的下场呢?质疑史、质疑圣、质疑天道,其实也是司马迁对这个时代的质疑,对自身遭遇的反思。《伯夷叔齐列传》实际上代表了《史记》的一个基调,有了这个基调,《史记》所记载的史实就不太可信。有了这个基调,《史记》所寻找出来的历史规律和人文价值一定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卷六十二 管晏列传第二

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居士曰:管夷吾虽然自己说了很多缺点,也感谢鲍牙的宽容,但他几个优点也是明显的:他的志向不在做生意,但是因为贫穷却不得不如此,证明他有志向而能权变;积极为鲍牙谋划,证明他善于思考,且意见常常高于鲍牙;心中牵挂老母,证明管夷吾有孝心;能够发现自己的不足,证明他有反思能力;能够坦言这些不足,证明他的勇气和诚实,不用借口掩饰自己的过错。

孝顺是做人的底线,如果一个人连父母的感受都不在意,就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而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人第一做不得朋友,第二成不了大器。具有反思能力和坦诚面对缺点是做事的底线,不找借口,直面问题,才有进步的可能。一个人经久没有进步,那无论是于社会还是于自己都是最没有意义的一种。而寻找借口、推卸责任本身又是一种极大的恶行,这种人做为朋友,很难靠得住,因为他内心自卑而外表的浮夸,能够爽快答应朋友事情,却没有一件能够妥善做到。能够思考是做事的本钱,必须就有分析、判断事情的能力,对事情有独到的见解,无论对与错,只要独立思考,就会有专属的机会。不思考事情,拿别人的意见当意见,只能浑浑噩噩过一生,机会到来也不能够判断和把握,哪里能够成功?而在做朋友时,他对事事的态度一定是左右摇摆的,听风就是雨,对于朋友也没有足够的认知,因此更谈不到相信。至于因时制宜和不改其志,那是人生方向中的大问题,不敢苛求每一个人,但与有理想的人交往一定好过跟没理想的,当中道理毋庸多言。

一个人是否有品质,从日常生活的琐事就能看出。譬如请客吃饭这种事情,就很能看出被请者的德行。我说:“不必客气”,意思是你平时怎样吃在我这就怎样吃,不是让你平时舍不吃,专等这个时候坑我。我说:“不用替我省”,意思也是按照你平时的标准就好,别委屈自己,不是让你浪费。我说:“喜欢吃什么点什么”,是让你自己找符合自己平时吃饭的口味点,不是让你照着菜单上最贵的点。有人吃饭,简直像复仇,非要把请客的一方弄到倾家荡产不可。这种人怎么能做朋友?又怎么可能成大器?不能做朋友又不能成大器的,不与他断绝交往又能等什么?所以,所谓管鲍之交与其说是一个懂得宽容的朋友宽容了一个暂时不成器的天才,倒不如说是两个有美好品质的人才相互的信任与欣赏。很多人没有管夷吾的品质,却要鲍牙的宽容,那就并非是交友,而是屠杀。

卷六十三 老子韩非列传第三

申子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著书二篇,号曰《申子》。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

居士曰:一般认为,韩非的思想完全出于儒家的荀况,这其实是一种偏见。韩非虽然与荀况有师生之谊,但那却是在韩非的思想已经成熟之后。荀况所主张的是人性恶,但他的主见是警惕人性恶,引导到人性的善上去。而老子的学说则是从根本上对人、人为和一切智慧与情感的不信任,申不害和韩非的学说则是对这一点的引申。可参考《韩非子》中《解老》和《喻老》两篇,关于韩非与老子的学说异同,我们将在《韩非子评论》中继续分析,兹不赘述。

卷六十四 司马穰苴列传第四

太史公曰:余读司马兵法,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如其文也,亦少褒矣。若夫穰苴,区区为小国行师,何暇及司马兵法之揖让乎?

居士曰:依照司马迁的叙述,古代的《司马兵法》应更注重哲学意味,《汉书·艺文志》记其名为《军礼司马法》,入经类《礼》部,可知其主要内容当为军礼,讨论的问题或者更偏于抽象。而司马欀苴的兵法则更接近于春秋战国之际的兵法写作方式,注重实战策略,讨论的问题应该更为具象,故为重视抽象的古人所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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