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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的光阴

 行人仲海 2018-04-18




白居易有诗:“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这写的虽是他谪贬江州司马时的孤寂心情,却淡雅清新,韵味无穷。那时白居易落魄江州,无有佳人相伴,偶遇琵琶歌女,与之惺惺相惜。写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句。


今日大雪节气,时令徙转,刹那芳华,这般仓促,这般不由人。


儿时闻得大雪,心中喜悦,得知年关将近,辞别旧岁,换上新颜。母亲腌制咸鱼腊肉,晒满了庭院的竹篙和竹匾。幼时记忆里,年年逢瑞雪,岁岁是丰年。


大雪无雪,不见皑皑苍茫之色,亦无萧瑟寒冷之意。


我独自坐于暖阳铺洒的榻前,喝茶吃果子,安然静雅。


当下的一切万般皆好,不忍亦不许谁轻易闯入我的生活,惊扰我的平静。但凡再有丝毫的变动,我自是不愿,纵千金散尽,亦未必可以换取人世清欢。

 




电话里母亲教我腌制萝卜干,乡音亲切又熟悉,那阔别已久的音容, 仿佛又在眼前。


母亲虽心里挂念千里之遥的我,却多番劝慰,告知心安。


她说,以后的日子,只要我平安开心便好。过往的愁虑依旧,丝毫无减, 却愿意为我妥协,自此听信缘分,不再强求。


母亲虽为乡间凡妇,一生不经繁华,也未曾去过更远的地方,看山看水。但她内心始终有一潭清泉,明澈见底,惊艳我心。


这些年若非她的纵容,我亦不能漫随心性,任意浮沉。内心有彷徨与不安,却到底不被拘束,来去自如。她的恩宠成就了我现在诗酒琴茶的生活,也注定了我的孤独寂寥。


有时我在想,前世我定然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凡妇,把贤良淑德都用尽, 此生才会落不了烟火俗尘。


素日里,我喜爱将屋舍打理得齐整干净,收叠的衣物,摆放的器皿,皆是恰到好处,一尘不染。


亦爱一个人静静于厨下, 细致地烹煮美食,心存感动和欢喜。更爱酿造花酒,腌制腊味,仿佛可以留住那些轻轻远去的光阴。




有时我在想,前世我定然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凡妇,把贤良淑德都用尽, 此生才会落不了烟火俗尘。


素日里,我喜爱将屋舍打理得齐整干净,收叠的衣物,摆放的器皿,皆是恰到好处,一尘不染。


亦爱一个人静静于厨下, 细致地烹煮美食,心存感动和欢喜。更爱酿造花酒,腌制腊味,仿佛可以留住那些轻轻远去的光阴。


人生若可以重来,我想依旧会以这种方式存在。


尽管我期待世间平凡的幸福,但我不能违背心意以及今生的使命。


幸福到底是什么?有一个安稳的家,相夫教子,一生平淡亦未必是幸福。每个人心中所求不同,万物有得有失,你拥有了美好的梦想,就会失去简单的幸福。


我今日所得种种,亦是付出了代价的。


世人只见我花团锦簇,诗酒琴茶,可知我寒窗孤影,红颜白发;见我栖居江南,山水如画,可知我漂泊流转,老去韶华。


结缘文字,寄身梅庄,拥有小茶,以及心中的山水草木,足以抵消十余载的风尘漂泊。


还有什么可争,又有什么不满?


庭园的叶子一天天地落,心中时有不安,恍惚还有未了之事,未尽之缘。


与西湖相约已有数日,眷念西泠印社的那树梅,以及楼外楼的那壶酒,那盘龙井虾仁。


还有那座似水年华的镇,总想着某个黄昏,独自背着行囊,悄然投宿在一家不知名的客栈,临水,看乌篷船往来,与每一个路人擦肩,却不回眸。





是我太过贪恋深居梅庄的安逸恬淡,还是骨子里已然厌倦了风尘, 又或是始终有放不下的事和牵挂的人。


江南仿佛没有冬天,唯有雪落之时, 才觉寒意侵骨。阳光这般静好,园中的蜡梅已开,杨柳还没发芽,窗外云来云往,一切如我所愿。


人总说,去遇见未知的风景,以及未知的自己。

而我所留恋的,则是那些曾经熟悉的景致。


因为相遇过,便生了情愫,总会在百无聊赖之时, 期待与之重逢。比如某座许下过心愿的古刹,或是西湖的山水,比如我买醉过的一家酒铺,或是一间清淡的忘记名字的茶楼


我心中想要去的地方真的不多。


那些未曾谋面的风景,在书中读过便可作罢,无须亲历亲尝。千古人事相同,多少历史风物,多少锦绣河山, 都散作尘烟。


纵使我途经了它的时光,留下了故事,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我愿自在如风,不为古物迷茫,更不为世人停步。


是的,我宁可静坐窗下,于一盏茶中消耗光阴,也不愿去看市井繁华, 亦不慕名胜古迹。


没有人知道,我多么地向往安稳与平静,期待做一株山林的老树,一直修行,一直不被迁徙。也许,永远看不到人世的喧闹,看不到更辽阔的云天,但是不必飘零,无须相争。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我的梅庄早已掩上世味的重门,偶有客人来访,亦只是小坐片刻,匆匆离去。


如此守着江南的一小片天空,翠竹晴光,梅花冷月,只要一位故人,足矣。再无可忧之事,可遇之人,我陪衬着光阴,光阴亦陪衬着我。


我是个散漫随性之人,内心又端静细致,于生活不喜计较,却过得丝毫不糊涂。


焚香的香炉,喝茶的茶具,插花的花瓶,乃至用餐的碗盏, 都不肯将就。却从不过问柴米油盐酱醋茶,不问价值几何,不知物价涨跌, 亦无谓人情往来。


如此随意,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报?那些烦急忧愁的日子已然过去, 余下的是闲淡和清欢。


无论去往何处,流落何地,或是遇见怎样陌生的风景,都无所惊惧。因为有一个地方,会将我收藏,这里不华丽,却简净; 不宽广,却安逸;不繁闹,却隐蔽。


倘若可以这样藏身一生一世该多好,与院里的草木,安静相处。怕人生浮沉多变,世事变幻莫测,多少念想,难遂心意。


此生最忧心的,是居无所定,怕寄身檐下,连搁放茶盏的地方都没有。其实人如草木,草木无非经历荣枯,而人不过经受生死,我之所忧,看来真是多余。


母亲说,她以为此生会留在那个古老的村舍,竟不想,也要经历几度迁徙。


她又说,虽已是暮年,却依旧不知离开的那天会葬身何处。


但母亲是个通透之人,她说天下河山皆可葬身埋骨,多少帝王将相尚且如此, 更何况百姓乎?原本伤感之事,在母亲看来,太过寻常,我听罢亦内心平和。



她是万般不要,只图平安。


人生原该如此,疏淡,清宁,从容,是时候放下执念和妄想了,宽恕别人,谅解自己。这个节气,既无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也无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窗外阳光静好,坐下来,煮一壶沸水,冲泡一盏普洱,不争不扰。


风过处,乱红飞舞,美到无言。



·  END  ·

——本文选自《你是我今生最美的修行》

(本文及封面所用配图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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