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

 winer58 2018-04-28


麦卡勒斯就舞台剧《婚礼的成员》接受采访,1953


附录:关于麦卡勒斯


卡森·麦卡勒斯,原名卢拉·卡森·史密斯,1917年2月19日出生于乔治亚州府哥伦布,父亲是一个珠宝商,母亲的祖父是一个农场主和南北战争英雄。麦卡勒斯10岁开始学习钢琴,15岁时父亲送给她一台打字机,从此开始写作,同年第一次患上中风。1934年,17岁的麦卡勒斯前往纽约,本来打算进入朱利亚德学院学习钢琴,后来患上了风湿热,返回哥伦布休养。康复后,她去到纽约,一边打工,一边在哥伦比亚大学夜校学习写作。1936年,19岁的麦卡勒斯发表了自己第一篇短篇小说《神童》。1937年,20岁的麦卡勒斯与退伍军人李维. 麦卡勒斯结婚。1940年,23岁的麦卡勒斯出版了自己第一部长篇小说《心是孤独的猎手》,令她一举成名,小说迅速登上畅销书榜首,引起美国文坛轰动。1941年,麦卡勒斯与丈夫离婚,离婚后麦卡勒斯与《时尚芭莎》的编辑乔治·戴维同居,并与威斯坦·休·奥登本杰明·布里顿杜鲁门·卡波特田纳西·威廉斯保罗·鲍尔斯等名人成为好友。二战结束后,麦卡勒斯移居法国巴黎。1945年麦卡勒斯与前夫李维·麦卡勒斯再次结婚。1948年,由于长年多次患有风湿热中风,麦卡勒斯左半身完全瘫痪,并且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麦卡勒斯试图自杀。1950年由麦卡勒斯的长篇小说《婚礼的成员》改编的舞台剧在纽约百老汇剧院上演,引起轰动,连演501场。1953年丈夫李维劝说麦卡勒斯与他一起自杀,但麦卡勒斯成功逃走,李维在巴黎的酒店里服用过量安眠药而身亡。1967年8月,麦卡勒斯因脑部大出血,陷入昏迷。昏迷45天后,于9月29日在纽约去世,时年50岁。

麦卡勒斯与丈夫

一次《伤心咖啡馆之歌》的阅读

文 | 译事君


与另一位南方作家奥康纳(Flannery O'Connor) 行云流水般的文字相比,麦卡勒斯的语言粗粝, 叙述角度也比较原始,作者的声音时不时闯入。要不是她小说中畸零的人物、近乎奇幻的故事背景,阅读原文的兴趣也许会稍减。但是这种文字的特质,翻译成中文以后,估计就看不出来了(只有如乔伊斯、福克纳、普鲁斯特、马尔克斯那样的作家,读其作品的译本时,也能看出特立独行的风格来。)

 

麦卡勒斯的长篇小说《心是孤独的猎手》,我认为只有具备极度孤绝心境的人,才能完全消解故事里的每个文字。在拿起这个长篇之前,我先读了她的短篇《伤心咖啡馆之歌》。

 

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故事,我竟然断断续续读了将近二个月。说到咖啡馆,又是伤心之地的,我倒反复想到皮娜.包什的舞蹈作品《穆勒咖啡馆》,想到当年还在世的皮娜,顶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布置为咖啡馆的舞台上,用她独创的肢体语言,展示着作为女性的孤独和绝望。

 

不过,麦卡勒斯的这个故事,说的倒不单是女性,而是南方小镇上的所有人物。故事围绕着一个开咖啡馆的怪异女人艾米丽,以及她的二段情爱展开。艾米丽身材高大,长相平平,生性孤僻冷漠。她继承了家族酿酒厂,从制造到出售,都独自承担。但有一件伤心事,大家都忌讳莫深,就是她曾有一段短暂的婚姻。她的前夫马西,才貌出众,却偏偏爱上了像她这样古怪丑陋的女人。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仅仅维持了十天,马西就被赶出家门,从此流落街头,加上恶习重返,犯了事被关进监狱。不久,一个自谓是远房表亲的驼背男子理曼,来到咖啡馆,因与艾米丽情投意合,二人就生活到了一起。

 

我的阅读,就暂停于此了。当麦卡勒斯交代,有一天前夫马西将会回来,艾米丽的生活将会变得不可捉摸的时候,我就觉得有必要放下书本,喘一口气了。居住在南方腹地的这些人物,没有一个不是畸零可憎的;似乎人人都在内心深处挣扎,似乎人人都被爱唾弃。沼泽地带的湿热弥彰笼罩着他们,似乎人人都中了邪魔。

 

我不断回想起十多年前,曾到过的这个国家南部的沼泽湿地。刚好也是麦卡勒斯反复提及的八月份。热浪滚滚,几乎让人窒息;一望无际的平原纵深地带,疯狂生长着橡树,上面满是鸟雀的排泄物;遍布的沼泽湖泊里,植被在止水中被深度浸泡,空气中弥漫着糜烂的气息。散落在乏味草场上的,是零星的小镇,间杂着教堂的十字架,赌场和杂货铺的标识……

 

今天我再次拿起这本书,不小心翻到了书背后的简介,看到了这几个字,“以暴力,仇恨,背叛收场”,心中不禁一阵悲凉。对我来说,暴力、仇恨倒不怕,最怕的是背叛。撒旦的背叛,让人人有罪;犹大的背叛,让基督被钉十字架。不知道故事中的三个人,谁会走上背叛的不归之路,谁会遭受被背叛的灭顶之灾?

 

一段时间过后,我开始了后半个故事的阅读。麦卡勒斯诡谲疏离的语言,时不时让我跌入深渊。比如说,艾米丽会沉迷于思考这样一些无解的问题:天上的星宿为什么是这样的?黑人的皮肤为什么是黑的?比如说,一个人眨动眼睑,就如苍白的飞蛾落入他的袜子,绝望地扑腾着翅膀。而最揪心的是,已入秋的天气,突然暴热,从沼泽地飘来了物体腐烂的气味,纤弱的蚊子在磨坊的储水池上结网,已经开始制作香肠的居民,只能眼睁睁看着猪肉变质,有人食用了之后甚至突然死亡......

 

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到底谁会毅然选择背叛呢?我的心像被卷进了一台绞肉机。如果马西背叛,他将会以怎样的暴力和仇恨,置艾米丽于死地?如果艾米丽背叛,可怜的驼背人理曼,情何以堪?如果理曼背叛,可是他怎么可以?一个驼背的残疾人,怎么可以辜负,对他一往情深的孤苦无助的艾米丽?

 

终于,我读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天啊,居然是理曼背叛了艾米丽。

 

“小说中没有谋杀,但有比谋杀更加残酷的羞辱与背叛;没有血腥味,但有比死人更伤心的结局。”

 

我又想起那片南方沼泽地,想起那年我在其中一个沼泽垂钓的情景:无数的淡水鱼被豢养在一个狭小的湖泊里。所以钓饵刚放下去,就有鱼儿上钩。拉出水面的鱼儿,刚刚体验到水面以上自由的空气,就遭到了被宰杀的命运。

 

我也想到了这样一种钓鱼方式:射杀一只兔子,剥皮开膛后,把它吊在河边的树枝上,酷夏的热浪,会让它的尸体迅速长出蛆来;蛆落到水里,就会引来鱼群;这时候你就可以垂钓了!

 

一边读这个叫《伤心咖啡馆之歌》的故事,一边以这种方式垂钓......看看鱼儿背叛流水,会是什么结局!



'那么,究竟何为爱',Dan Stevens 朗读(原文见推送的附录部分)


 那么,究竟何为爱?

--《伤心咖啡馆之歌》节选

译事君 | 译


其一,爱为二人的共同经历 -- 可实际上,予一方是也,予另一方未必如此。爱之中,有爱者与被爱者双方,然则二者相距甚远。通常,爱者心中潜伏有爱,于时久矣,经此乃被激发。但凡爱者,多少明了这点,即认为爱乃是一件孤独的事。他感到于其心中,生出一种新奇的无助之感,而正是此意识,使之烦忧不断。于是,爱者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隐藏爱,并为自己造就一个全新的内心世界 -- 激烈、奇异、无缺。当然别忘了,这位爱者不必一定是适婚的年轻男士 --爱者可以是男人、女人、小孩,或世上任何一人。


同样,被爱者也可以是任何一人。奇绝乖癖之人,通常能激起他人之爱。一个风烛残年的男人,可能仍然只爱,二十年前他在契霍镇上看到的一个怪异女孩。牧师可能爱上一个堕落妇人。被爱者兴许朝三暮四、油头滑脑,或恶习无数。这些缺陷,爱者与周围众人一样,虽也心知肚明 -- 却终究痴情不减。一个平庸之辈,可能被爱捕获,此爱一如沼泽地里的毒莲,疯狂、肆纵、美艳。一个好人可能激起一场暴力、低俗之爱;一个满口胡话的疯子,在爱者的眼中,可能是个柔情万千、质朴无华的田园稚子。因此,爱之价值与好坏,自然只能由爱者确定。


正因如此,我们大部分人宁愿成为爱者,也不做被爱者。几乎每人都渴望扮演爱者一方。实际上,被一人隐秘深爱,予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不可容忍之事。被爱者总会有充分理由,害怕及憎恨爱者一方 -- 因为爱者总是千方百计地,置被爱于赤裸裸受困的境地;爱者总是渴望与被爱厮守,哪怕对方痛苦不堪。


(译自《伤心咖啡馆》原文第33-34页)



电影《心是孤独的猎手》(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 ),1968




微信号:wgsgjx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