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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 日 立 夏 / “斗指东南， 维为立夏， 万物至此皆长大， 故名立夏也。” 初夏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凉爽，草尖还挂着露水，早起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新的一天开阔而明亮。 走出家门，往田野里走去。桑树枝叶浓密，在结着紫红的桑葚；槐树上也缀满鲜嫩的白色小花；蔷薇花开得正旺，一大簇地从栏杆上一直烧到地；树木枝叶繁茂，逐渐有撑起一片阴凉的架势。 白居易这样写道：“林薄蚊未生，池静蛙未鸣。景长天气好，竟日和且清。春禽余弄在，夏木新荫成。兀尔水边坐，修然桥上行。” 是立夏了。天上的北斗星的斗柄转到了直指东南方向的位置，就这样站在了春夏的转折点上。 这是第一个收获季节的开始，古代君王会举行隆重的迎夏的仪式。身着朱衣的天子，是要亲自率领三公九卿到郊外祭祀，迎接赤帝。 帝王重视立夏日，民间也不闲着，有“称人”“斗蛋”这些风俗，也有很多立夏限定的风味。 湖北人要“吃泡吃虾吃竹笋，”春末夏初的物产，正好调节夏日的身体；江西地区立夏日要吃粉蒸肉，为“撑夏”，在炎炎夏日前，吃些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提前保证营养。 浙江的一些地方要喝左邻右舍的米一同熬成的“七家粥”,喝各家各户新焙的茶叶，煮出来的“七家茶”。他们用这种颇有仪式感的方式，团结乡里，忙碌的夏收要来了，接下来，要靠大家的力量一同面对。 丨来碰个蛋 “立夏蛋”应该是这一时节最应景的食物。立夏前一天，很多人家里就开始煮“立夏蛋”了，一般用茶叶末或胡桃壳煮，看着蛋壳慢慢变红，满屋香气弥漫。 煮好的蛋吃时倒上好酒，内洒些许细盐，茶酒交融，又香又入味。 挑出整只未破的，用彩线编织成蛋套，挂在孩子胸前，或挂在帐子上。小孩们还要相互碰蛋，蛋壳坚而不碎为赢，刺激又有趣，一来二往满屋欢声笑语，那便是这天最快乐的事情了。 在浙江的立夏食俗里，还有这样一首民谣：“青梅夏饼与樱桃，腊肉江鱼乌米糕。苋菜海蛳咸鸭蛋，烧鹅蚕豆酒酿糟。” 立夏要吃的东西很多。 丨一碗立夏饭 “乌饭新炊笔饭香，道家斋日以为常。”农历四月吃立夏饭，是从唐朝的时候就开始了，这碗饭吃了两千多年，也是源远流长。 杭州人口里说的吃立夏果儿，便是指这个乌米饭。民间的说法，立夏吃了乌米饭，夏天不会生痧、疖子及其他肿毒，也可以防蚊虫叮咬。 这天家人会起个大早，赶到市场去买来新摘的南烛的叶子。把它泡水揉搓，得到的汁水来浸染糯米，然后捞出放入木甑里蒸熟。 木甑，木匠用杉木木块拼成的圆桶，是旧时人们常用的蒸食用具。小时候，厨房里没有电饭煲、压力锅，只有一个大大的柴火灶，蒸饭的时候会用木甑。 打开木甑盖，在柴烟火光中，烟气袅袅升腾，浓浓的饭香夹杂着杉木的气息扑面而至。乌米饭油亮，颗颗饱满。 杭州本土的吃法，把饭蒸熟了拌入白砂糖吃，吃甜的；可以加入豌豆、蚕豆、竹笋、腊肉，吃咸。过年时候，自己做咸肉和酱鸭，到了夏天，天一热，这些腌制品都不能吃了。 在立夏吃豌豆糯米饭，是春天里最后丰盛的一餐。 恐怕很多人不知道，传统立夏饭里的必备食材——豌豆，其实是从异域传来的。大约在汉代时，它沿着丝绸之路从西域诸国传入，在文献中，它被称为“胡豆”。 因为它对生长条件要求不算高，也比较耐寒，所以南北方都有种植。豌豆在4、5月份成熟，是立夏那天最新鲜的食材。
在清代还有烧野饭的记载，小孩子讨来百家米，摘豌豆，挖竹笋，“以蚕豆、笋和米炊之”，在野地里之气一口大锅，烧成香喷喷的菜饭。 旧时的日子，一碗立夏饭也吃得颇有仪式感。这些小心思，它就像一枚枚闪闪发光的纽扣，牢牢地钉在时间的宽袍大袖上。解开一枚扣子，就能窥见里面鲜活的人间世情。 丨樱桃红熟 “翛然山径花吹尽，蚕豆青梅存一杯”，尝“三新”是江南历来的传统民间习俗，各地都有些不同。
地上产的蚕豆、苋菜、黄瓜，水里的鲥鱼、螺蛳、河虾，还有树上的樱桃、青梅、琵琶，没有统一的标准，都是立夏之日值得品尝的时鲜。 苏州人的三新是樱桃、青梅和新麦。红、青、翠三种纯果色交相辉映，组成初夏最别致的感官体验。
“无可奈何春去也，且将樱笋饯春归”。樱桃红熟，吃了它，便是夏天。 早在两千余年前的《尔雅》一书中即有樱桃的记载，其时称之为楔。后又有含桃、莺桃等诸多别名，但都不如樱桃的名字来得雅致。“其颗如璎珠，故谓之樱”，模样生动鲜活。
古人吃樱桃非常讲究，不厌其烦地做成果酱、果酒，樱桃酪、樱桃煎、吃法很多。一盘红艳玲珑的樱桃，是要用金的、玉的、玛瑙的盘子来衬的。 樱桃小巧，伶俐，嫣红的果子，仿佛少女的唇，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果肉也随之在口腔中迸裂开来，初夏时光，变得郑重起来。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作为一个词人，实在不能算有名气的，但这一句太美了。鲜活娇美的樱桃，搭配清愁不展的芭蕉，是初夏最好的风物印象之一。 好时光不长有，这两句诗的前一句，就是“流光容易把人抛”。就像荣格说的那样，美好的东西，向来是有期限的。很多日子，过去也就过去了。
而这些我们用心爱过的草木，认真对待的日子，像是留在人世间的刻度，加持着我们往更加繁盛的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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