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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合一”,直承《大学》慎独功夫——读《传习录》226条

 恶猪王520 2018-05-17

问“知行合一”。先生曰:“此须识我立言宗旨。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发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传习录》226条)

“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阳明先生这里落在省察克治上说“知行合一”。说一念发动处即是“行”,其言外之意,也只是要人提撕警觉。须注意,此“行”不是知行合一意义上的“行”,不是主动做的功夫,而是指“恶”或私欲之彰显。

一念发动的当下,觉察其为不善,即是“知”,知是行的主意,克治工夫还是要溯源到“知”上,“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知恶而去恶,或知善而为善,这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对于不善的念头要及时察觉,最好能察于方萌之际,这是说“知”之明觉精察;对于不善念头的克治须扫除廓清,彻根彻底,这是说“行”之真切笃实。如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明觉精察与真切笃实都在其中了。阳明先生曰:“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两个环节合在一起,这时说知行合一,须交互着说:“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

《大学》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所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即好善如好好色,去恶如恶恶臭。《大学》以“自谦”或“慎独”来说诚意,“自谦”为好善去恶功夫之头脑。自谦,即自慊于心,那么,“慎独”也是心上工夫,“独”,非身之独处,而是心之独知。

“诚意”功夫落在知善知恶、为善去恶上说,也有个“知”与“行”,与前面的格物、致知是什么关系呢?

阳明先生指出:“以诚意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即为善去恶无非是诚意的事”;“大学之要,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格物而已矣”。《大学》本是合于“格物致知”而说“诚意”,“诚意”是头脑,是主意,“格物致知”只是作为“诚意”的功夫。“诚意”看似在“格物致知”之后,其实是在后的,也是在先的,是“终”,也是“始”。八条目过渡到“诚意”这个环节,自然把前面两个环节也涵摄进来,知善知恶是“致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良知四句教后面两句话就是这么来的,只是文字表述上稍有差异。

以诚意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知善知恶之“知”与为善去恶之“行”,均有个头脑(自慊于心),这时须说个“知行合一”(说“知行合一”,也只是为功夫开示一个头脑)。如阳明先生曰:“《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看,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

在“自慊于心”的基础上做致知功夫,致知有个头脑,即是致良知,可以结合孟子所谓“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来领会其义。格物有个头脑,就是“成物”,如阳明先生曰:“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

阳明先生曰:“善念发而知之,而充之;恶念发而知之,而遏之。知与充与遏者,志也,天聪明也,圣人只有此,学者当存此”。这一条也是在解说“为善去恶是格物”,既然“格物”有个头脑,那么为善与去恶并不是两个功夫。程子曰:“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先善而后恶,与孟子道性善所要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善”是绝对的,在先的,“恶”,只是善之缺失,所谓不善。恶减少一分,善便增长一分,反之亦然,故好善与恶恶只是一个功夫。

不思善,不思恶,必然流于虚无寂灭,唯有不断知善知恶、为善去恶,才是尽心知性功夫。善、恶两端收摄到知、行功夫上,须说“知行合一”,且要区分“主意”与“功夫”。如《传习录》5条曰:“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功夫落在善、恶两端上说,须体会出一个“几”或“微”。《传习录》288条曰:“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只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又曰:“是非两字,是个大规矩,巧处则存乎其人”。四句教最后两句“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正是落在善、恶两端上说“知”与“行”,知、行分别与“是非”“好恶”对应,从中须体会出一个“巧”字来。

落在“去恶”上说格物功夫,体现为“省察克治”,心之所发为意,意之所在为物,“格物”是格心上之物,所谓“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其实就相当于《大学》或《中庸》所谓慎独功夫。

阳明先生指出:“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非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不能也。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此正《中庸》‘戒慎恐惧’、《大学》‘致知格物’之功,舍此之外,无别功矣。”这里说《大学》“致知格物”之功,是以诚意为“主”,去用格物致知功夫,说的是“诚意”,也是“慎独”。《中庸》云“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在“不睹不闻”上做戒慎恐惧功夫,合戒慎、恐惧为“慎”,不睹不闻为“独”。

落在“为善”上说格物功夫,体现为“涵养扩充”,如孟子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性无不善,故知无不良,致良知功夫也是涵养扩充善端,正如孟子所言“充实之谓美”,自然也涵摄“可欲之谓善”。《传习录》225条曰:“我辈致知,只是各随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这一条既是阐发“知行合一”,也是在说致良知功夫。功夫落在省察克治上,到了极致即是“尽精微”;功夫落在涵养扩充上,到了极致则是“致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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