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书楼】盛昱郁华阁:访碑赋诗,《礼记》《方言》 (下)

 真友书屋 2018-05-10

其实,郁华阁所藏的精品不止这一部《礼记正义》,比如他还藏有一部南宋孝宗时内府写本《洪范政鉴》,该书流散出来后,被大藏书家傅增湘所得。傅氏对该书十分之看重,其在该书的跋语中写道:“郁华阁中所庋宋元古椠,名贤钞校,琳琅溢架,无虑万签,然绝世奇珍,断推此为弁冕。”


傅增湘认为这部《洪范政鉴》的价值超过了郁华阁所藏所有的宋元珍本,这种说法是否属于偏爱不好论断,但他得此书后将自己的堂号起为双鉴楼,这个堂号也是由盛昱的这部旧藏而起。而郁华阁藏书散出后,有两位大藏书家得其一部就起为自己的堂号,即此可见郁华阁藏书有着何等高的质量。


继续前行


傅增湘所得郁华阁珍本不仅这部《洪范政鉴》,他还得到了一部宋庆元浔阳郡斋刊本《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直解》。傅增湘并不是直接从盛昱后人买得该书者,他将得此书的曲折过程写入了《藏园群书题记》中:“壬子春,余客燕京,适盛伯羲祭酒遗书散出,正文斋谭笃生、宏远堂赵聘卿以二千金捆载数十箧入市。余诣宏远堂,观此书,告以此蜀人遗著,颇欲得之。赵云:‘书为合赀公置,若此书归我者固易言也。’既而列价拈阄,此书竟为谭估所得。谭颇识版刻,恒以高价居奇,余往问值,则云非五百金不可。时余绌于资,告以二百金,不可得,遂辍议,回津后私自惋叹而已。会伏暑,谭遘疾,孙君伯恒为调护之,疾笃,持此书告伯恒日:‘傅君常欲得是书,吾固心许之,特价未谐耳,今余病恐不起,药饵之资不足于用,愿得二百金归之。’余感其言,急持金入都,载之以归。”


郁华阁所藏之书被两家旧书店合伙买下来一大批,傅增湘很想要这部宋版《方言》,但是这两家书商买下该批书后却以抓阄的方式来分货,而《方言》分到了另一人手中,此人知道这部宋版《方言》价值很大,故开出了500元的价格,而傅增湘仅开出了200元,此人不出手。过了一段时间,这位书商得了重病,最终只好以200元卖给了藏园老人。


到公厕附近打问


傅增湘得此书后大感高兴,他将《方言》带到了上海,请很多名家写题跋:“旋携至沪上,以示杨惺吾、沈乙盫、缪艺风,均各有题识。艺风语余,意园得书后,王莲孙祭酒曾假得,影写付镌,持以示人,咸以其字如翰苑官体书,与宋本风格绝不类。莲孙惭沮,遂匿不示人。因纵臾亟为印行,公诸当世。余遂先浼绶经同年寄日本小林氏制珂罗版百部,旋又属艺风督陶子麟精摹付刊,而王雪澄丈为之校记,即今编入《蜀贤丛书》者是也。”


原来这部书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在,而傅增湘通过董康在日本用珂罗版的形式影印了100部,之后又通过缪荃孙找刻工名手陶子麟影刻出版。可见其对该书是何等之喜爱。


当年袁寒云也很希望得到这部《方言》,但最终他却与之失之交臂。袁寒云将自己失落的心情写在了该书的跋语中:“郁华阁藏宋椠之精整完好者,惟黄唐本《礼记正义》与此书为巨擘。自壬子散出,多入景贤手,此则为燕超主人所获。否则亦随《礼记》诸书入我箧矣。盖景氏得书后未几,即统举宋本售诸文。中有黄善夫刊《苏诗》、汀州本《群经音辨》,亦盛氏书中之上驷。然舍《礼记》外,无可与此书抗者。虽同为宋本,当视其著作为次第之。此书直甲之甲者,岂可作甲观耶?”


《乐府杂录》一卷 清郁华阁影抄本1


《乐府杂录》一卷 清郁华阁影抄本2


由袁寒云的这段跋语可知,除了这两部宋版之外,其实郁华阁还藏有很多的好书。由这些间接的记载可以看到,当年郁华阁藏书质量是何等之高。可惜当年郁华阁所藏珍本,到了我辈已很难分得一鳞半爪。几十年来我仅得到盛昱旧藏三种,虽然不是什么珍本秘籍,但也颇为喜爱。尤其那部《乐府杂录》,该书的特别之处乃是在影抄方式上,以往所见影抄本都以清晰如发丝为最高追求目标,而我所得的该书却明显有意把原书中的不清晰也忠实地描绘出来,这样的影抄方式乃为我仅见。只可惜,我无法得知,这是盛昱请人所抄还是他从书肆买到的这样一部特殊的抄本。


盛昱的藏书是否有他祖上流传下来者,我未查得相应的史料,但他的父亲却留给他了一座大庄园,而盛昱的所藏就是在这个庄园内建起了一座藏书楼。关于该庄园内的情形,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中写道:“同年家室盛伯希,柬约赏牡丹,伯希年少好学,家有园亭,其闺人及令妹皆能诗,遂赴其招;牡丹半落,香色未减,亭馆清幽,廊槛迤曲,叠石为山,屈曲而上,上结小台,可以延眺。垂杨婀娜,薜荔四垂,其居室亦雅洁闲敞,都中所仅见也。”


看来,当年的意园是何等之壮丽,想来郁华阁建在此园中也是一处著名的景观。可惜这处园林让盛昱的养子在售卖完家中之物后也一并卖了出去。陈重远在《金石谈旧》中写道:“山中开办山中商会已有多年,在中国收购古玩珠宝,民国初年兴旺起来,在北京花一万现洋买下了盛伯羲的花园。”


盛昱的庄园成了日本人开办的古玩交易所,这真令人感慨,而对于这个花园所在的具体位置,陈重远在其文中又写道:“盛伯羲在清廷担任过邮传部侍郎,是金石学家、鉴赏收藏家,住在崇文门麻线胡同3号,他的花园也在那里。当时北京的房地产不准卖给外国人,所以买房契约上写的是三井洋行买办黄稼寿的名字。日本山中商会北京分会自民国初年(1912)至1945年一直设在麻线胡同3号盛伯羲的花园里,不知买走了中国多少珍贵文物。北京山中商会经理叫高田。”


在此酒库的门墙上终于看到了麻线胡同字样


麻线胡同右侧是一片老房子


看来,盛昱的庄园位于崇文门麻线胡同3号,幸运的是这条胡同至今仍然存在。我通过导航开车前往此处。因为该胡同处在闹市区中,往返兜了多个圈子,总算来到了附近。而停车之处并未见到麻线胡同的路牌,在其右手看到一家“华致酒库”。走入酒库前去打问,门口的工作人员顺手一指,原来其门牌号正是麻线胡同32号。见此大喜,看来总的方向未出差错,于是找地方将车停下来,沿着这条小街由西向东一路探看。


来到了第一个院落


胡同内情形


这家是麻线胡同18号


不知为何大厦的侧下方制作成了抛物线的形状


其实麻线胡同跟长安街平行,中间仅隔着一排排的大楼房,而胡同的左侧则是高大的北京日报大厦。该座大厦的下端不知为何建成了抛物线的形式,而此楼全部用玻璃幕覆盖。今日是十一长假的第四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射在玻璃幕上反射过来,犹如波形天线的聚焦,让人瞬间感到灼热。而胡同的右侧则是一片老的街区,沿着门牌号一一看下去,走到6号之时,再不见有门牌。我向旁边一位擦车的年轻人打问,他告诉我说,麻线胡同拆迁之后,就仅剩此号,再往前就是另一条胡同了,该胡同的名称为“候位胡同”。


顶头的位置是候位胡同6号


候位胡同内景


另一侧继续寻访


这个结果让我未曾想到,当年如此壮观的一处园林难道没有了丝毫的痕迹?于是继续打问,在公厕门口遇到一位妇女,她却明确地告诉我麻线胡同3号仍然存在,但却处在这片街区的南侧。谢过此人的指点,走到麻线胡同顶头的位置,由此而右转,前行不远又见到了另一条胡同,站在胡同口望过去,这里面有不少的老建筑。我刚举手拍照,就听到一场呵斥,“嘿!谁让你拍的?”


顺着候位胡同向内走


水泥森林中的一抹绿


拍此房受到了呵斥


原来,我仅注意这老房子,却未曾留心左手的台阶上蹲着一位中年人。他怒目地望着我,我只好向其解释自己是来找盛昱的故居。此人仍然理直气壮地说:“盛昱我不认识,但你拍的是我们家。”于是我拿出行程单请其过目,他看后态度缓和了下来,而后告诉我,这里也是候位胡同,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麻线胡同3号早被拆掉了,而其原位置就是现在的《北京日报》大楼。


麻线胡同左侧是《北京日报》大厦

 

微信号:zhilanzhaiweili

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