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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七年（公元430年） 到彦之、王仲德沿河置守，还保东平。乙亥，魏安颉自委粟津济河，攻金墉。金墉城不治既久，又无粮食。杜骥欲弃城走，恐获罪。初，高祖灭秦，迁其钟虡于江南，有大钟没于洛水，帝使姚耸夫将千五百人往取之。骥绐之曰：“金墉城已修完，粮食亦足，所乏者人耳。今虏骑南渡，当相与并力御之。大功既立，牵钟未晚。”耸夫从之。既至，见城不可守，乃引去，遂南遁。丙子，安颉拔洛阳，杀将士五千馀人。杜骥归，言于帝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遽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大怒，诛耸夫于寿阳。耸夫勇健，诸偏裨莫及也。 魏河北诸军会于七女津。到彦之恐其南渡，遣裨将王蟠龙溯流夺其船，杜超等击斩之。安颉与龙骧将军陆俟进攻虎牢，辛巳，拔之；尹冲及荥阳太守清河崔模降魏。 十一月，乙酉，魏主至平凉，夏上谷公社干等婴城固守。魏主使赫连昌招之，不下，乃使安西将军古弼等将兵趣安定。夏主自鄜城还安定，将步骑二万北救平凉，与弼遇，弼伪退以诱之；夏主追之，魏主使高车驰击之，夏兵大败，斩首数千级。夏主还走，登鹑觚原，为方阵以自固，魏兵就围之。 壬辰，加征南大将军檀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帅众伐魏。 甲午，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济河而南。 到彦之闻洛阳、虎牢不守，诸军相继奔败，欲引兵还。殿中将军垣护之以书谏之，以为宜使竺灵秀助硃修之守滑台，自帅大军进拟河北，且曰：“昔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犹张胆争前，莫肯轻退。况今青州丰穰，济漕流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朝廷受任之旨邪！”彦之不从。护之，苗之子也。 彦之欲焚舟步走，王仲德曰：“洛阳既陷，虎牢不守，自然之势也。今虏去我犹千里，滑台尚有强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当引舟入济，至马耳谷口，更详所宜。”彦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动；且将士疾疫，乃引兵自清入济。南至历城，焚舟弃甲，步趋彭城。竺灵秀弃须昌，南奔湖陆，青、兖大扰。长沙王义欣在彭城，将佐恐魏兵大至，劝义欣委镇还都，义欣不从。 魏兵攻济南，济南太守武进萧承之帅数百人拒之。魏众大集，承之使偃兵，开城门。众曰：“贼众我寡，奈何轻敌之甚！”承之曰：“今悬守穷城，事已危急，若复示弱，必为所屠，唯当见强以待之耳。”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魏军围夏主数日，断其水草，人马饥渴。丁酉，夏主引众下鹑觚原。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夏众大溃，死者万馀人。夏主中重创，单骑走，收其馀众，驱民五万，西保上邽。魏人获夏主之弟丹阳公乌视拔、武陵公秃骨及公侯以下百馀人。是日，魏兵乘胜进攻安定，夏东平公乙斗弃城奔长安，驱略数千家，西奔上邽。 戊戌，魏叔孙建攻竺灵秀于湖陆，灵秀大败，死者五千馀人。建还范城。 己亥，魏主如安定。庚子，还，临平凉，掘堑围之。安慰初附，赦秦、雍之民，赐复七年。夏陇西守将降魏。 辛丑，魏安颉督诸军攻滑台。 河西王蒙逊遣尚书郎宗舒等入贡于魏，魏主与之宴，执崔浩之手以示舒等曰：“汝所闻崔公，此则是也。才略之美，于今无比。朕动止咨之，豫陈成败，若合符契，未尝失也。” 魏以叔孙建都督冀、青等四州诸军事。 辛酉，以长沙王义欣为豫州刺史，镇寿阳。寿阳土荒民散，城郭颓败，盗贼公行。义欣随宜经理，境内安业，道不拾遗，城府完实，遂为盛籓。芍陂久废，义欣修治堤防，引河水入陂，溉田万馀顷，无复旱灾。 丁卯，夏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出降，魏克平凉。 夏长安、临晋、武功守将皆走，关中悉入于魏。魏主留巴东公延普镇安定，以镇西将军王斤镇长安。壬申，魏主东还，以奚斤为宰士，使负酒食以从。 斤骄矜不法，信用左右，调役百姓，民不堪命，南奔汉川者数千家。魏主案治得实，斩斤以徇。 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皆下狱免官，兖州刺史竺灵秀坐弃军伏诛。上见垣护之书而善之，以为北高平太守。 彦之之北伐也，甲兵资实甚盛；乃败还，委弃荡尽，府藏、武库为之空虚。它日，上与群臣宴，有荒外降人在坐。上问尚书库部郎顾琛：“库中仗犹有几许？”琛诡对：“有十万人仗。”上既问而悔之，得琛对，甚喜。琛，和之曾孙也。 柏杨白话版：430年（南宋·元嘉七年） 南宋帝国北伐大军前锋司令官、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沿黄河南岸布防妥当之后，司令部移驻东平郡（须昌）。 十月二十二日，北魏帝国冠军将军安颉自委粟津（河南省范县东古黄河渡口）渡黄河南下，进攻金墉，金墉很久以来，没有整修，防御工事破败，而南宋帝国的守军又没有粮秣。防守司令、建武将军杜骥打算放弃城池撤退，却恐惧受军法惩治。 当初，刘裕消灭后秦帝国时（参考四一七年八月），把留在洛阳的皇家巨钟连同庞大的钟架运回江南（长江以南）；中途，一只巨钟沉入洛水（流经洛阳城南）。南宋帝刘义隆派副将军姚耸夫率工兵一千五百人，前往打捞。杜骥骗他说：“金墉城己修缮完竣，粮秣充足，所缺乏的只是兵力。而今蛮掳（北魏帝国）的骑兵南下，我们应同心合力抵抗，等到建立了大功，再打捞不晚。”姚耸夫信以为真。可是，既到金墉，发现金墉根本无法据守，立即退出。而杜骥却乘此机会，放弃城池，向南逃走。 十月二十三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攻克洛阳，屠杀南宋留守将士五千余人。 杜骥回到京师，报告刘义隆说：“我本来要拼死守城，可是姚耸夫刚一进城，回头就逃，打击军心士气，不能挽救。”刘义隆大怒，逮捕已撤退到寿阳（安徽省寿县）的姚耸夫，就地斩首。姚耸夫勇敢雄壮，其他将佐都赶不上。 北魏帝国黄河北岸各军，在黄河北岸七女津（河南省台前县古黄河渡口）集结。南宋帝国前锋司令官、右将军到彦之恐怕北魏军南下，派副将军王蟠龙逆流而上，掠夺北魏船舰，北魏镇守邺城的阳平王杜超等击斩土蟠龙；冠军将军安颉、龙骧将军陆俟联军进攻虎牢。 十月二十八日，攻克虎牢。南宋帝国守将、司州州长尹冲以及荥阳郡郡长、清河郡（山东省临清市）人崔模投降。 十一月三日，北魏帝拓跋焘抵达胡夏帝国首都平凉城下。胡夏上谷公赫连社干登城固守。拓跋焘命秦王赫连昌（胡夏帝国二任帝）出面招降，赫连社干拒绝。拓跋焘派安西将军古弼等率军直指安定。胡夏帝赫连定自鄜城刚回安定，得到消息，立即率步骑兵二万人，出发援救平凉；跟由平凉东下的古弼在中途遭遇；古弼假装兵力微弱，向后撤退，引诱赫连定追击；赫连定果然追击。拓跋焘派高车兵团飞奔增援，胡夏军大败，阵亡数千人。赫连定退到鹑觚原（甘肃省灵台县东南），结成方阵自保。北魏军团团围住。 十一月十日，南宋帝国加授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北伐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征讨诸军事），率军攻击北魏帝国。 十一月十二日，北魏帝国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渡黄河南下。 驻防须昌的南宋前锋司令、右将军到彦之，听到洛阳、虎牢陷落，各军相继失败消息，打算撤退。殿中将军垣护之写一书面报告劝阻，并提出积极建议，认为：最好是命兖州（州政府湖陆）州长竺灵秀增援朱脩之，共守滑台。到彦之亲率大军，渡黄河北上，攻击北魏本土。垣护之指出：“从前，有些人年复一年，不停地攻战讨伐，丧失大军，丢掉粮秣，可是仍奋勇出击，不肯轻易向后撤退。何况今天，青州（山东省北部）丰收，济河粮运畅通，士卒强健，战马肥壮，战斗力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果白白的放弃滑台，坐在这里眼看着成功的大业瓦解，岂是政府交付重任的原意！”到彦之不接受。垣护之是垣苗的儿子（垣苗，边防名将，参考四〇九年七月。刘裕西征后秦帝国时，命垣苗驻防黄河、济水之间，修建的城堡，民间称垣苗城。参考四二三年三月。祖父、老爹、孙儿，三代都在边疆建立功业）。 到彦之打算烧毁船舰，徒步南下。安北将军王仲德说：“洛阳陷落之后，虎牢势难固守，这是自然的形势。而今，蛮虏（北魏军）离我们还有千里之遥，我们在滑台还拥有强大的兵力，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如果仓促之间决定舍弃船舰，改为徒步行军，士卒势将纷纷逃走。目前应该率领舰队，从清口（汶水注入济水处·山东省梁山县）进入济水，等到抵达马耳谷（今地不详），再作进一步的决定。”到彦之原先就眼睛有病，现在目疾更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将士们也很多人生病，到彦之遂决心撤退。亲率舰队从清口进入济水，南下抵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把船舰全部焚毁，抛弃重装备铠甲，徒步撤退到彭城。兖州州长竺灵秀放弃须昌，向南逃往湖陆（山东省鱼台县东南）；青州、兖州陷于混乱。长沙王刘义欣镇守彭城，将领们恐怕北魏兵团大量涌到，不能脱身，劝刘义欣放弃彭城，返回京师，刘义欣拒绝。（此处地理位置混乱，到彦之从清口入济水，历城在清口东北航空距离一百千米之外，由清口“南下”，不可能抵达历城。） 北魏军进攻济南郡（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南宋委任的济南郡郡长、武进（江苏省常州市西北）人萧承之率数百人抵抗；而北魏各路兵马，在城外集合。萧承之命部队隐藏，大开城门。部属们说：“贼寇（北魏帝国军）人数多，我们人数少，怎么可以轻视他们？”萧承之说：“我们困守一座被抛弃在敌人背后的孤城，情势危急，如果再暴露力量单薄的弱点，定被敌人屠杀。唯一的希望是，摆出强大的姿态，等待变化。”北魏军疑心城中设有埋伏，撤退。 北魏帝国西征兵团把胡夏帝赫连定包围在鹑觚原，几天之后，北魏军切断所有水源，胡夏人马饥渴。 十一月十五日，赫连定率军从鹑觚原冲出重围。北魏武卫将军丘眷阻截，胡夏军完全崩溃，被杀一万余人。赫连定身负重伤，单人匹马，落荒而逃；集结残余的部众，裹胁居民五万（不知是五万人或五万家），向西投奔上邽。北魏西征军生擒赫连定的老弟、丹阳公赫连乌视拔，武陵公赫连秃骨以及公爵、侯爵以下贵族官员一百余人。 当天（十一月十五日），北魏军乘胜进攻安定，守将胡夏东平公赫连乙斗放弃城池，逃往长安，再裹胁居民数千家，也投奔上邽。 十一月十六日，北魏帝国南征兵团寿光侯叔孙建攻击南宋帝国兖州州长竺灵秀据守的湖陆。竺灵秀大败，士卒死亡五千余人。 叔孙建回军驻屯范城（山东省梁山县西）。 十一月十七日，北魏帝拓跋焘由平凉前往安定。 十一月十八日，返抵平凉城外，在平凉四周挖掘深沟，重重包围。安抚新近归降的居民，免除秦州（古秦州·甘肃省南部）、雍州（古雍州·陕西省中部）人民的田赋捐税七年。 胡夏帝国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守将向北魏军投降。 十一月十九日，北魏帝国冠军将军安颉督促各军进攻仍在南宋帝国手中的滑台。 北凉王国首领（二任武宣王）、河西王沮渠蒙逊（本年六十三岁），派国务院助理官（尚书郎）宗舒等到北魏帝国进贡。北魏帝拓跋焘设宴招待；拉住高级咨洵官（侍中）崔浩的手，对宗舒等说：“你们所听说的崔先生，这位就是。才华之高、谋略之深，当世没有人可跟他相比。我一举一动，都要听他的意见。他预测战场上的成败，好像合在一起的符信一样，不差分毫，从来没有差误。” 北魏帝国政府任命寿光侯叔孙建当冀青等四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冀青等四州诸军事。四州：冀青徐济。此时青州、徐州仍是南宋帝国领土。四二三年，北魏于碻磝设置济州）。 十二月九日，南宋帝国政府任命长沙王刘义欣当豫州州长，镇守寿阳。 寿阳田地荒芜，人民流散，城墙倒塌，光天化日之下，盗贼公然抢劫。刘义欣针对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方法治理。境内逐渐安定，最后成绩斐然，遗失在路上的东西，都没有人捡，城池重新修建，仓库充实，遂成为一个强大富庶的军区。芍陂（寿县西南安丰塘）也早已残破不堪，刘义欣修建堤防，把淮河的水注入，灌溉农田一万余顷，以后再没有旱灾。 十二月十五日，胡夏帝国平凉守将、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赫连度洛孤，出城投降。北魏帝国占领平凉。 胡夏帝国所属的长安、临晋（陕西省大荔县）、武功（陕西省武功县西）等地守将，都放弃城池逃走，于是关中（陕西省中部）全部纳入北魏帝国版图。北魏帝拓跋焘留下巴东公拓跋延普镇守安定；镇西将军王斤镇守长安。 十二月二十日，拓跋焘班师东返。任命奚斤驾御厨房伙夫（宰士），管理酒类和饭菜，随从左右（因奚斤兵败被俘，加以惩罚）。 王斤骄傲不可一世，贪赃枉法，信任左右亲近，强迫人民充当差役，人民忍无可忍，向南投奔南宋帝国汉川（汉水流域）的有数千家。拓跋焘调查证实，斩王斤示众。 南宋帝国北伐军前锋司令、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全被撤职，逮捕入狱。兖州州长竺灵秀被指控抛弃军队逃亡，斩首，南宋帝刘义隆看到殿中将军垣护之的建议，大为称许，命他当北高甲郡（山东省济宁市东南）郡长。 到彦之率大军北伐时，武器以及军用物资十分充实。等到失败撤退，抛弃罄尽，以致政府粮仓和军械库几乎全空。有一天，刘义隆跟文武官员饮宴，有国境外归附的人在座，刘义隆问国务院法务部军需司司长（尚书库部郎）顾琛说：“军械库里还有多少武器？”顾琛说：“足够十万人使用。”刘义隆发问之后，立刻后悔；听到顾琛回答，大为欢喜。顾琛是顾和的曾孙（顾和，参考三一八年四月）。 读书笔记：刘义隆用人不当，到彦之、竺灵秀、杜骥之徒，皆是庸才，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掌握大权；王仲德、萧承之这样有能力的人却不见重用。到彦之面对北魏两面作战的大好机会，却抛弃全部军资撤退，不战自败，应当重罚，却只是下狱而已，赏罚又不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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