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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2)

 蕴毅图书馆 2018-05-11

——写在清明前后

 

第二篇 不悔的选择

 

静静的深夜,母亲与妻子都熟睡了,我独自坐在电脑前,轻轻的敲击着键盘,继续写我回忆父亲的文章,好像在与冥冥中的父亲对话

天,同母亲谈起了昨晚的梦境。母亲安慰我说:你爹是能够自己走出痛苦的。一辈子了,每当痛苦的时候,到庄外的地里走一遭,的痛苦就啥都”。又说:“他把心的痛苦给说了,说没说他的快乐?

我摇摇头。

母亲说:“这老头子,其实从解放那天起,他一直是快乐的。虽然经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一直跟着共产党跟着共产党干,国家为大伙事,他高兴着呢!”说着说着,就给我起了父亲的过去

为了生活,父亲种过地,当过差,被国民党抓壮丁后又逃回。直到1948年家乡解放,从当人民教师做起,才开始了崭新而又快乐的生活……

“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欢乐的锣鼓响起来,腰缠红绸的秧歌舞跳起来,1948年的秋初,我的家乡被许世友将军率领的山东兵团解放了。进入新生活的父亲就像换了个人,在欢庆解放的同时,又马上投入了支援解放军解放济南的工作中。先是担任了村里的支前委员,不久由于工作出色,又有些知识,被新生的人民政权调出来做了人民教师。

父亲先后在洛庄、朱各务、大桑树等村任教。那时的学校就是所在村的行政中心学校里的老师被村里人也称为“八路”在教书的同时,很大程度上承担着宣传、组织支前、与乡绅恶霸斗争的任务。济南战役最激烈的时候,上级要负责洛庄村动员青年参军、组织担架队上前线的任务每天上午给学生上课,下午就要挨家挨户的动员村里的参军、支前。晚上,还要根据上级的要求,考虑明天的烈士安葬工作。

洛庄小学处村西头的一处农家院落内,学生几乎是与年龄相差无几的穷人家的孩子。学校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又是救治解放军伤病员简易治疗所。父亲晚年曾回忆说,解放济南的那些天,大路上被战士们的鲜血染红了,人们耳朵里总是响着“吱嘎吱嘎”的担架声一批批伤员被抬进来,经简单处理后,生还的就抓紧转到老乡家去疗养,死去的就暂时停放到学校教室、办公室里。每到夜间,这头往往是伏案工作的父亲那头就是一片解放军战士的遗体。然而,不知疲倦,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儿,醒了就再干。曾经问他,当时知不知道害怕。他说:“害怕呀!昨晚同志们还活生生地在眼前吃包子,半夜唱着歌从的眼前出发。天亮“光荣”了,就血头血脸的抬回来。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杀害,当时只有仇恨没有害怕。”

是啊,还是孩童时候,我就听父亲讲过,刚解放的时候,社会治安很糟,国民党的散兵游勇、潜伏下来的特务土匪到处作案,被夺取政权的地主恶霸也到处散布流言蜚语,破坏局势稳定。学校的窗户经常被人扔“黑石头”砸坏,学校西侧的大道沟里经常有被杀死的路人。曾讲,有一次,一个路人被土匪在村北边用石头砸死。他与县公安局战士出现场绘图,到了晚上,一块大石头就砸碎窗棂落到办公室内。面对着生死危胁、耳听着“八路军兔子尾巴长不了”的流言蜚语,父亲毫不畏惧,白天照常教书,晚上照常出外开会,发动群众参加土改,动员青年参军参干。因为坚信共产党是穷人的救星,共产党的天下地久天长。因为将自己的命运与共产党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跟共产党走,跟着共产党干革命,成为他至死不渝的选择!

刚刚解放的时候,家的经济状况十分糟糕。衣衫缕褴大概是真实的写照。因土改时,胆小的奶奶不要分给的财物和地,全家人只靠二亩薄地生存。因父亲在外,叔叔年幼,家里没有干活的人,生活的贫困可想而知。又过了一年,姥姥不顾家人的反对,将十八岁的母亲嫁给了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八路教书匠”。后来,我们这个地方被划归淄博特区,父亲就跟着陈政委(当时的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被调往淄博工作。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唯一一床棉被,母亲就只有跟婆婆、哥哥和铺,三代人共盖一床棉被。

相较于章历县来说,淄博是老区。父亲刚去时分在银行系统,但大部分时间却在博山县委工作组,参与老区的土改复查、镇压反革命工作。

博山,顾名思义就是山多,一条淄河弯弯曲曲流经博全境宽宽的淄河两岸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天旱时,淄河的水仅有几十厘米深,刚刚漫过河边垂柳的根部。夏秋时节,却往往洪水频发,汹涌的山洪往往咆哮着席卷而来,不长时间就会漫过杨柳树梢,随时都会给趟水河的人们带来致命的危险。而父亲的同事们,一人一把雨伞、一个布包、一只枪,终日就跋涉在淄河两岸,攀登在曲曲弯弯的山路上,工作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村庄里。春夏秋冬,酷暑严寒,趟着水过去,又趟着水回来,以至于积劳成疾,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每当阴天下雨,便疼痛难忍,一直伴随的终生。每当阴雨天气,尤其是大雨来临之前,关节炎总是折磨得他。欲哭无泪、喊不能,揉搓推拿也无济于事,直到大雨磅礴才渐渐好转。但对那艰难的岁月却从无半点怨言,而是常常自豪地向我们讲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父亲曾经讲过,最危险的时候是在镇压反革命的日子里。

根据上级命令,县委工作组的同志和公安战士紧急集合在县委大院内。夜间十二点,按照全国统一部署,镇压反革命的活动在全国统一时间内同时展开。墨黑的夜色中,一支支队伍冲向一个个目标。不能喧哗、不能打手电,只能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崎岖的山道潜行。父亲他们去逮捕的第一个罪犯是一个曾双手沾满烈士鲜血,解放后逃跑,近期又潜回家中的顽匪。半夜时分,们悄悄摸到了顽匪家中,撞破屋门进去后,发现顽匪正手举尖刀从炕上跳。面对尖刀,他和同志们毫无畏惧的迎上去,硬是从顽匪的手中夺下尖刀,绑了起来。每当讲到这,总是高兴地说:“哈哈,那时候,我们谁会系绑绳啊。就像绑猪一样把他捆了起来”。还讲到们的失利。说,那是他们去逮捕一个叛变投敌后又钻进我们队伍任民兵队长的人。刚到他的家门口就被发觉。那人从后窗口跳下蹿上用鹅软石垒就的堤堰。当父亲他们追上去时,敌人的枪声响了,子弹带着火光“啾啾”地从们的身边划过。当们还击时,那人就像狸猫一样,借着黑黑的夜幕,跳过一层层梯田钻进大山。至今回想起父亲的这些讲述,我的耳边都仿佛响起描述的那鹅软石“哗啦啦”的滚落声,也回忆起幼年与母亲去博山,在工作组墙上见到的那一支支步枪、驳壳枪。

父亲的生活是充实的,因为,他认为,只要跟着共产党走,国家一定会好,老百姓一定会富,自己一定能成为共产党员。因此,他在工作中任劳任怨,不论是土改、镇反,三反五反,还是搞合作社、反右斗争,他一直扎实肯干。因在解放前曾被抓丁干过几个月的国民党兵,所以历经各种斗争考验,最终在1957年才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父亲这一辈子不容易。干过教师、干过银行,1958年又转到工业战线干铁矿。一个只念过小学四年级的人,写的一手好字好文章能在国家冶金部直属的大任党委秘书、办公室主任每当讲起这些,母亲脸上看到一些自豪,我们心里也充满了骄傲

啊,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爷俩相似。我也是只念过小学六年级就回家务农,后靠自学增加知识,参加工作后一直干文字工作,先后任干党委秘书、办公室主任。基本上与父亲的经历相同。可以说爷俩的成功,都出自对知识的渴求,来自对命运的抗争,源自自学成才、不懈奋斗。爷俩所走的道路,都是紧紧跟着共产党走,信仰不灭,终生不悔,誓死不改。

有时候,我常常想,难道冥冥中有一种东西,支配着人的一生。是不是人生的路径选择,有着他遗传的结果。

哎,在边思边想中,唠唠叨叨地了这些。真想这些话能变成寄往天堂的邮件。但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互联网?如果发出去,何时寄到他身旁……

                                                   

                                                   20184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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