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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王兰山记

 槐荫居士 2018-05-11


 听说,矿务局一矿有座王兰山。我想:位于煤矿采掘区的山,植被已经被破坏,地下水也已经被挖断,肯定是一座山上光秃秃,山下干涸涸的地方,没有什么看头。想撺掇我跟他一起去游山的友人说:“山不好看,还有一座佛寺呢,那可是千年古寺。”于是,我只好从命。

乘车到达一矿黄石坂,向西北走一段路,便来到了王兰山。这座山和荫营的刘备山属同一山系,其高度也不相上下,大概总在海拔千米以上吧!与四周不太高的山脉比较,远远望去,便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进得山来,山坡上一片红,一片黄,一片绿,满眼秋色;看来,山上的植被并没有遭到多大的破坏。水泥公路尽头的右侧是一座寺院,大门的匾额上写着“王兰寺”三个字。本想进入寺院,先睹为快;但抬头向前,一座高山迎面扑来,那气势咄咄逼人,于是我们便舍此就彼,向山里走去。这座山还没有经过开发,没有上山的公路。从脚下的滚动的碎石,条条流水的痕迹推测,怕是登上爱好者也不曾光顾过。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们几个鼓起勇气,就在这“没有路”的深山里当了开路先锋。

近几天并没有下雨,但山坡却软绵绵、湿漉漉的,半山上竟然生长着只有在河畔水泽才会出现的芦苇。成片的芦苇已经泛黄,眼前的景象使我想起了《诗经》里的那篇名作《蒹葭》。古人称芦苇为“蒹葭”,其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前几天才过了“寒露”,寒露一过就是“霜降”,天气已经到了“白露为霜”的晚秋季节了——正是登山的好时光。你看,路旁的灌木林已经被秋霜渲染成了一幅“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色彩艳丽的画卷。带着照相机的王女士让我们几个排成一行,以那幅彩色画卷为背景,摄影留念。

再往上走,灌木林已经变成了乔木林,树木荫天蔽日,大白天仿佛是日落黄昏时分。地上堆积这陈年落叶,脚踩上去好像是软软地毯;但你可以小心,脚下一滑便会摔一跤。越往上走,山势越来越陡,前面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方水潭:水潭面积不大,约两米见方,潭水来自地下的潜流,四周用不整齐的山石垒砌。水清澈见底,里面有小鱼游动。这时,一束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照射到水面,就像舞台的聚光灯。于是奇异的景象出现了:“潭中鱼可数十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倏而远逝,往来翕忽然,似与游者相乐”·····这不是我的“杰作”,而是柳宗元的散文《小石潭记》里的句子。谁能想到,在20世纪初的太行山区里的一座小山上,见到了1000多年前大文豪柳河东在水乡永州所见到的景象?这样看来,王兰山的水资源也没有遭到破坏。

在我忘情的观鱼的时候,几个人不知已经攀爬到哪里?抬头看,以蓝天为底,深红的·浅黄的、橘红的、翠绿的树叶编织成了一张网,我就被罩在这彩色的张网里;低头看,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已经变成灰色的积年落叶上,又像一幅水墨画,我就站在这幅画上。这时密林深处,响起了细碎的说话声,但是却看不见说话的人,我这才体会到了王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诗句的妙处!人语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我有些担心,怕走不出这深山老林。正欲迈步,脚下觉得粘乎乎的,低头看,是一堆动物的粪便。从那粪便的粗细判断,是一种大型哺乳动物。狗是不会来这里的,该不是狼吧?我打了个寒颤,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小时候几次遇到过狼,也没有被它吃掉,有对付它的经验。便从地上捡起一根胳膊粗的树枝,一面当作拐杖,一面权作对付野兽的武器,奋力向山顶爬去。

终于爬到了山顶(当然没有遇到狼,只看到一只兔子),我用双手圈成话筒,向四周呐喊,不远处,有了响应,原来他们几个也正在找我呢!

几个人在山顶会合后,向山下走去。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在这里可得另当别论。下山的这面山坡倒是没有荫天蔽日的森林,可是崩崖乱石,几乎无处插足。好在身旁的一条山谷里的风景美不胜收,使大家忘记了脚下的“行路难”。这条山谷从山顶延伸出来,一直通向山下,山谷里,火红的风树林,金黄的橡树林,深绿色的松柏林,这里一团,那里一丛,挤挤挨挨,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汇成一条彩色的河流,奔腾下山。在彩色河流的对面,是一座彩色的山。那山,像一个身上落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的睡美人——它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史湘云醉眠芍药石”的那一段描写。在蓝天丽日下,眼前的这个美人体形轮廓分明,落在身上的鲜花隐约可见,····有了这座睡美人似的山和彩色河流似的谷陪伴着你,那崩崖乱石又算得了什么?

 

 

从山上下来,路的左侧是一座寺院,便是王兰寺。寺院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山门旁边有钟鼓二楼,进门向前,走不多远是座佛殿,佛殿两旁有僧舍和客房——这是第一进院。从佛殿出来,再往里走,是第二近院,这是寺院建筑的中心。院正中一座大殿,大殿前悬挂有“华严殿”的匾额。此殿从外形上看,与第一进院的大殿并无多大的区别,都是歇山顶的砖木结构房屋,但进去一看却不一样,是一个拱形的窑洞。当门的神座上,供奉着三位佛:中间是释迦牟尼佛,两旁分别供奉着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神座两旁沿着屋墙,分别排列着十八罗汉。十八罗汉面目狰狞,与那慈眉善目的三位菩萨形成巨大的反差。

佛殿内异常清洁:佛像的金身熠熠闪光,身披的袈裟纤尘不染,头顶垂挂的幡伞绸条像刚浆洗过一样艳丽,屋子里的雕梁画柱也像刚油漆出来似的新鲜。佛殿里空无一人,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偶尔看见一个僧人从院子里轻轻的走过,步履沉稳,袈裟飘曳,就像下凡的神仙。在这里你尽可以参禅打坐,体会那佛家四大皆空的境界······真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出得门来,绕到殿后,发现佛殿的后墙虽然经过涂抹,但砌墙的砖石却是旧的,而且被风雨侵蚀的很厉害,看样子这是一座保留下来的古殿,与前后两座院落里的新建筑不同。

进入第三进院,上几级台阶,是一座楼房,楼房里当然也供奉着佛像,但房子里并没有等待布施的和尚和准备掏腰包的香客,四周一片寂静。凭栏远眺,秋色烂漫的王兰山脉排闼而来;这时,突然响起了僧人午祷的声音——正是“秋色轩楹内,梵音山水间”。好一个佛门净地!一种意欲超脱尘世,遁入空门的思想油然而生。

我到过神州佛教名山五台山和峨眉山。在那里,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到处是污浊的呼吸。更有假和尚拦路抢劫,伪道士强行索取,把个好端端的佛门净地糟蹋得污浊不堪!避之唯恐不及,去之唯恐不远,哪里有心思去参禅悟道?在当下的中国,有些古庙名刹成了地方政府摇钱树,成了庙里僧人的聚宝盆。庙里的主持也成了“先富起来”的一员,出则宝马,入则华屋,白天有小沙弥侍候,晚上有小尼姑陪伴,美其名曰“与时俱进”。让这样的“高僧”引导你去超脱红尘,无异于跟着撒旦去见上帝,岂不谬哉?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从从楼上下来,到寺院里观看碑碣。不看不知道,一看惊一跳:原来这座寺院建于唐僖宗年间,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在我们阳泉,乱流村开河寺的石窟建于北魏,林里的关帝庙据说始建于唐,王兰山的佛寺与其相伯仲,该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千年古刹吧。但愿它能够长久的保持这种洁身自好的境界!

离开王兰山,驱车而归。想不到在这烟笼雾锁的煤矿采掘区里,竟然有这样一座绿荫覆盖、泉水清澈的高山,和这么一处历史悠久、超凡脱俗的佛家圣地。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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