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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你以墨,伴我如心(二)

 herohugo 2018-03-30


额中犀角真君子,身后牛衣愧老妻


“先君”苏洵驾鹤二十七月后,苏子解除丁忧,履苏王两家之约,于熙宁元年(公元1068年)10月续娶王弗堂妹王闰之,二人完婚即出川适汴,从此未能再归故里。待字闺中时被唤“王二十七娘”的她,由苏子取名“闰之”,又定字“季璋”,与彼时女子多无名字殊异。此后26年间,这位年少一轮的姑娘甘愿“执罍篚”,随丈夫一路跌撞着“身行万里半天下”,携手经历着人生的“至暗”与“高光”。



注:陈洪绶笔下的苏轼


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乌台诗案”发,困厄于御史台的苏子面前摆上亲戚送来的鱼,那本是他与苏迈约定的暗号:如若探知命将不保,便在牢饭中送条鱼来。苏子当然不知这是场阴差阳错的乌龙,彼时苏迈离京筹钱,送餐者不知底细,误将鱼作佳肴奉上。当真的苏子安定心神,转头索要笔墨留下两首“绝命诗”,一首给弟弟,一首遗妻儿;他夸完孩子“额中犀角真君子”,剩下全然愧对老妻仅“牛衣”。关键时刻赵宋“不杀士大夫”的祖训显威,继承王弗使命、“三个明珠、膝上王文度”的“老妻”闰之,才不至此刻与苏子诀别,而是伴他走上第一段贬谪路:去黄州。


历史难得微笑,黄州成了苏子涅槃之地。元丰二年,寓定慧院,哀叹“谁见幽人独往来”;三年,迁临皋亭,开荒东坡50亩,心境已是“雨洗东坡月色清”;四年,结庐“东坡雪堂”、创号“东坡居士”,前后《赤壁赋》横空出世,“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气贯长虹,即获“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之超迈,新添“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之任达,兼得“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之戏谑——井喷式的挥洒,恣意纵情,这一年由此成为中国诗文的奇迹。我们感叹世间子瞻隐,快意东坡出;“知天命”的苏子,竟在半百时活成个新人!




璀璨华章下,闰之似乎不见踪迹;可世间哪有不吃饭、不喝酒、只要吟诗填词之人。“从我南行,菽水欣然”,苏子靠的还是这“老妻”。最潦倒时,“空对亲舂老孟光”,她操持了温饱;最苦闷时,“妻却差贤胜敬通”,她收降了烦恼;“大胜刘伶妇,区区为酒钱”,最起兴时,她摆好了酒具;“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何尝不是后《赤壁赋》所成至要,梦里道士的“羽衣蹁跹”,莫非是季璋粗麻旧裳的袖舞?


经历脱胎换骨的黄州四年,命运重启对苏子的考验。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至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的短短十年间,他入京又外放,任官在翰林学士、两部(兵、礼)尚书和杭、扬等州太守间腾挪,身心则沿汝、常、登、汴、杭、汴、颖、扬、汴诸地驱驰,这段往返于庙堂与江湖、辗转在中原和江南的歧路,不是个人的迁动,而是政治的潮汐,时局的摆弄,是年近六旬的苏子愈发难以理解又不能释怀的天下;迎立潮头,他却道“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或许如此的颠沛也让闰之深感疲惫,元祐八年八月逝于汴梁,终年46岁。那也是苏子在汴梁的最后时光,这个痛失父亲与两位正妻的神伤之地,他再也没有回来。


苏子又为妻子研磨洗笔,这时更多想到自己的年老和身后。“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摆脱朝政、归隐田园,特别是回到故乡眉山,是他与闰之向往的归宿,他们一定怀念黄州躬耕的时光,充盈着最真实的生活质感;可惜“曾不少须,弃我而先”,留下他一人痛别离;“已矣奈何,泪尽目干”,哭妻亦是悲己;“惟有同穴,尚蹈此言”,是对闰之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宽慰——那个“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苏子,难再“吟啸且徐行”。




(未  完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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