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形式指引”在海德格尔前后期著作中的某些表现 从现在可及的材料可知,海德格尔于1920年之后努力将形式显示的方法用于教学和著述之中,取得了越来越大的成功。在开始的数年里,“实际生活经验”和“ 形式显示”这样的词经常出现,比如,除了以上谈到的对雅斯贝尔斯《世界观心理学》一书的书评之外,在他计划中的一本关于亚里士多德的书的“引论”(即“那 托普手稿”)中,“形式显示”被多次使用;并且,该“引论”的题目为“对于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解释:解释学形势的显示。”此手稿中已出现了大量《存在与时 间》中的独特用语,可视为《存在与时间》一书的最早的构思。 1924年之后,“形式指引”这个词组在海德格尔的著作中尽管还偶尔出现,比如在《存在与时间》、“现象学与神学”(1927年) 和二十年代末的讲课稿 等之中,但不再具有突出地位。而“形式的”(formal)却仍然较多地出现,行使着“形式指引”的话语功能。实际上,除了已讨论过的“生存”之外,海德 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用来表达自己思想的所有“关键词”,比如“存在”、“现象学”、“在世界中存在”、“牵念”(Besorgen)、“应手的 ”(zuhanden)、“缘构关系网”(Bewandtnis)、“所去”(Wozu)、“打交道”(Umgang)、“周遭世域”(Umwelt)、 “四处打量”(Umsicht)、“人们”(dasMan)、“处身情境”(Befindlichkeit)、“畏惧”、“牵挂”(Sorge)、“朝向 死亡的存在”、“良知”、“先行着的决断”、“揭蔽的真理”、“时间性”、“历史性”等等,无不应作形式指引式的理解,或看作形式指引词。比如,此书一开 头就指出,“存在”不应被当作一个最普遍的种属概念来把握, 其理由在于,它根本就不是一个通过普遍化而得出的概念或范畴,而只能被形式-境域式地理解。不仅如此,海德格尔还尽量利用词与词之间的词根、词头、谐音、 双关、隐喻等联系,并通过在词素之间、词与词之间加小横线的方式,虚化实词,广构词丛,牵引挂靠,使“关系势态网”的语境构意功能达到更深妙的“圆舞” 境界。比如,以“存在”为词根,构造了“缘在”、“在世界中存在”、“共同存在”(Mitsein)、“去存在”(Zu-sein;Sein zu)等一大族词;“牵挂”(Sorge)则与“牵心”( Fuersorge)、“牵念”(Besorgen)相牵相挂;“所……”(Wo…)又组成一大丛关系趋向词,比如“所去”、“所因”(Womit)、“ 所及”(Wobei)等等。通过副词、连词和介词(zu, mit, bei, aufhin, in, um)等“虚词”来构造形式-境域指引的语境,是海德格尔惯用的手法。他还常利用一词的“字面意思”,在原来一整个的词中间插进小横线,以取得“双关”、 “多义照应”、“显示生成关系”等等形式-境域指引的效果。比如“Entfernung”的词典意义是“距离”和“消除”。海德格尔则在“Ent- fernung”的字面意义,也就是“消除距离”的意思上使用它; 以造成或暗示出“既远又近的‘解释学距离’”的微妙含义。“Entschlossenheit”的一般意义是“(决心已下的)坚决状态”,但海德格尔在此 同时强调它的词头与词尾分开(有了“解释学距离”)后的字面义的交合,即“Ent(充分去掉)-schlossenheit(遮蔽状态)”,也就是“充分 去除了遮蔽的状态”,以与“去蔽真理”(a-letheia)、“揭蔽”(Er-schlossenheit)、“出离”(Ekstase,出神心醉)等 词呼应。所以,此词可译为“决断”,因“断”有“断开”之意。于是,此词也就意味着“在断开(去除现成化的蔽障)之中形成决定”,也就是缘在的一种最原本 的自身构成的状态。由此两例可见海德格尔用词之讲究到了何等“相互引发和相互维持”的精微地步,但也令不明“。 形式-境域指引”之初衷的人感到莫名其妙,甚而对此等自造的“行话”深恶痛绝,视之为故弄虚玄。 我们可以将海德格尔喜用的那一在类词称之为“形式-境域指引词”,而将他拒斥的一类词称为“观念表示词”。后者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字符号,用来表示 某种抽象对象和观念;比如“属性”、“主体”、“实体”、“认识论”、“人的本质”等。前者则有语言本身的意义,在当场的使用中显示出、构造出语境中才能 有的丰满含义。所以,这类词从表面上看往往是纯关系式的(比如与“da”, “zu”,“ mit”, “wohin”……相连)、动作性的或使之动态化的(比如“zuhanden”, “Seinkoennen”, “aletheia”, “Zeitigung”)、正在进行之中的(比如“anwesende”, “vorlaufende”)、用小横线分开或结合起来的(比如“Zu-kunft”, “Da-sein”, “In-der-Welt-sein”,”Gewesen-sein”)等等。一旦被使用起来,它们所具有的“悬于空中”的特点更是被叠加、放大到了尽可 能充分和活灵活现的地步,使那些意义触须相互“牵挂”而做出各种巧妙的语言游戏,构成并显示出缘在(Da-sein)的纯缘发(Da, Er-eignen)意义。于是,以前用板结的观念表示词表达的哲学问题(“ 存在的意义”、“真理的本质”、“认知的可能”)被解构为形式和境域指引的问题;实体的变为在场与不再场交织的,再现的变为呈现的,关于“什么”的变为自 身构成着的。 《存在与时间》中的某些词语在海德格尔的后期思想出现的少了,或不再出现了,问题的表达方式也有不小的变化,但是,这种形式指引式的思考方式和表达方式绝 没有减弱,反倒是获得了越来越丰富的表现。比如,在标志着他的思想转向的“真理的本性”(1930年)一文中,他将意味着“遮蔽”的“非真理 ”(Unwahrheit)扶正为一个有重大积极意义的词,与“真理”同样原初。他还在该文手稿中引用了《老子》28章中的“知其白,守其黑”来论说之。 以此方式,他进一步削弱了“真理”(Wahrheit)的实体性,让它与“非真理”互夺互生,更清楚地成为形式指引式的。其实,《存在与时间》中讲的真 理,也主要是用的一个古希腊的词“aletheia”来表示,而且,如海德格尔的一贯作法,它被特意表示为“a-letheia”,意味着“去掉(a)- 遮蔽(letheia)”。因此,“真理的本性”一文不过发挥了这样一个形式指引词的本意:哪有“去掉-遮蔽”不以“遮蔽”为根本前提的?此外,海德格尔 涉入纳粹运动最高潮时写的“德国大学的自我主张”(1933年)中的一个关键词是“发问”(das Fragen):“这发问本身就是知识最高的构成形态。” 细读过《存在与时间》导论第二节( 题为“关于存在问题的形式(formale)结构”)的人,就会知道这“发问本身”就意味着一种纯关系境域的构成势态,它不被任何现成的答案满足,但又并 不散漫空洞,而是就以自身的发问趋向来生成那活在历史实际状态中的“知”。“于是,这发问展开其最本己的力量来开启一切事物的本性状态 (Wesentlichen)。此发问就这样迫使我们的目光变得极端简朴,从而投向那不可避免者。” 至于后期海德格尔主要讨论的“语言”(Sprache)、“道说”(Sagen)、“诗”(Dichtung)、“间隙”(Riss)、“缝隙 ”(Fuge,赋格曲)、“缝隙结构”(Gefuege)、“构架”(Gestell)、“技艺”(techne)、“道路”(Weg)、“自身的缘发生 ”(Ereignis),等等,无一不是形式指引词。也就是说,它们无一不是表示那处于悬而不定的引发状态之中的纯关系,绝不可能被对象化和实体化,但又 是更可领会的,直接显示着人的生存真意和动态结构。比如“自身的缘发生”(Ereignis),在德文中的意思是:“发生的事件”;它的动词 “ereignen”的意义为“发生”。但是,海德格尔要在更深的和更缘构的意义上使用它。与处理“缘-在”(Dasein)的方式相同,他将这个词视为 由两部分组成的,即“er-” “eignen”。“eignen”的意思为“(为……所)特有”、“适合于……”。而且,如上面已提到的,“eignen”与形容词“eigen”(意 为“自己的”、“特有的”)有词源关系,并因此而与“eigentlich”(“真正的”、“真正切身的”、“真态的”)相关。所以,通过这个词根,这个 词与《存在与时间》中讨论的缘在获得自身的问题和真理问题内在相连。 它的前缀“er”具有“去开始一个行为”和“使(对方、尤其是自己)受到此行为的影响而产生相应结果”的含义。总括以上所说的,这个词就有“在行为的来回 发生过程中获得自身”的意思。海德格尔还追究过它的词源义“看”。他在“同一的原理”(1957年)一文中写道:“‘Ereignis’这个词取自一个从 出的语言用法。‘Er-eignen’原本意味着:‘er-aeugen’,即‘去看’或‘使……被看到’(er-blicken),以便在这种看 (Blicken)中召唤和占有(an-eignen)自身。” [3] 里查森将这种“看”理解为“相互对看”,[4] 也是很有见地的看法。此外,这个“看”或“互看”与胡塞尔现象学之“看”也不是没有关联。总之,海德格尔要用这个词表达这样一个思想:任何“自身”或存在 者的存在性从根本上都不是现成的,而只能在一种相互牵引、来回交荡的缘构态中被发生出来。所以,这个词可以被译为“自身的缘发生”或“缘发生”。它是海德 格尔用来表达“存在本身”的真意的一个“主导词”或“引导词”(Leitwort),就如同古希腊的“逻各斯”与中国的“道”一样是只可直接意会而不可翻 译的。 它是人的生存状态的形式指引的一个最鲜明体现。 五 形式指引的方法论特点 “形式指引”(更确切的表达应该是“形势的关系指引”或“纯境域关系的指引”)表达出了一个西方哲学中还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的新方法和新的话语方式。它的 一个基本见解是:在一切二元分叉——不管是先天与后天、质料与形式,还是一与多、内与外、主体与客体、人与世界——之先,在人的最投入、最原发和前反思的 活生生体验之中,就已经有了或存在着(es gibt)一种纯境域的动态关系(趋势)结构,及其对意义、理解和表达的自发构成或生成实现。所有的意义与存在者都是从这境域关系结构中生成,但这种关系 结构本身不能被孤立化和主题化为任何意义上的对象式的存在者,以及这种存在者层次上的关系和构造。所以,这种结构中总有“悬而不定”的或隐藏着的原发维 度,并总在这不定、忧虑之中当场实现出前对象化的意义和理解。现象学意义上的“时间”或“时间(历史)体验方式”是这种形式指引的一个典型例子。 其次,还应指出,正是由于这形式指引的动态关系结构已原本到再无任何现成者可依据的地步,它就只能靠某种微妙的、从根本上生发着的回旋结构来实现和维持“ 自身”。也就是说,在这个层次上的存在者们(比如时间中的“过去”、“现在”、“将来”),已经没有任何“自性”或自己的存在性,而只在趋向他者的、或不 如说是相互趋向着的关联交织之中来赢得自己的“当时各自”(Jeweiligkeit)的存在。 一切都在风云际会中(umg?ngsweise)缘在着。这样,传统西方哲学的问题,比如胡塞尔还在努力去解决的“认知意识如何能切中实在本身?”的问 题,或观念论与实在论之争,等等,就都从根本上被解决了或消解了。在实际生活体验中生成的或形式指引出的东西,总已经是世界的了(见上面的三种世界之 说),再顺着“寻求保障倾向”堕落,按兴趣和关注方式而聚焦出各种对象;但另一方面,形式指引出的东西又都活在人的体验之缘里,与实际体验毫无关系的“客 观存在”是没有的或无意义的。 第三,更微妙的是,海德格尔找到了一种能对抗对象化堕落倾向的,并与这种实际生活体验一气相通的理解方式和表达方式,这是他之前的其他哲学家都没有做到 的,在他之后也只有德里达才悟到了其中的某些诀窍。看了以上讨论的读者很可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那种混沌惚恍的实际生活经验本身有何真正的“理解 ”(Verstehen)可言?作为现象学家,海德格尔也要在反思中、理论探讨中活动,他怎么能找到理解和表达那完全投入的实际生活体验的契机与话语?换 句话说,他怎么能做出比其他的前反思型的哲学家们(比如尼采、柏格森、狄尔泰、詹姆士、怀特海、雅斯贝尔斯、伽达默尔、萨特、福柯)和完全否认对于终极真 实的理解与表达可能的直觉主义者们更多更深的工作,以致“偶尔能够以最神秘和惊人的方式触到哲学事业的神经”(雅斯贝尔斯语)? 这就是海德格尔的形式指引说的妙处或“绝处”所在。由于要完全不离实际生命世间地——绝不向任何松垮的理论化和对象化低头地——寻求理解和表达,海德格尔 势必要让思想与语言最充分地震荡起来,当场现身和实现出来,相互穿透、相互做成,由此而显示出可理解性和可表达性。所以,对于他,一方面那些生活中的最不 起眼的境域式经验和最震撼人的边缘式的经验,比如使用工具、非对象式地体察生存环境、与大家伙儿搞在一起混世浮沉,以及倾听良知的呼唤、面对自己死亡的决 断式领会,等等,受到最高的关注和非-对象域化(将它们人类学化、社会学化、心理学化、伦理学化等就是“对象域化”的做法)的动感描述,或不克扣实况的去 蔽描述;另一方面,他坚信思想(理解)与原本的语言(逻各斯)在一开头的显示(现象)中就是相互编织在一起的,正如主动与被动在他那里已经无法从原则上分 开一样。因此生存意义上的解释学是他形成自己思想时的最关键契机之一,他对于胡塞尔、狄尔泰、克尔凯郭尔、拉斯克和亚里士多德等人思想的吸收无不朝向它。 这样,让哲学考察中的思想回复到实际经验中的努力就同时体现为话语方式的改变,从传送语言之外的现成的观念变为语言本身在当场的生成活动,也就是对语言中 隐蔽的各种非对象联系的揭示,新的联系的发现和建立;或者说是,让语言成为有生命的,有自己的时空间的,让语言本身说出和歌唱出充满深意的凭空而行的东西 来。所以,在海德格尔那里,一切有助于让语言本身活动起来、当场生成起来的语境化和完型(Gestalt)化的成分,比如副词、介词、中性代词、有内结构 的(比如有词头、词根、词尾区别的)词、有外结构的词(比如他用小横线连起来的词)、词丛(有词头、词根、词尾照应的词族)、语音关联、词源关联等等,都 被尽量调动起来,参加一场语言-思想音乐会和舞会(与黑格尔讲的那场绝对精神呑吃对象的“豪宴”是大不同了)。于是,语言的“肉身”(读法、写法、排法、 前后文中的位置等)已不可忽视,能指与所指的界线与一一对应被模糊,角色开始变换翻转。简言之,对语言的境域式和亲身的( leibhaftig)体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实际生活的体验的微缩形态及其形式指引,它们让思想和领会被当场萌发出来和凭空维持在“当时各自的状态”之 中。这样的语言就成了思想的温床或“家”,而不再是家奴或邮差。而思想也就在这个意义上被语境化了、动态化了和当场生成化了。我们主要不是在听关于某些概 念化思想的报告,而是在观看语言-思想的戏剧演出。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哲学方法的革命。 所以,我们看海德格尔的著作时,就有一种阅读别的哲学著作时所没有的感受,也就是一种悬浮在当场的语言氛围之中,遭遇到思想的萌发、生长与深化的活生生体 验,而绝不是按照某个预先设定的设计框架进行的分类与扩展。 当然,做这种思想-语言游戏需要创造性的技艺,需要才华和时机,即使对于海德格尔这样的大师,也有发挥得好与差的问题。无论如何,海德格尔最重要的一些哲 学贡献,都与他成功地将语言游戏与对重大思想问题的深层揭示相结合有关。在他那里,对存在意义、人的本质、时间的本质、世界的奥义、哲学史上的概念、技术 与艺术的关系等等的理解,几乎都是从德语的语境旋涡中喷涌而出的。它让习惯于平整化的科学语言的人绝望,使“正常的”翻译难于进行,但它带来了一种新的哲 学思想的可能。尤其是,不了解它,就根本不可能真正理解海德格尔。在他那里,哲学不再是观念化的思维,而是凭借广义的语境来开启道路的思-索。 六 结语 以上的讨论表明,形式指引的方法论思路恰恰适合于分析“缘在”(Dasein)这种非现成的存在者,因此,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似乎是偶然提及的作 为缘在本性的“生存”与这形式指引的关联背后,实在大有来头,是巨大冰山露出的一角。没有这种方法,海德格尔不可能走上写作《存在与时间》的道路,也就不 可能进入那么独特的思想世界与话语世界( 它与那似乎最接近它的生命哲学也大为不同)。尽管从二十年代中期起,他就不再频繁地使用“形式指引”这个词,但这绝不表明海德格尔放弃了它;恰恰相反,“ 实际生活经验(即生存)本身的形式指引”中包含的思路和话语方式对于他是如此根本、“自足”和“充满深意”,以致它的基本方法论导向活在海德格尔的所有思 想和表达活动之中,根本“不在乎”是否得到特意的标明。本文之所以着力揭示它并分析其来龙去脉,是因为这么做有别的分析所不具有的长处。其中之一就是“形 式指引”具有一种只在一个思想的起源处才会出现的清新、明晰与方法论的自觉,而这个思想后来的丰富化、圆熟化和出版物化却往往掩盖了它的真意。通过与普遍 化和形式化的区别,它最明确地表明海德格尔是在哪一点上突破了传统西方哲学的框架,而进入他自己的独特哲学世界的。 1927年,当《存在与时间》刚出版不久,海德格尔的一位早年的学生勒维特(Loewith)向他抱怨这本书中对缘在的存在论形式分析,不如他[海德格 尔]自1919年起讲的“实际性的解释学”(即“实际生活经验的形式指引”的另一种表达)那么具体。那时还在马堡大学任教的海德格尔在八月的回信中这样写 道: 实际性的问题的意义对于现在的我来讲也绝不亚于我在弗莱堡开始教书的情况。从弗莱堡时期就引导我的那些视野,如今使得实际性问题对我显得要更根本得多。我 之所以一直关心邓·司各特和中世纪,然后又转回到亚里士多德,绝非出于偶然。要评价此书[即《存在与时间》],不能只凭借[我在]课堂里和讨论班上所讲 的。我一开始必须完全专注于实际的状态,以便无论如何让实际性成为一个问题。形式指引、对流行的先天性、形式化等等学说的批判,所有这些对于我来讲都还活 跃于《存在与时间》之中,即便我现在没有[直接]谈及它们。说实话,我对于自己的[思想]发展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如果这样的问题提出来了,我的看法是,它 不能只依照我教的课程的顺序,对这些课中所讨论的东西加以总结就可以回答了。这种短程的考虑忘记了,那些关键的视野与动力是以来回往返的方式起作用的。 如果海德格尔这里讲的符合实情的话,那么我们也可以说,不仅如克兹尔所言,《存在与时间》中的生存就是形式指引,而且依据上面的讨论,还可以进一步肯定: 《存在与时间》及海德格尔一生中所使用过的几乎所有关键词,都是形式指引式的;它们的运作,都是“来回往返”式的,也就是说,都是在纯粹的相互关联之中来 构成其存在意义的。 癸未孟冬(西元二零零三年十二月六日) 完稿于北大畅春园万泉河畔 作者注:此文的写作得到北京大学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计划经费资助。此外,关于“形式指引(或译为‘形式显示’)”,本文作者自1996年的《海德格尔与中国 天道(北京三联书店)一书以来,已做过数次探讨,比如“‘实际生活经验经验’的‘形式显示’——海德格尔解释学初论”,(《德国哲学论丛 (1996-1997号)》,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和《海德格尔传》(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但是,迄今为止还未就“生存”与“ 形式指引”的关系做深入探讨。 《张祥龙:生存与形式指引》(上)见本次推送另外一篇文章 文章来源:中国现象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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