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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树华:“大愚法师与王恩洋先生对话”评析

 方竹云天图书馆 2018-04-05

 

“大愚法师与王恩洋先生对话”评析

 

苏树华_新浪博客

 

  “大愚法师与王恩洋先生”这段公案,记载在王恩洋先生的《五十自述》中。王恩洋先生记载的这段公案,从佛心祖意这个无角度的角度来说,自然是不准确的,后来,由于学术界的学术评析,使得这段公案越传越广,误解也越来越深,人们以为这是一场大愚法师与王恩洋先生之间的斗法,王公获胜,大愚惨败。其实不然,这不是一场斗法,而是一段直至人心的禅门开示。人们对于这段公案的误解,既埋没了佛心,也昧却了祖意,更辜负了自己。余不忍宝珠没于尘土,故作注文,彰显佛心,发挥祖意,启发心性。

 

  一天,黄肃方先生在家设斋请王恩洋先生,大愚师禅师也在场。法师为人心切,与王恩洋初次见面,就问他学些什么。

  王恩洋回答:“我是凡夫,知读经论耳。”(按:通达经论,即非凡夫。不通经论,便是拣黑豆的人,正是凡夫。)

  大愚又问:“求证否?”(按:大愚法师如此问话,真是危险!谨慎王公一头撞过来。)

  王恩洋反问:“因缘时节,证可求耶?”(按:王公果然撞过头来。无上佛道,精进求证,方乃证得,岂是坐待因缘而等来的?若非修证而得,释迦苦行,一十二年,岂不冤枉?)

  大愚答:“是可求也。”(按:大愚法师告诉王公:未明心者,当求明心,不可不求也。释迦千辛万苦,祖师踏破铁鞋,若言不求,又何为也?一旦触发,则一法不得,一法不少,本来如是,不是向外求来的。迷人不求,可乎?可乎?不然,不然,是可求也,是可求也。)

  王恩洋曰:“然则五位三劫之义云何?”(按:五位三劫,乃精进求道的实际过程,不是口头说的闲言虚语。诸人各有自己的五位三劫,自己的五位三劫,需自己如是而过,谁也不能代替谁过。佛不能代替我过,我不能代替人过。若人口说,不履实行,则三劫五位,永不得过。若人实行,豁然撞破,则一位也无,万劫皆虚。)

  大愚答:“云者安知其未满三劫?”(按:吃紧!吃紧!诸法如幻,了不可得,三劫从哪儿来?石击电火,一把擒来,则一劫亦无,假名劫满,自在,自在。迷人落在三劫,则三劫成实,咋办?咋办?)

  王恩洋曰:“予诚不敢谓吾未经三劫,然亦更不敢谓其已至何劫,恐落上慢也。”(按:知三劫虚,则三劫已过。认三劫实,则三劫之外更添三劫。王公的二个“不敢”:“不敢谓吾未经三劫,然亦更不敢谓其已至何劫,恐落上慢也”,表面看来谦虚,内里十足傲慢。南怀瑾先生说:“王居士外形谦谨,内蕴我人,骄慢极大,且亦初生之犊而不知人间有虎者也。”《通禅与王恩洋》)

  大愚曰:“自有办法。”(按:王公不能一时契入本源,脱却垢衣,故大愚法师施方便,告诉他:若欲过这三劫,我这里“自有办法”。大愚法师诱他求法,得个实证。)

  王恩洋问:“奈弗能信何?”(按:大愚法师既然有办法,王公何不向他求个办法?王公既不知,亦不求,反而露出这等傲慢——“奈弗能信何”。王公前面说出二个“不敢”:“予诚不敢谓吾未经三劫,然亦更不敢谓其已至何劫,恐落上慢也。”显得是那样的谦虚,而今不知,却又不信,又显得是这等的傲慢。)

  大愚答:“功夫即在能信。”(按:学佛悟道,当有信人之德。若无信人之德,则难以入得此门。王公是学唯识的,论起学术成就,也是名喧海内,法相宗泰斗,可惜,可惜,落在“名相”中,住在“自是”里,却不知“佛法无是处”。若有是处,则处处皆非。若无是处,则处处皆是。大愚法师告诉他:功夫即在能信。信则能行,行则能到。可惜王公,有自是之能,却无信人之德。)

  开始入座开席。主人问:“今是素餐,饮酒否?”

  王恩洋曰:“饮者饮,不饮者不饮。”(按:饮者是他,不饮者也是他。他是谁?他原来是我。我是谁?若人不识这主人,饮也错,不饮也错,饮与不饮皆错。当年洪州廉史问马祖:弟子吃酒肉即是,不吃酒肉即是?马祖云:吃即中丞禄,不吃即中丞福。(《景德传灯录》卷六,〈江西道一禅师〉。)吃也是你,不吃也是你,吃与不吃,你还是你。你是谁?若识这主人,饮与不饮两来平等。)

  酒拿上桌子,大愚师举杯对王恩洋说:“请。”(按:和尚举杯了。这真是个考验。还见和尚举酒杯么?还见和尚持犯么?若见和尚举酒杯,此人已经酩酊大醉。若不见和尚举酒杯,此人必定是个瞎子。释迦拈花,意在“历历孤明的见花的人”。祖师竖拂,意在“了了常明的现相的人”。即今大愚法师举起酒杯,也是老婆心切。)

  王恩洋报以空杯曰:“请。”

  大愚不高兴,说:“何必不饮?”(按:“大愚不高兴”是假,施法救人是真。说“大愚不高兴”,这是文字记录者未见大愚法师的老婆心,所以王恩洋先生的《五十自述》,其文字记录是有偏差的。)

  王恩洋反诘:“何必必饮?”(按:大愚法师的“何必不饮?”试图打破王公的饮与不饮,令其解脱。王公的“何必必饮?”,是守着不饮,挂碍着饮,饮与不饮,两边不脱。守着不饮,挂碍着饮,此人正在二铁围山中过生活。王公一副斗法的姿态,不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老实人。)

  大愚师曰:“然,知饮与不饮两来平等可也。”他又对旁人说:“学贵实证,如无实证,临事拿不出来。”这句话说了好几遍。众人唯唯诺诺。(按:若知“饮与不饮两来平等”,则饮与不饮皆是。若不知“饮与不饮两来平等”,则饮与不饮皆非。大愚法师曰:“知饮与不饮两来平等可也。”大愚法师俏眉眼做给盲者看,不但盲者瞎,大愚也过。大愚法师反反复复地嘱咐,反反复复地指示:“学贵实证,如无实证,临事拿不出来。”也就是说,若不亲证佛法,有何利益?腊月三十到来,阎王老子不放你在。大愚法师意极美、心太切,可惜,像个老婆婆,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千嘱咐,万叮咛。)

  这时王恩洋拍案说:“拿个什么出来?”(按:猴王树杆大旗,自号齐天。福至齐天,物极必反,故有个被人追杀,痛苦不堪。猴王上得天,入得地,却出不得这无边大手。何以故?无边大手,正是他自己,猴心不识,却在自家性海里妄想驰骋,跑到这无名根处,撒泡尿,作记号——无名。无名即无明,谐音表义。王公拍案曰:“拿个什么出来?”吼声如王,不是狮子。)

  大愚师曰:“如何不拿出来?”(按:王公明明有,他却拿不出。)

王恩洋立身,曰:“一切现成,还要拿什么?”(按:这个举动,真是“天大的妄语”。若人识得“一切现成”,三世诸佛,则一线不隔,哪里还会有如此颟顸?这一切现成的是什么?是拍案?是思想?非也,非也。拍案不是现成的。何以故?你不拍,它不有,即使有,也是虚。思想也不是现成的。何以故?你不思,他不有,即使有,也是虚。这“一切现成”的是什么?是这起心动念、举手投足的主人公。)

  大愚无语,拍拍王恩洋的肩,曰:“是也,是也。”(按:大愚法师换一手法,拍拍王公肩,曰:是也,是也。请问:是什么?是赞叹王公么?是肯定王公么?答曰:非也,非也。大愚法师直指王公本来面,曰:你不是木头,你不是木头,这一拍一应的是什么?这个是也,这个是也。迷人不知这个是什么,却以为大愚法师赞叹“王公是也”。)

  大愚又说:“昔日紫磷禅师,遇一法师,问曰,法师常讲经,不知会佛意否?答曰,会。于是他命侍者取碗盛水,水中沉七粒米,再以双筯横在碗上。问曰:会老僧意否?法师不能答。禅师喝曰:尚不能会老僧意,如何能会佛意?”大愚说完,也举双筯横碗上,问王恩洋曰:“会你的意否?”(按:大愚,大愚,还说,还说,人情世故也不知。大慈,大悲,更问,更问,浑身落草也不惜。大愚举双筯横碗上,问:这个“本来现成”的,会么?莫向老僧那里会,莫向释迦那里找,只向自己这里鉴。若从自家这里鉴得,即见老僧的意,即见祖师的意,亦见诸佛的意。僧意,祖意,佛意,三意唯一,古今不异,人我皆同。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王恩洋曰:“汝意即是汝意,何消会得?”(按:王公不识这个意,却说:“汝意即是汝意,何消会得?”王公这句话,推演开来便是,老僧意即是老僧意,何消会得?佛意即是佛意,何消会得?他把这个“意”,当作心中草。心中有片草,开口必乱道。既然不会,何不问人?欲知山中路,须问过来人。)

  大愚再问。

  王恩洋曰:“便即此意也。”(按:意之与意,名同事异,法师之意,意在“有意无意,两相平等”处。王公之意,意在“思想意识,万相差别”处。莫认这“思想意识”。若认这“思想意识”,正是昧却主人公。可惜,王公偏偏认这“思想意识”。名喧海内,法相泰斗,只成个自捆自缚、五花大绑的汉。)

  大愚再问。恩洋推倒茶杯。在座的被吓住了。(按:大愚法师老婆心,早该把嘴挂壁上。王公不相应,何必太勉强?六祖大师说:“若言下相应,即共论佛义。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执逆诤法门,自性入生死。”韩卢逐块,不识主人,正是“狰狞头角恣咆哮,奔走溪山路转遥。一片黑云横谷口,谁知步步犯佳苗。”若昧良心,推到不是,举起也不是,任你作为,无有是处。何以故?会与不会,是与不是,与推到茶杯有甚相干?!若说推倒茶杯是,三岁小儿亦推得,岂是禅师?)

  有人说:“可惜鸟过弓张。”黄肃方曰:“稍迟一着。”(按:旁观者清。)

  王恩洋曰:“不然,寂默无言者上,微言指点者次,棒喝交驰、拳打脚踏、声色毕露,斯其最下,不得已矣。”大家默默无言。(按:差别境里混的汉,且能分出上中下。实属呼声捉响,徒然自忙。若人识得心,寂默无言是,微言指点是,棒喝交加、拳打脚踢、微露一线、全体彰显则无有不是。若人昧却心,开口即错,动念即乖,起心动念,举手投足,无有是处。若说默然无言者是,那么,电线杆子,终日默默,岂能是?若说微言指点者是,那么,说悄悄话者,终日叨叨,岂能是?若说棒喝交驰、拳打脚踏、声色毕露者非,那么,电闪雷鸣,万相齐彰,岂有罪过?是则全是,非则全非,与大音小声有何相干?)

饭后,大愚对王恩洋颇致殷勤,曰:“当今佛法多在白衣,愿广宏护之责”云云。

  王无应。(按:闻声即响,岂不是应?聋子也有应,何况耳聪目明?由于文字记录者悟境的原因,其文字记录者丢弃了许多的禅意。“大愚对王恩洋颇致殷勤,曰:当今佛法多在白衣,愿广宏护之责”,如此记载,纯属自作多情。面对如此顽固汉,大愚法师绝无“当今佛法多在白衣”这样的印证与嘱咐。)

 

  后来,王公访问通禅。通禅即南怀瑾先生出家时的法号。通禅问曰:居士在成都与愚师辩论之结果如何?王公曰:甚激烈。通禅曰:可惜。王曰:可惜什么?通禅曰:可惜一顿饭喂狗。王曰:有何说?通禅曰:辜负主人。王曰:主人与客皆各听得有味。余曰:若然,则真正辜负主人也。

  通禅谈到王公的见地时说:“彼时余想,斯人见陋如此,而名喧海内,当时即欲身犯杀戒,掌他下崖,以饱蛇虎,免他在世害人儿女。复念果掌彼也,必污我手,而见笑小说上的鲁智深,乃仍摄念,强颜而笑。”(参见《通禅与王恩洋》--《维摩精舍丛书》第二函】)

 

 

附录:

 

《通禅与王恩洋》

--《维摩精舍丛书》第二函(部分)

 

  如下:

  王(按:王恩洋。下同不注。)曰:师认得大愚否?

  余(按:通禅自称。通禅即南怀瑾先生出家时的法号。下同,不注。)曰:山僧在成都认得。

  王曰:此次余在成都,黄旭方特请大愚与余,座中持论甚久,且亦激烈,渠之为人,余亦知之。师试言大愚见地如何?

  余曰:王居士,为何你的脾性不改,顽皮如此?一知便了,总如此絮絮叨叨,未免成了子贡好方人了。愚师当今大德,公既知之,胡劳再问?

  王曰:虽然,师须一语。

  余曰:愚师大德。

  王曰:不管他大德不大德,乞师一语。

  余曰:愚师大德。

  王曰:师真世故。又曰:袁某与大愚如何过从?

  余曰:友耳。

  王曰:若然,二人见地孰优?

  余曰:明天说的。

  王曰:不必支吾,必要一言。

  余曰:已与公四言,何云一言?

  王曰:请师明说。

  余曰:从来不发暗箭。

  王曰:虽然,师试一比较之。

  余乃曰:若言愚师见次焕公,则为话堕,见有轩轾,亦是功用边收,且焕公本来无见,从何说地?既无见地,依何而比?况乃较耶?!

  王曰:然则袁某过之矣。

  余曰:噫!你不通我话。

  王无语。

  余问曰:居士在成都与愚师辩论之结果如何?

  王曰:甚激烈。

  余曰:可惜。

  王曰:可惜什么?

  余曰:可惜一顿饭喂狗。

  王曰:有何说?

  余曰:辜负主人。

  王曰:主人与客皆各听得有味。

  余曰:若然,则真正辜负主人也。

  王无语。

  久之,余又曰:居士既云对于愚师亦自知之,试下一批如何?

  王曰:彼不免有所取也。

  余曰:极是,极是,然则居士亦不免有所舍也。

  王曰:不然,我无所舍。

  余曰:管他然与不然,居士今午已食饭否?

  王曰:已食。

  余曰:藏物俨然,非舍而何?

  余又召王,王应诺,余曰:若无公舍,谁见人取?

  王默然。

  王又曰:贾题韬何如人?

  余曰:山西人。

  王曰:他亦有见地么?

  余曰:何必问我,自可问他。

  王一笑。

  王曰:师见虚云和尚,有何议论?

  余曰:实无议论。

  王曰:为何如此?

  余曰:焕公与虚云谈且数四,余皆侍师,不遑及问,且通禅期年不践陪都,友朋过从甚忙,彼时自量,亦无话可说,故无议论。

  王曰:他二人优劣何如乎?

  余曰:虚老为海内大德,焕公实吾徒上师,而彼优劣,谁能判之?

  王曰:师但姑言虚云与袁某之比较为如何即得也。

  余曰:他二人一见便了,且言来语去,互相推崇,各裂一土,谁能比较?

  兀虬曰:记至此,师复谓兀虬曰:王某彼此历历问来,意在抹杀诸方,独是其是。其狂妄如此,而名喧海内,诸方震之,我实不懂。余悲其不可救,乃支吾,或假寐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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