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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之趣

 经典小诗 2018-04-19



擇花如友、取器比鄰、

品花有節、賞花有德、花亦有賓主。

春折明媚之花,

夏采靜心之花,

秋置木樨而滿室生香,

歲更始取更歲之花。

花囊、紙槌、花觶、尊罍、蒲槌、茄袋、鵝頸、蓍草,

唯要高低疏密,意態天然。

朝暮一瓶花,鬥清不鬥奢,

几一榻一畫一,陋室得馨,

不遠行而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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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泉烹茶、抚琴听泉、對月煮酒、莳花焚香,人生雅事。

有人不忍插花,实因慈悲心。

古人对折花、如何折花、如何插花莳花深有体会,

约莫来看,今人在此还不如故人来的有品有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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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的好处,

是瓶中柔嫩花枝上所有的花苞

都会在莳瓶后毅然绝然奋力绽开,

然后凋萎,抱香死。

美得绚丽、多情、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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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折花插瓶,写得最好的也许是袁中郎。

在日本获得很高的评价,因此日本有所谓“袁派”的插花。他在《瓶史》的小引里说:“夫山水花竹者,名之所不在,奔竞之所不至也。天下之人,栖止于嚣崖利薮,目眯尘沙,心疲计算,欲有之而有所不暇。故幽人韵士,得以乘间而踞为一日之有。”可是,他又说:赏玩瓶花系“暂时快心事”,“无狙以为常,而忘山水之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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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书斋中欲插花时,取花宜慎,宁可无花,不可“滥及凡卉”;接着他便叙述各种可用的铜器花瓶和陶器花瓶。花瓶可分两类:富翁有汉代古铜花瓶和大厅堂,宜用大瓶插长枝大花;学者书斋中则宜用小瓶插较小的花,所插的花亦宜慎择。可是牡丹和莲花,形体既大,宜插大瓶,不在此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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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枝折枝时,宜择瘦者雅者,枝叶亦不宜太繁。一瓶只插花一二种,插二种时,宜加排列,使之如生自一枝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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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插花一节,他说:

插花不可太繁,亦不可太瘦,多不过二种三种。高低疏密,如画苑布置方妙。置瓶忌两对,忌一律,忌成行列,忌以绳束缚,夫花之所谓整齐者,正以参差不伦,意态天然;如子瞻之文,随意断续,青莲之诗,不拘对偶,此真整齐也。若夫枝叶相当,红白相配,此省曹墀下树,墓门华表也。恶得为整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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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宜与瓶相配,高于瓶约四五寸,若瓶高二尺,腹底宽大,则花出瓶口以二尺六七寸为佳。……若瓶身高而细,宜插两枝,一长一短,弯曲伸出瓶外,花则短于瓶数寸。插花切忌太稀,亦忌太繁。若以绳束缚之如柄,则韵致全失尽矣。花插小瓶中,宜短于瓶身二寸,伸出瓶外。八寸细瓶,宜插长六七寸之花。然若瓶形肥大,则花长于瓶二寸亦无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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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天然几一,藤床一。几宜阔厚,宜细滑。凡本地边栏漆桌描金螺钿床,及彩花瓶架之类,皆置不用。在“沐”花方面,作者对于花的情趣表现着深切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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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花有喜怒寤寐。晓夕浴花者,得其候,乃为膏雨。澹云薄日,夕阳佳月,花之晓也。狂风连雨,烈焰浓寒,花之夕也。檀辰烘目,媚体藏风,花之喜也。晕酣神敛,烟色迷离,花之愁也。欹枝困槛,如不胜风,花之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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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流盼,光华溢目,花之醒也。晓则空亭大厦;昏则曲房奥室;愁则屏气危坐;喜则欢呼调笑;梦则垂帘下帷;醒则分膏理泽。所以悦其性情,适其起居也。浴晓者上也;浴寐者次也;浴喜者下也。若夫浴夕浴愁,直花刑耳,又何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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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之法,用泉甘而清者,细微浇注,如微雨解醒,清露润甲,不可以手触花,及指尖折剔,亦不可付之庸奴猥婢。浴梅宜隐士,浴海棠宜韵客,浴牡丹芍药宜靓妆妙女,浴榴宜体艳色婢,浴木樨宜清慧儿,浴莲宜娇媚妾,浴菊宜好古而奇者,浴腊梅宜清瘦僧。然寒花性不耐浴,当以轻绡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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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袁氏的见解,某种花插在瓶中时,应该有某种花做它的使令。依中国人的旧习惯,淑女贵妇都有终身随从服侍的婢女,因此一般人认为美人有艳婢随侍在侧,看来便是十全十美的。淑女贵妇和婢女都应该是美丽的,可是不知何故,人们认为某一种美是属于婢女的,而不是属于主妇的。婢女和她们的主妇看起来不调和,就象马厩和地主的田宅不配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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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把这种观念应用于花,所以他主张说:“梅花以迎春瑞香山茶为婢,海棠以平婆林枪丁香为婢,牡丹以玫瑰蔷薇木香为婢,芍药以罂粟蜀葵为婢,石榴以紫薇大红千叶木槿为婢,莲花以山矾玉簪为婢,木樨以芙蓉为婢,菊以黄白山茶秋海棠为婢,腊梅以水仙为婢。诸婢姿态,各盛一时,浓澹雅俗,亦有品评。水仙神骨清绝,织女之梁玉清也。山茶鲜妍,瑞香芬烈,玫瑰旖旎,芙蓉明艳,石氏之翔风,羊家之淨琬也。……山矾洁而逸,有林下气,鱼玄机之绿翘也。……丁香瘦,玉簪寒,秋海棠娇,然有酸态,郑康成崔秀才之侍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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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认为一个人如在某方面——甚至在棋弈或其他方面——有特殊的成就,一定会爱之成癖,沉湎酣溺而不能自拔的;所以对于爱花的癖好,他也表现同样的见解:余观世上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之人,皆无癖之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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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负花癖者,闻人谈一异花,虽深谷峻岭,不惮蹶躄而从之。至于浓寒盛暑,皮肤皴鳞,汗垢如泥,皆所不知。一花将萼,则移枕携袱,睡卧其下,以观花之由微至盛至落至于萎地而后去。或千株万本以穷其变,或单枝数房以极其趣,或臭叶而知花之大小,或见根而辨色之红白。是之谓真爱花,是之谓真好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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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赏花一点,他说:

茗赏者上也,谈赏者次也,酒赏者下也。苦夫内酒越茶及一切庸秽凡俗之语,此花神之深恶痛斥者,宁闭口枯坐勿遭花恼可也。夫赏花有地有时,不得其时而漫然命客,皆为唐突,寒花宣初雪,宜雪霁,宜新月,宜暖房。温 花宜晴日,宜轻寒,宜华堂。暑月宜雨后,宜快风,宜佳木荫,宜竹下,宜水阁。凉花宜爽月,宜夕陽,宜空阶,宜苔径,宜古藤巉石旁。若不论风日,不择佳地,神气散缓,了不相属。此与妓舍酒馆中花何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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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快意

明窗、净几、古鼎、宋砚、松涛溪声、主人好事能诗、门僧解烹茶、苏州人送酒、座客工画、花卉盛开、快心友临门、手抄蓺花书、夜深炉鸣、妻妾校花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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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折辱

主人频拜客、俗子阑入、蟠枝、庸僧谈禅、窗下狗斗莲子、胡同歌童弋陽腔丑女折戴、论升迁、强作怜爱、应酬诗债未了、盛开、家人催算账、检《韵府》、押字、破书狼藉、福建牙人、吴中赝画、鼠矢蜗涎、僮仆偃蹇、令初行酒尽、与酒馆为邻、案上有黄金白、霉中原紫气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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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瓶

高濂:“若书斋插花瓶,宜短小,以官哥短瓶、纸槌瓶、鹅颈瓶、花觚、高低二种八卦方瓶、茄袋瓶各制小瓶,定窑花尊、花囊、四耳小定壶、细口扁肚壶,青东磁小蓍草瓶、方汉壶、圆瓶,古龙泉蒲槌瓶,各窑壁瓶,次则古铜花觚,铜觯、小尊罍、方壶、素温壶、匾壶,俱可插花。又如,饶窑宜德年烧制花觚、花尊、蜜食罐,成窑娇青蒜蒲小瓶、胆瓶、细花一枝瓶、方汉壶式者,亦可文房充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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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

明张谦德还有一个有趣的花品论:

《花经九命升降》,吾家先哲(君讳翌)所制,可谓缩万象于笔端,实幻景于片楮矣今谱瓶花,例当列品,录其入供者,得数十种,亦以九品九命次第之。

一品九命:兰,牡丹,梅,蜡梅,各色细叶菊,水仙,滇茶,瑞香,菖阳。

二品八命:蕙,酴醿,西府海棠,宝珠茉莉,黄白山茶,岩桂,白菱,松枝,含笑,茶花。

三品七命:芍药,各色千叶桃,莲,丁香,蜀茶,竹。

四品六命:山矾,夜合,赛兰,蔷薇,秋海棠,锦葵,杏,辛夷,各色千叶榴,佛桑,梨。

五品五命:玫瑰,薝蔔,紫薇,金萱,忘忧,豆蔻。

六品四命:玉兰,迎春,芙蓉,素馨,柳芽,茶梅。

七品三命:金雀,踯躅,枸杞,金凤,千叶李,枳壳,杜鹃。

八品二命:千叶戎葵,玉簪,鸡冠,洛阳,林禽,秋葵。

九品一命:剪春罗,剪秋罗,高良姜,石菊,牵牛,木瓜,淡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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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

折取花枝,须得家园邻圃,侵晨带露,择其半开者折供,则香色数日不减,若日高露晞折得者,不特香不全,色不鲜,且一两日即萎落矣。

凡折花须择枝:或上葺下瘦,或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接,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取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全得画家折枝花景象,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清供。

花不论草木,皆可供瓶中插贮。第摘取有二法:取柔枝也,宜手摘取,劲干也,宜剪却,惜花人亦须识得。采折劲枝,尚易取巧,独草花最难摘取,非熟玩名人写生画迹,似难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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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贮

折得花枝,急须插入小口瓶中,紧紧塞之,勿泄其气,则数日可玩。

大率插花须要花与瓶称,令花稍高于瓶。假如瓶高一尺,花出瓶口一尺三四寸,瓶高六七寸,花出瓶口八九寸,乃佳,忌太高,太高瓶易仆,忌太低,太低雅趣失。

小瓶插花,宜瘦巧,不宜繁杂。若止插一枝,须择枝柯奇古,屈曲斜袅者。欲插二种,须分高下合插,俨若一枝天生者,或两枝彼此各向,先凑簇像生,用麻丝缚定插之。

瓶花虽忌繁冗,尤忌花瘦于瓶。须折斜欹花枝铺撒小瓶左右,乃为得体也。

瓶中插花,止可一种两种,稍过多便冗杂可厌。独秋花不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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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养

凡花,滋雨露以生。故瓶中养花,宜用天水,亦取雨露之意,更有宜蜂蜜者,宜沸汤者,清赏之士,贵随材而造就焉。

滋养第一雨水,宜多蓄听用。不得已则用清净江湖水。井水味咸,养花不茂,勿用。

插花之水类有小毒,须旦旦换之,花乃可久。若两三日不换,花辄零落。

瓶花每至夜间,宜择无风处露之,可观数日。此天与人参之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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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忌

瓶花之忌,大概有六:一者井水插贮,二者久不换水,三者油手拈弄,四者猫鼠伤残,五者香烟灯煤熏触,六者密室闭藏,不沾风露。有一于此,俱为瓶花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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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设计|伯仲舍工作室

文字|周作人、高濂、张谦德、目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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