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虚支楞的菜篮子 小时候，农村的孩子放学后都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挖野菜。 大人们在生产队里劳动，家里要养猪养兔子，猪和兔子长大了要卖钱补贴家用，猪和兔子的主食就是野菜，野菜呢，多是靠孩子挖了。 记忆中最多的，是下午一放学，我和小伙伴们便像出笼的小鸟，拎着书包飞出了校门。 回到家，拿起一块凉窝头，从半人高的大咸菜缸里捞出一块咸萝卜，挎起菜篮子，拿上镰刀，边吃边飞奔到村头的十字路口，小伙伴们已等在那里。 大家有说有笑。蹦蹦跳跳地走向村后的田野。 到了荒地里，大家都贪玩，不急着挖野菜，先闹腾一阵。 盐碱地种不了庄稼，土又松又软，如毛毯一样，摔在上面一点都不疼。 有人在翻跟头，有的在摔跤，有的在跑跑跳跳，快乐得大笑大叫，在教室里坐了一天，这会儿都撒开了欢。 我不敢翻跟头，也不会拿倒立，怕摔着。但我身体柔软，就练习下腰，也颇得小伙伴佩服。 玩着玩着，天色就模糊下来，不知谁说了一句，赶快挖野菜吧，要不回家就要挨骂了！ 大家这才散去，慌慌张张四处找野菜。 野菜并不很多，需要细细寻找，天越来越黑，几乎看不见了，也到了该回家吃饭的时间，不时听到有大人在村头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 有些孩子野菜挖得太少，怕回家挨骂，便使出常用的老办法。 从路边折些灌木枝，横在篮子口，上面盖上少许野菜，看起来好像满满一的篮子，其实，篮子下面是空的。 回到家，直奔猪圈，忙不迭的把野菜倒进去，大人们正在吃晚饭，很少过来检查，等第二天看时，猪早已把野菜吃光了。 这方法的确能让大家蒙混过关，只是猪得嗷嗷叫，也越来越受，还是免不了挨大人的骂。 （2）慈祥的姥爷跟我有个小秘密  说到挖野菜，总让我想起慈祥的姥爷。 姥爷脾气很犟，但对我一直宠爱。 记得我倚在他的怀里晒太阳，我给他掏耳朵，他很享受地眯起眼睛。 记得我淘气，非要让他背着我，这还是我记事起，唯一背过我的人。 我趴在他背上，一边玩“滴滴筋”（一种小孩拿在手里的礼花，燃烧很慢），结果闻到一阵糊味，原来是我把姥爷的棉袄烧着了。 被过继给大舅，姥爷就格外心疼我。看我挖野菜辛苦，他就帮我挖。 那时候，姥爷在生产队里放羊，他一边放羊，一边挖野菜。挖满一包袱，他就放在我俩的秘密地点，一个不起眼的土洞里。 这个约定只有我和姥爷知道。 很多时候，我不用挖野菜，直接把姥爷挖的收进篮子，篮子就满了，我就可以好好玩了。 听娘说，姥爷干了一辈子活，从十二岁起就卖豆腐，无论严冬酷暑，半夜就起来做豆腐，天刚亮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叫卖。 可怜的姥爷，最后得了脑血栓，放羊的时候瘫在了野坡里，舅舅找到天黑，才发现他。 那时候医疗条件差，姥爷瘫痪一年就去世了，临死前，身上长了褥疮，烂的看见骨头。 我可怜的姥爷啊。 （3）我捡到一窝小鹌鹑  我也时常一个人挖野菜，至今我还记得一些野菜的名字，不知道它们的学名，只知道我们当地的俗称：羊角菜、黄性菜、曲曲菜、苦菜、蒲公英、燕子尾、芝麻盐、荠菜、车前草、青青菜、斧子苗、麻雀蓑衣、人形菜......... 这些野菜已经多年见不到了，如果再见到，我肯定能认出来，也能叫出它们的名字。 还有一种我喜欢的草，名字叫香草，草长得矮小，便结出白白的种子，闻一闻那种子，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长大后，偶然一次买到了那个味道的香水，喜欢得不行。 一闻这个到香水味，就如同闻到了童年的香草。 在盐碱地的草丛里，人们常说能捡到野鹌鹑蛋，有时候还能捡到不会飞的小鹌鹑。 我一直很羡慕那些人的好运气，没想到有一次我竟然也捡到了。 那一天，我在一片盐碱地里挖野菜，地上长满了枯黄的野草。如果不是一只鸟飞过，我根本不会留意脚边的鹌鹑窝。 忽的低头一看，一片惊喜立刻涌上心头。 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鹌鹑，还没长毛，正伸长脖子在叫唤，估计是饿了吧！ 那只母鹌鹑，在一旁盘旋低飞，吱吱叫着，不肯离去，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又怕我伤害她。 我那时候年纪太小，缺少恻隐之心，一心只想着把小鹌鹑带回家，没有理会绝望的母鹌鹑，欣喜若狂地把三只小鹌鹑，连同它们的茅草窝，一并装进菜篮子里，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家。 最终，那些小鹌鹑一只也没有养活，我伤心了一阵子，就忘下了，毕竟年纪小，想不了太多。 如果是现在，我绝对不会伤害那鹌鹑母子。 （4）小伙伴们挖到了人体骷髅  大豆成熟的季节，我和小伙伴的任务不再是挖野菜，而是捡黄豆粒。大人们收割黄豆的时候，总有一些豆荚爆裂开，黄豆粒就落在了田地里。 生产队的人忙着收割，顾不了去捡，一粒一粒地捡也太费事了，这就是成了小孩子的乐事。 要是不偷懒，认认真真捡一天，能足足捡到2斤黄豆，这在当时是非常珍贵的，很多家庭不舍得吃黄豆，黄豆的价格比玉米、小麦都要贵好多。 我去捡黄豆，姥娘也去捡，田里除了孩子，就是老太太。 有些男孩子胆子大，也耐不住心，嫌一粒一粒捡太慢，他们听说仓鼠会在地底下藏豆子，就拿着铁锨到处挖。 还真的能挖到成堆的黄豆，我就担心那些被仓鼠用嘴叼过的大豆还干净吗？人还能吃吗？他们说没事，在河里好好洗洗，晒干了就行。 有一天下午，出了一件蹊跷事。 远远看见捡豆子的孩子都向一个地方跑，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小孩子都爱看新鲜，我也不例外，一边朝那里跑，一边打听出了什么事。 有人告诉我，挖到死人骨头架子了！ 啊！越是恐怖，就越是好奇。 我也伸长脖子，挤进去想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男孩，还在小心地挖着，地下两尺深的地方真的有一副白骨架子，我没敢仔细看，只记得头骨、四肢、肋骨都是齐全的。 仓鼠在这里做了窝，它肯定不清楚骷髅是怎么回事，把人体的胸腔做成了洞，里面真的有大量的黄豆，足足有五六斤吧！ 一次能找到这么多黄豆的确不错，不过这地方实在有点晦气，甚至恐怖，这豆子弄回家敢吃吗？ 围观的人越多，那个男孩挖的就越起劲，似乎在显示他的勇敢。 回家后，听姥娘说，前几年，生产队里要求各家平坟，把三代以上的老坟都铲成平地，用于种庄稼。但一般的人家，会把祖先的遗骨挪走，不会遗弃在原处。 或许那个骨架的后人已经断绝了吧，所以才没人管。 小时候，男孩们不懂得害怕，现在想想也是蛮瘆人的。 说起死人骨头，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带着弟弟玩，村边有个新挖的池塘，池塘平时干涸，只有雨季的时候才有浅浅的水，我和弟弟常在那个池塘里玩。 我们经常会捡到枯朽的骨头，有的长，有的短，现在想来，应该是人的腿骨，或者上肢骨。我们不懂得害怕，只觉得有趣，敲打着骨头玩。 可弟弟总是头疼，姥娘就带他去村里的王神婆家里去看病。 神婆问弟弟去哪里玩了，弟弟便如实相告。神婆有些惊骇，说那里都是古坟，阴气太重，以后不要去玩了。 我和弟弟不懂事，过不了多久就忘了神婆的话，甚至压根没往心里，还是接着去玩。 我想弟弟头疼，可能是那些骨头上某些物质的缘故，比如磷太多，神婆的迷信当然不可信。 小时候没有什么玩具，我和弟弟把朽骨也当成了玩具。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