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商城出土商代玉器试析（二）

进人商代二里岗下层一期,出土的玉器总数量不但不多,而且比前两期还呈一种减少的趋势,仅发现3件,且亦残小。有礼器类的柄形器1件,仅剩扁方棱体柄部一段;装饰品的玉饼形器与绿松石各1件。( 图三 )

由图一至图三可知,郑州商城以上三个时期

的玉器不但数量少,种类也仅有作为礼器的柄形器及小件装饰品,而且大部分为残器,有的还残损较甚,表明在郑州商城兴建之前与之初,其玉器业也相应的比较落后。

至二里 岗下层二期,玉器出土数量 明显增加,约13件。其中作为礼器的柄形器约占一半。作为仪仗类的精美玉戈1件,另外就是作为装饰

的绿松石、水晶石、玉替及用途未明、长达59  厘米的玉块1件。( 图四)

到了二里岗上层一期时,郑州商城商代玉器数量迅速增加,总数约119件左右,约占郑州商城所发现的商代玉器总数的 55%以上,无论种类还是数量都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这是其他时期无法与之相比的。各类玉器中以礼器数量最多,41  件,其中 又以柄形器 最多,23  件,占50%以上;其他璧、瑛、璋、踪、漩矶都是在这一期才开始出现,而且种类和数量也最全、最多。其次为武器工具或仪仗类的戈19件,铲6件,也是各期中数量最多的。再次装饰品类的玉替、绿松石等各式装饰品以及其他各种玉器也是在这一期达到了最高峰。这些玉器绝大部分为墓葬中出土,而且尤以随葬青铜器为主的墓葬中出土最多。经正式发掘的以随葬青铜器为主的18墓葬中就出土玉器 60  件,平均每座墓3件以上;而以随葬陶器为主的墓葬,经正式发掘的22  座中的7座墓出土玉器仅7件,每座仅1件。在商代二里岗上层一期的文化层或灰坑中也出土玉器多件,多为一些残玉器和玉答等。( 图五至图十 )

到了商代二里岗上层二期,玉器数量又一次减少,仅9件左右,主要有礼器类的玉磺、柄形器及各种玉装饰品等。( 图十一)

由以上论述及图四至图十一我们可知,二里岗期作为郑州商城的兴建与主要使用期,其玉器也相应进人最主要的发展与繁荣时期,数量、种类最为丰富,器形最为多样,器物比较精致、完整的也最多。

大约到了相当于安阳殷墟商代晚期的商代人民公园时期,郑州商城商代玉器又一次兴起,出现了第二个高峰,总数达 47  件,大多数出土于墓葬中,文化层中也有少量出土。发掘的13座有腰坑墓中的or座有玉器出土,且同时绝大部分皆有青铜器随葬,级别应相对比较高,共出土玉器 27  件。n座无腰坑墓中仅有3座有玉器随葬,共出土玉器13件,其中仅 7CM54  就出土11件,且有铜戈共出,应是一座级别较高的墓。文化层中出土玉器约7件。商代人民公园一期的玉器器形比较精致、完整,种类也比较丰富。主要有作为礼器的璧、磺、柄形器,作为武器或仪仗的戈、戚、诚,作为生产工具的凿和铲等。其装饰品的种类更加丰富生动,尤其是出现了前几期

未有的玉鱼、玉佩及婆餐纹玉器等,体现出商代晚期殷墟玉器的典型特征。(图十二、十三 )

商代人民公园二期时玉器数量又一次减少,仅发现11件,也大多出土于墓葬中。器物种类仍以礼器类的柄形器、磺、璧为主,另外还有各种玉器、玉饰等,总体呈衰落趋势。( 图十四)

郑州商城各期玉器数量、种类的变化是与商城文化的兴衰紧密相连的。

夏代与商代前期偏早时期,,郑州商城玉器一直不发达,这是因为当时夏人的政治统治中心在堰师二里头,商人还没有取代夏人在郑州地区建立统治。如郑州商城内外相当于夏代早期的龙山文化遗址,当时 的人们仅分散兴建了小型村落,因此目前还没有玉器发现。在相当于堰师二里头文化发展阶段的洛达庙时期,人们的居住地已较多地集中在了商城内东北部的商代宫殿区和郑州市洛达庙村东北一带,遗址分布面积已达3万平方米,所以在洛达庙三期时已有一定数量的玉器出土。与此同时,在郑州南关外一带还发现了也属商代前期偏早的南关外期文化遗存,分布面积仅500  平方米,因其文化内涵与洛达庙、二里岗期陶器序列有明显区别,所以被认为是从外地迁来的人们遗留下的一处遗存。这两个时期的玉器

比较残小,数量、种类也不多。商代二里 岗期是郑州商城主要的兴建与使用期,所以其商代遗址 的分布面积最大,各种遗迹与遗物也最为丰富。此时,商人已取代了夏人,并逐步在堰师商城与郑州商城建立了自己的政治统治中二里头的与其东北部约6公里的作为商文化中心的倒币商城的兴起相呼应。堰师商城很可能是作为推翻夏以后的早商首都而出现的。此后不久,在堰师东部75公里的郑州地区新建了另一座商城( 即郑州商城,笔者注)。早商文化不仅迅速取代了所有二里头文化的分布区的地区中心,而且向更遥远的地区。因此约从商代二里 岗下层开18始,商人即在郑州修建规模巨大的商代夯土城垣。( 对郑州商城 的始建年代,目前学术界的看法还不一致,有的认为应在二里岗下层一期,有的则认为商城内城的兴建应早到洛达庙晚期L)  在商代二里 岗上层一期郑州商城达到了最兴盛的时期,并延续使用到商代二里岗上层二期,直到二里岗上层二期或更晚时才被逐渐废弃。所以虽然商城在二里岗下层一期时出土的玉器仍然很少,但到商代二里岗下层二期时玉器数量逐渐增多,同时商城也逐渐进人了其繁荣期。此外,有的学者认为郑州商城作为都城持续的时间大致在二里岗下层二期与二里岗上层一期,而不在始建城圈之时⑧,而由上文的分析我

们可知,商城玉器也是在二里岗下层二期而非一期商城始建之时开始繁盛的,与其作为都城的时间恰好相符。至商代二里 岗上层一期时,商城玉器数量达到了最高峰,种类也最为丰富,这一方面是因为该期是郑州商城的主要使用与繁荣期,另一方面是因为与同时期相隔不远的的堰师商城、山西垣曲商城、东下冯商城和南方的湖北盘龙城相比,郑州商城是商代早期商人规模最大的政治统治中心,总面积达3 0 0多万平方米,因此其玉器也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规模与繁盛景象。而到商代二里岗上层二期 ( 即原商代白家庄期)时,商人的统治中心可能已转移到了处于“郑州二里岗期商文化白家庄阶段与殷墟文化大司空村一期之间”的安阳垣北商城⑥,郑州商城此时也即处于衰落时期,其玉器数量也随之急剧减少。

郑州商城废弃了一段时间后,到了商代后期偏早阶段的商代人民公园时期,仍有人在废弃了的商城西墙外的郑州市人民公园内一带居住,并建立了总面积约7 000  平方米的统治区域,因此商代人民公园一期玉器出现第二个高峰,数量、种类都仅次于商代二里岗上层一期。商代人民公园二期时玉器数量又一次呈减少趋势。商代人民公园前后两期大体和安阳殷墟商代后期偏早的文化遗存相当,所以,其玉器中各种装饰品增多,应体现了商代晚期玉器的部分特征。

从以上图表和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随着郑州商城的兴衰和商人在郑州地区统治范围的变化,其商代玉器也随之盛衰。而与此同时,玉器数量、种类的增减,也反过来证明了郑州商城在各个时期的使用情况与当时夏人与商人政治统治中心的不断变动。郑州商城的兴衰是与玉器这种具有一定社会精神涵义的高级物质用品的变化紧密相联 的。

三、结 语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不难发现,郑州商城发现的商代前期玉器总体数量不是很多,种类比较简单,而且总体制作水平、质量也不是很高,其玉器尤其是商代二里岗期的玉器,充分体现了商代前期玉器的鲜明特征。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商代前期玉器出土的范围较为广泛,数量也不少,美中不足的是缺乏大型墓葬的出土材料,故显得有些零散,质量也不算很高,只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商代前期的玉雕水平。”从以下几个方面可以看出郑州商城商代玉器的特征。

从文化传承性上来讲,郑州商城商代玉器基本上继承了二里头遗址玉器的特征。如武器仪仗类的玉戈、礼器类的玉璋、柄形器等两者在形制上都非常相似,尤其是柄形器,二里头遗址出土 16件,郑州商城发现 53  件,都是除绿松石外数量最多的一种玉器( 因二里头遗址绿松石非常发达,达1151件,远 远超过 郑州商城,所以不计 在内)L。这都体现了二者在用玉传统上的继承性。但两者在器物的种类上又有一定的差异。如二里头遗址出土较多的玉钱、玉刀、玉圭、玉璧戚等郑州商城基本不见或少见。而郑州商城作为玉礼器的璧、磺及各种玉装饰品的种类和数量却要比二里头遗址丰富的多。

此外,郑州商城商代玉器虽然远远比不上商代后期殷墟玉器丰富多彩、绚烂多姿,但却是殷墟玉器大发展的前身。比如在器物种类上,两者都以礼器类的磺、璧、柄形器多见,琼、璋、漩现少见;武器工具或仪仗类都以玉戈的数量最多,凿、铲等也较常见;尤其是玉装饰品比商代以前有了很大发展,到商代人民公园期的时候更加丰富生动,体现出商代晚期殷墟玉器的部分特征\但相对殷墟极为丰富的玉器数量、种类来说,郑州商城的玉器则略显单调、简单,殷墟玉器的许多器物类型都不见L,所以它仅是商代玉器发展的初级阶段。

玉柄形器特别发达是郑州商城商代玉器的另一个特征。柄形玉器在商代前期的其他遗址中也多有发现。郑州商城所发现的玉器种类、形制都与黄破盘龙城极为相似,比如二者出土的玉器都以柄形器、戈、磺、替及小型玉饰为主,琼、璋、玻矶等出土都较少,只是前者的玉器不如后者的相对更完好,质地更精致。郑州商城柄形器数量达 53件,占其玉器总数的近 25%;黄破盘龙城发现柄形器 39  件,占其出土玉器总数 ( 约100  件) 的近4 0 %L。如此大量的柄形器在商代早期出土,并且在有玉器出土的墓葬中大都会有发现,反映了当时人们非常喜欢使用柄形器随葬的习俗。到商代晚期,玉柄形器依然兴盛。安阳殷墟出土玉柄形器100余件,但出土柄形器的墓数比前期减少,一般是较大型的墓出土的数目较多,如殷墟妇好墓中就出土了33  件,中小型墓大多仅出一二件,形制却比前期更加精致多样。至西周时期墓葬中还有大量出土,但一部分玉柄形器上已带有其他附饰,证明其功能有了进一步发展变化。由此可见,柄形玉器当是我国商周时期最为常见的一种玉器制品。但为什么这个时期玉柄形器如此发达?它的用途到底是什么?它究竟是一种礼器还是装饰品?其渊源何在?现在对这些问题学术界还没定论,所以对玉柄形器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人。

郑州商城商代玉器的一个最显著特点是总体质量不高,而且相对史前和商代晚期的两个玉器高峰来说,其玉器的数量、种类也不是很丰富。如玉礼器中的璧、琼等数量大不如史前发达;作为武器和生产工具的玉戈、玉铲等数量虽不算少,但相当一部分质量却很差,有的近似石质,有的还被侵蚀的很厉害;装饰品类数量虽在增多,但却远远不如商代晚期发达。虽然210多件的玉器数量已不算很少,但却以小型或残损的居多。这些都与郑州商城作为商代早期最大的都城级遗址的地位不很相配,尤其是与郑州商城发现的大型窖藏青铜器坑、大型制陶、制骨作坊、大面积的宫殿区和 目前发现的最大的商代夯土城墙等遗址,以及成千上万件的陶器、骨器和大量的、制作精美的青铜器等遗物都极为不相称。为什么郑州商城商代玉器质差、器小、数量种类也少呢?除了郑州商城目前还缺乏高规格的商代墓葬资料这一原因之外,笔者认为还应有以下几种原因:

一是因为郑州商城所发现的玉器原料、玛瑙、绿松石等,学者们一般都认为并非郑州地区所产,而是由外地输入 的@,而商代早期旧王朝夏刚刚被覆灭,经过战争洗礼的新王朝商正在建立之初,国家尚未完全统一、安定,经济实力也还比较弱,因此没有更多的财力、物力进行大规模的玉器原料的采集与加工。因而 由于原料产地以及商代早期王朝国力与统治范围的局限,也可能导致其玉器总体水平不高。

二是因为商代前期青铜器的兴起,使青铜礼器得到了大量运用,商人的注意力和精力更多地转移到了制作精美的青铜器( 尤其是礼器 ) 方面,对玉器的关注可能已大不如以前,这也可能导致了其玉器的质差量少。而且从以上分析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二里头遗址的玉装饰品很少,到郑州商城明显增多,至商代晚期则已超过玉礼器,成为各种玉器中数量最多的器类。这证明玉器的玩赏装饰作用愈来愈强。所以有学者说:“大体上自二里岗以降,玉器的礼器地位逐渐丧失,沦为小件装饰品。此风气经历殷墟期、西周,到春秋中晚期之间才有所转变。当礼玉衰退时,代之而起的是青铜器,尤其是容器。  

总之,郑州商城商代玉器虽然总体水平不是很高,却上承史前及二里头玉器的直接影响,下启商代晚期玉器的辉煌;而其玉器的使用,虽然还没有后代玉器严格的规范化、制度化,但器物种类却也粗具定制,尤以随葬和使用柄形玉器、玉磺、玉戈等为盛,既有 自己的特点,又开辟了后代用玉习俗的某些先河,是我国玉器发展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发展时期.

本文郑州商城的玉器资料除主要来自于( 郑州商城—一九五三年—一九八五年考古发掘报告》(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著,文物出版社,2001年)外,还参考了以下简报、报告等资料:a.河南省文物工作队第一队:峪郑州白家庄商代墓葬发掘简报》,《文物参考资料》1955年第10期。b.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第一队:《郑州商代遗址的发掘》,《考古学报》1957  年第1期。c.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第一队:《郑州洛达庙商代遗址试掘简报》,《文物参考资料》19 57年第10期。d.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郑州二里岗》,科学出版社,1 95 9年。e.关肠州市博物馆:《郑州市铭功路西侧的两座商代墓》,《考古》19 6 5年第1 0期。f.河南省博物馆:《郑州二里岗发现的商代玉璋》,《文物》1966  年第1期。9.河南省博物馆:《郑州南关外商代遗址的发掘》,《考古学报》1973年第1期;王彦民、赵清:《郑州二里岗发掘一座商代墓》,《 中原文物》1982年第4期。h.河南省博物馆、郑州市博物馆:《 郑州商代遗址发掘报告》,《文物资料丛刊》1期,文物出版社,19 77年版。1.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北二七路新发现三座商墓》,《文物》1 9 8 3年第3期。J.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市博物馆:《 郑州新发现商代窖藏青铜器》,《文物》1983年第3期。k.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商代城内宫殿遗址区第一次发掘报告》,《文物》1983年第4期。1.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工作站:《近年来郑州商代遗址发掘收获》,《中原文物》1984 第1期。m.郑州市博物馆:《郑州商代遗址发掘简报》,《考古》198 6年第4期。n.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洛达庙遗址发掘简报》,《华夏考古》1989年第4期。。.河南省文物研究所:《郑州商代制陶遗址发掘简报》,《华夏考古》1991年第4期。p.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商城新发现的几座商墓》,《文物》2003  年第4期。q.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 3年。②⑨夏鼎:《 商代玉器的分类、定名和用途》,《考古》19 8 3年第5期。③L邵望平:《 海岱 系古玉略说》,《中国考古学论丛—中国社会科学 院考古研究所建所 40  年纪念》,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科学出版社,19 9 3年。④湖北省荆州博物馆等编著:《天门石家河考古发掘报告之一—肖家屋脊》,文物出版社,1999  年。⑤林巳奈夫:《中国古玉》,杨美丽译,艺术图书公司印行,199 7年。⑥邓淑苹:《<古玉图考>导读》,艺术图书出版社,1992年。⑦郑杰祥:《释礼·玉》,《华夏文明》第1集,田昌五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⑧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河南安阳市恒北商城宫殿区1号基址发掘简报》,《考古》2 003年第5期。LL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殷墟的发现与研究》,科学出版社,1994  年。LLLLLLLL⑧L刘莉、陈星灿:《中国早期国家的形成—从二里头和二里岗时期的中心和边缘之间的关系谈起》,《古代文明》第1卷,北京,文物出版社,2 002  年。袁广阔:( 郑州商城始建年代研究》,《中原文物》2003年第5期。张文军、张玉石、方燕明:《关于郑州商城的考古学年代及其若干问题》,《郑州商城考古新发现与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河南安阳市沮北商城的勘察与试掘》,《考古》2003年第5期。赵丛苍主编:《中国古代玉器》,西北大学出版社,1 9 9 3年。陈雪香:《二里头遗址墓葬出土玉器探析》,《中原文物》20 0 3年第3期。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盘龙城一九六三年—一九九四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 001年。张剑:《商周柄形玉器 (玉圭)考》,《三代文明研究(一)》,科学出版社,1 99 8年。杨育彬、孙广清著:《河南考古探索》,中州古籍出版社,2 0 02年。杜正胜:《从考古资料论中原国家的起源及其早期的发展》,《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 58本第1册。( 责任编辑:张错生)

文章来源：中原文物 2004年05期 ，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