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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天一藏经楼 2018-05-24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本文作者张从正,字子和,号戴人,睢州考城(今河南兰考县东)人,约生于金·。海陵王正隆元年(1156)至金哀宗正大五年(1228),为宋金时代著名医家。当过军医,金宣宗兴定年间(1217~1222),曾召补过太医,但不久即辞去。与麻知几、常仲明等,日游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水(许昌北汝河)之上,讲论医理。医术高超,人称“望而尽其工, 闻而尽其巧,问而尽其神,切而尽其圣,集工巧神圣于张从正一人”。故有“神医”之称。融贯《难》、《素》之学,其法宗刘河间,合李东垣、朱丹溪为“金元四大家”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文章论述了邪气为致病之因、祛邪所以扶正的学术思想,认为所有祛邪之法皆可归入汗下吐三法,集中地反映了张氏的医学观点。这对当时滥用补法的现象具有针砭作用,但在对攻补关系的看法上,存在一定的片面性。第一段言邪实引起正虚,并举良、粗、谬、庸四工的治疗特点,赞良工之治实,贬庸工之治虚;第二段说喜补乃时弊,并表示著文目的是“庶几来者有所凭籍”;第三段讲疾病皆由邪气造成,说明运用攻邪之法的根据;第四段述有邪积不可补,无邪积始可补,分清攻补之法各自适用的范围;第五段析三法的不同用途,并以《内经》论证祛邪唯有三法;第六段将治法归为上行、解表、下行三类,阐明三法能概括众法;第七段叙《儒门事亲》编排的特点以及这样编排的原因。


第一段
[原文]
   人身不過表裏,氣血不過虛實。表實者裏必虛,裏實者表必虛,經實者絡必虛,絡實者經必虛,病之常也。良工之治病,先治其實,後治其虛,亦有不治其虛時。粗工之治病,或治其虛,或治其實,有時而幸中,有時而不中。謬工之治病,實實虛虛,其誤人之迹常著,故可得而罪也。惟庸工之治病,純補其虛,不敢治其實,舉世皆曰平穩,誤人而不見其迹。渠亦不自省其過,雖終老而不悔,且曰:“吾用補藥也,何罪焉?”病人亦曰:“彼以補藥補我,彼何罪焉?”雖死而亦不知覺。夫粗工之與謬工,非不誤人,惟庸工誤人最深,如鯀湮洪水,不知五行之道。
  夫補者人所喜,攻者人所惡,醫者與其逆病人之心而不見用,不若順病人之心而獲利也,豈復計病者之死生乎?嗚呼!世無真實,誰能別之?今予著此吐汗下三法之詮,所以該治病之法也,庶幾來者有所憑藉耳。


  人的身体得病不过表证和里证两个方面,疾病在气血方面不过虚和实两种表现。体表邪盛的人,体内正气一定虚;体内邪实的人,体表正气一定虚,经脉邪盛的人,络脉正气一定虚,络脉邪气盛的人,经脉正气一定虚,这是疾病的规律呀!技术高明的良工治病,先治病人的实证,后治病人的虚证,也有不治病人虚证的。医术不高明的粗工治病,有时候治病人的虚证,有时候治病人的实证,有时侥幸地治对了,有时就治不好。不通医术的谬工治病,使实邪更盛,虚证更虚,他们贻误人的表现通常很显著,所以可以抓住他们的误人之迹而责怪他们。只有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庸工治病,纯粹用补法扶正,不敢治病人的实证。世上的人都说这样很平稳,贻误了病人却看不出他的痕迹,医生自己也不检查自己的过错,即使到老死也不改悔,而且说:“我用的是补药呀,有什么过错呢?”病人也说:“他用补药补我,他有什么过错呢?”即使死了也不觉悟。粗工和谬工,不是不误人,惟有庸工贻误人最厉害,他们用补法治病,就像鲧用土堵截洪水一样,不懂得五行中水的规律。
  补法,是人们喜欢的,攻法,是人们厌恶的,医生与其违背病人的心愿而不被聘用,不如顺着病人的心愿而获得好处,哪里再考虑到病人死活呢?唉!社会上没有真才实学的人,谁能识别其谬误呢?今天,我写这篇吐、汗、下三法的解释文章,是用来总括治病的方法的,希望使后来的人能有所依据罢了。


第二段
[原文]
   夫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也。或自外而入,或由內而生,皆邪氣也。邪氣加諸身,速攻之可也,速去之可也,攬而留之,可乎?雖愚夫愚婦,皆知其不可也。及其聞攻則不悅,聞補則樂之。今之醫者曰:“當先固其元氣,元氣實,邪自去。”世間如此妄人,何其多也!
  夫邪之中人,輕則傳久而自盡,頗甚則傳久而難已,更甚則暴死。若先論固其元氣,以補劑補之,真氣未勝,而邪已交馳橫騖而不可制矣。惟脈脫、下虛、無邪、無積之人,始可議補;其餘有邪積之人而議補者,皆鯀湮洪水之徒也。

  疾病这个东西,不是人身体上本来就有的,有的是从外面侵入人体,有的是从体内产生的,都是邪气造成的。邪气侵入到人体,赶紧攻治它才行呀,赶紧驱逐掉它才行呀,一股脑儿地包着使它留下来,行吗?即使是愚男蠢女,都知道那是不可以的呀!可是到了他们生病时却一听说用药攻治,就不高兴,听说用补药就喜欢了。现在的医生说:“应当首先使病人的元气强固,元气充实了,邪气就自然离去了。”世上像这样的愚妄之人是多么的多啊!
  病邪中伤了人体,轻的传变久了,就自行消失,稍为严重的,传变久了也难好了。更加严重的,就会引起突然死亡。如果首先谈强固病人元气,用补药来给他补,病人体内的真气还没有充足,而邪气已经像一群野马交错急驰,横跑狂奔,就不能制服了。只有对脉微欲绝、下元虚衰、无邪和无积的病人才可以谈补。对其他的有邪积的病人,而要谈论用补的话,都是像鲧治洪水,“水来土湮”,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之类的人了。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第三段
[原文]
  今予論吐、汗、下三法,先論攻其邪,邪去而元氣自復也。況予所論之三法,識練日久,至精至熟,有得無失,所以敢爲來者言也。
  天之六氣,風、暑、火、濕、燥、寒;地之六氣,霧、露、雨、雹、冰、泥;人之六味,酸、苦、甘、辛、鹹、淡。故天邪發病,多在乎上;地邪發病,多在乎下;人邪發病,多在乎中。此爲發病之三也。處之者三,出之者亦三也。諸風寒之邪,結搏皮膚之間,藏於經絡之內,留而不去,或發疼痛走注,麻痹不仁,及四肢腫癢拘攣,可汗而出之;風痰宿食,在膈或上脘,可涌而出之;寒濕固冷,熱客下焦,在下之病,可泄而出之。《內經》散論諸病,非一狀也;流言治法,非一階也。《至眞要大論》等數篇言運氣所生諸病,各斷以酸苦甘辛鹹淡以總括之。其言補,時見一二;然其補,非今之所謂補也,文具於《補論》條下,如辛補肝,鹹補心,甘補腎,酸補脾,苦補肺。若此之補,乃所以發腠理,致津液,通血氣。至其統論諸藥,則曰:辛甘淡三味爲陽,酸苦鹹三味爲陰。辛甘發散,淡滲泄,酸苦鹹涌泄。發散者歸於汗,涌者歸於吐,泄者歸於下。滲爲解表,歸於汗;泄爲利小溲,歸於下。殊不言補。乃知聖人止有三法,無第四法也。
  然則,聖不言補乎?曰:蓋汗下吐,以若草木治病者也。補者,以穀肉果菜養口體者也。夫穀肉果菜之屬,猶君之德教也;汗下吐之屬,猶君之刑罰也。故曰:德敎,興平之粱肉,刑罰,治亂之藥石。若人無病,粱肉而已;及其有病,當先誅伐有過。病之去也,梁肉補之,如世已治矣,刑措而不用。豈可以藥石爲補哉?必欲去大病大瘵,非吐汗下未由也已。

  现在我论说汗吐下三法,首先论说攻治病人的邪气。病人的邪气除去了,元气就自然恢复了,况且我所论说的这三法,认识和实践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用得极为精当纯熟,有益无害,所以我敢于大胆地为后来学医的人谈论。
  天之六气是风、暑、火、湿、燥、寒;地之六气是雾、露、雨、雹、冰、泥;人之六味是酸、苦、甘、辛、咸、淡。所以,天邪发病大多发生在人体的上部,地邪发病大多发生在人体的下部,人邪(六味五谷)发病大多发生在人体的腹部。这就是生病的三个部位。病邪侵入的途径有三处,铲除它的方法也有三个。如果各种风寒邪气,郁结并与正气搏斗在皮肤之间,藏在经络之内,停留着而不离去,或者发生疼痛并在各关节间流走,肢体麻木,没有知觉,以及四肢肿痒、抽筋的症状,可用发汗解表的方法使病邪出去。如果内有风痰和食积,在膈部或胃上部,可用吐法使它们出去。寒湿、痼冷以及热邪侵袭下焦,在人体下面部位的病,可用通利大便之法使它们排出。《内经》分论各种疾病,不是一种症状;分别论述的治法,也不是一种方法。《至真要大论》等几篇文章,论述五运六气所生的各种疾病,各篇都用酸苦甘辛咸淡六味来论断并且概括它们的治法,其中谈到补法的地方,偶而可见到一二处,然而那种补法不是今天所说的补法啊!有关文字全部陈述于《儒门事亲》的《补论》条下。如辛补脾、咸补心、甘补肾、酸补肝、苦补肺,像这样的一些补法,就是用来疏发腠理,致生津液,流通血气。至于书中对于药味的性能的概括,则是:辛甘淡三味为阳,酸苦咸三味为阴。辛甘药发散,淡味渗泄,酸苦咸三味涌泄。发散的方法归于汗法,涌法归于吐法,泄法归于下法。渗法是解表,归于汗法;泄法是利小便归于下法。完全没有谈到补法。于是知道圣人只有三法,没有第四法。
  既然这样,那么圣人就不讲补了吗?我认为发汗、下泄、涌吐是用那些草木来治病的方法。补法是用谷肉果菜调适口味营养身体的。谷肉果菜之类食物,如同国君的道德教化;汗下吐之类药物,如同国君的刑罚。所以说美好的道德教化,是兴盛太平的粱肉;刑罚是治乱的药石。如果人没有病,吃饭吃肉罢了;等到有病的时候,应当首先讨伐那有罪过的病邪;疾病去除以后,再吃饭吃肉补养身体。如同国家已经太平了,就把刑罚放置起来不用了,怎么可以把药石用作补品呢?如真想要去掉大的病害的话,不是用吐汗下三法就无从治疗。


第四段
[原文]
  然今之醫者,不得盡汗下吐法,各立門牆,誰肯屈己之高而一問哉?且予之三法,能兼衆法,用藥之時,有按有蹻,有揃有導,有減有增,有續有止。今之醫者,不得予之法,皆仰面傲笑曰:“吐者,瓜蒂而已矣;汗者,麻黃、升麻而已矣;下者,巴豆、牽牛、朴硝、大黃、甘遂、芫花而已矣。”既不得其術,從而誣之,予固難與之苦辯,故作此詮。
  所謂三法可以兼衆法者,如引涎、漉涎、嚏氣、追淚,凡上行者,皆吐法也;炙、蒸、熏、渫、洗、熨、烙、針刺、砭射、導引、按摩,凡解表者,皆汗法也;催生下乳、磨積逐水、破經泄氣,凡下行者,皆下法也。以余之法,所以該衆法也。然予亦未嘗以此三法,遂棄衆法,各相其病之所宜而用之,以十分率之,此三法居其八九,而衆法所當纔一二也。
  或言《內經》多論鍼而少論藥者,蓋聖人欲明經絡。豈知鍼之理,即所謂藥之理。卽今著吐汗下三篇,各條藥之輕重寒溫於左。仍於三法之外,別著《原補》一篇,使不預三法。恐後之醫者泥於補,故置之三篇之末,使用藥者知吐中有汗,下中有補,止有三法。《內經》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終。”是之謂也!


  然而现在的医生不能完全掌握汗下吐三法,各立门户,谁肯降低自己高贵的身份而问一问呢?再说我的三法,能兼代概括许多治疗方法,用药的时候,同时配合有按有跷(即手按和足跷),有静养,有导引,药味有增有减,有连续用药,有中病即止。现在的医生不能掌握我的三法,却都鼻孔朝天高傲地嘲笑我说:“吐法呀,用瓜蒂就行了;汗法啊,用麻黄、升麻就行了;下法呀,用巴豆、牵牛、朴硝、大黄、甘遂、芫花就行了。”既不能掌握我的治疗方法,随之而又歪曲理解,我确实难跟他们苦苦争辩,所以写这篇阐述性的文章。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我所说的三法可以概括其它许多治法,如引涎、漉涎、嚏气、追泪,凡是使病邪向上走的疗法都是吐法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炙、蒸、熏、渫、熨、烙、针刺、砭射、导引、按摩,凡是解表的疗法都是汗法。催生下乳,磨积逐水,破经泄气,凡是使病邪向下走的疗法都是下法,因此,用我的三法,就可以用来概括其它许多治疗的方法。然而,我也不曾凭借这三法就抛弃其它许多方法,而是要看病情适宜的情况才使用,用十分来作比率的话,此三法占其中的八九分,而其它许多方法所占的才一二分。
  有人说《内经》多方面地论述针法却很少论述药,是因为圣人想要阐明经络的理论。哪里懂得,针法的理论也就是药的理论。就是我现在写的吐汗下三篇,每一篇都分条列出药的“轻重寒温”在各篇之后,并在三法之外,另外写了《原补》一篇,使它不掺杂在三法里面。恐怕后世医生拘泥于补法,所以放它在三篇之末尾,使用药的人知道吐法中有汗法,下法中有补法,只有三法。《内经》说:“懂得要领的人,一句话就说透彻了。”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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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寒发汗」

「苦寒发汗」治法的源流
「苦寒发汗」理论源于《内经》
苦,为五味之一,五行属火;寒,为药性之一,作用趋于下行。汗法属于中医临床八法之一,主要用于宣发肺卫,祛邪外出。《内经》中有许多关于汗法的论述,如《素问‧玉机真脏论》云:「今风寒客于人,使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当是之时,可汗而发也。」指出了汗法的使用原则和依据。《素问‧阴阳别论》曰:「阳加于阴谓之汗。」说明了汗法的作用机理。

般认为,汗法大多用于外感表寒之病證,用药多以辛甘发散为主。此说固然确凿,然而从汗法的
机理着眼,对于寒邪为患的热證,选择辛甘之药以阳加阴,可汗而解表;但对于热邪为患的热證,
辛甘之药恐未合病机。《素问‧六元政纪大论》指出「凡此少阴司天之政,......,岁宜咸以之,而调其上,甚则以苦发之」,《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火淫于内,治以咸冷,佐以苦辛,以酸收之,以苦发之。......火淫所胜,平以酸冷,佐以苦甘,以酸收之,以苦发之,以酸复之,热淫同。」说明以苦寒之药治疗火热之邪为患的病證,亦可收发散邪气之功,是为「苦寒发汗」的理论基础。

「苦寒发汗」方药创于河间
金元时期,中医学术上颇多创见。作为河间学派掌门人的刘完素,认为「火热」为外感六淫和五志过极为病的核心病机,临證上主张以寒凉之剂抑阳泻火。对于表證发汗之法,刘氏指出「如世以甘草、滑石、葱、豉寒药发散甚妙」,明确提出了辛凉解表法和代表方剂防风通圣散。
防风通圣散由麻黄、防风、白术、白芍、桔梗、荆芥、当归、石膏、薄荷、大黄、芒硝、滑石、黄芩、连翘、川芎、甘草和生姜组成,用于治疗表里俱热的病證。该方既从气分清表热,又从血分泻里热,使周身气血流畅,无有郁滞。
后世医家王好古指出:「刘氏用药,务在推陈致新,不使少有佛郁,正造化新新不停之义,医不如此,是无术也。

「苦寒发汗」治法详于从正
张从正私淑刘完素的学术思想,认为气血以流通为贵。在汗法的论述中,张氏明确提出了「苦寒发汗」治法,且论述颇详。
《儒门事亲‧卷二‧凡在表者皆可汗式十五》指出「风寒暑湿之气,入于皮肤之间而未深,欲速去之,莫如发汗。......然发汗亦有数种。......寒凉亦能汗也。......如大柴胡汤、小柴胡汤、柴胡饮子,苦寒之药也。......以《本草》校之,......黄芩、知母、枳实、地骨皮,其苦而寒者乎;前胡、柴胡,其苦而微寒者乎;......皆发散之属也。」这段论述十分精辟,说明汗法的目的是发散散入于皮肤之间尚未深入的邪气。由于邪气有风寒暑湿的不同,所以在临證时要审因论治,对于风热、暑热和湿热之邪,可采用苦寒发汗的方法进行治疗。
需要强调的是,张从正「苦寒发汗」法的根本目的是发散外邪,即给病邪以出路,以达到邪去正安的目的,而且张氏临證颇多变通,未必完全用苦寒之药物和方剂,只要是用苦剂或寒凉的方法发散热邪,都可视作「苦寒发汗」法的范畴,此正如《儒门事亲‧卷三‧九气感疾更相为治衍二十六》所指「寒可以治炅,炅在外者,以清房、凉榻、薄衣,以清剂汗之;热在内者,以寒饮、寒剂平之」。

张从正「苦寒发汗」治法探析
「苦寒发汗」以发火之郁
《儒门事亲‧卷六‧热形》记载了一则假寒證病案:一位妇女身冷脉微,喜食沸热粥饭,夏季时厚衣戴帽蒙首仍觉寒冷,泄注不止。常年服用乾姜、附子、硫黄等燥热之剂维持健康,稍用寒凉药食则病情加剧,如此三年不愈。从正诊其两手脉,皆如绳有力,一息六、七至。于是以凉布搭心,次以新汲水淋其病处,即使患者呼叫无状,仍令人持之以冷水淋其三四十桶。于是大战汗出,昏困一二日诸病皆除。
《素问‧六元政纪大论》言「火郁发之」,唐代王冰注云:「发谓汗之,令其疏散也。」本案属「苦寒发汗」外治法的范畴,辨證的关键是寒与热。虽然患者的病史和临床表现以寒證为主,但《脉诀》有云「六数七极热生多」,故舍症从脉而断为热證。心主火,又热者寒之,故从正人「以凉布搭心」且「以冷水淋其三四十桶」,终得战汗而解。由此可见,张氏的「苦寒发汗」法是包括多种治疗手段的综合疗法的概括,是对诸多治疗方法提纲摰领的分类,这种综合治疗的方法是中医整体观在治疗上的体现。因此清代王孟英「自苦以来,善治病者,莫如戴人」的评价并不为过。

「苦寒发汗」以平风之胜
《儒门事亲‧卷六‧风形》记载「南乡陈君俞,将赴秋试,头项偏肿连一目,状若半壶,其脉洪大。戴人出现。《内经》:面肿者风。此风乘阳明经也,阳明气血俱多。风肿宜汗,乃与通圣散,入生姜、葱根、豆豉,同煎一大盏,服之,微汗;次日以草茎鼻中,大出血,立消。」

本案为「苦寒发汗」内治法结合放血疗法的代表。通圣散为刘完素所创制的表里双解之剂,可以散风郁,开结滞,宣通气血,用于表證而兼有内热之人。张从正私淑刘完素之要旨并加以发挥,在微汗散邪的同时加以放血疗法,使方与法合,效如桴鼓。对于放血疗法,张氏认为「出血之与发汗,名虽异而实同」,即砭刺出血之法同样可以发泄逐邪,疏风宣毒,通经散癖,决雍泻火,清灵苗窍,且取效更捷,符合「血实者决之」的原则。

综上所述,张从正的「苦寒发汗」治法建立在对疾病病因的正确分析和对病机的准确把握基础之上,是汗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包括药物、渫、洗、放血等方法在内的综合性治疗方案,表现了张氏精于医道、圆活诸法的大家风范。其论遥承经旨,有理有据;其方源于河间,方药赅备;其法验于临床,效如桴鼓。




張從正治痹病
孙颖伟 殷海波*张磊 陈亚光(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风湿免疫科

1知时节、明病因,湿热为源
痹病是以肢体关节或肌肉疼痛肿胀、酸楚重着、麻木、变形、僵直及活动受限等为主症,甚至累及脏腑的一类疾病。《内经》根据所感受邪气不同分为行痹、痛痹、着痹。针对发病时节,张氏认为痹病「多发于每年十二月,大寒中气之后,及三月四月之交,九月十月之交。」并运用五运六气解释发病时节:「大寒中气之后,厥阴为主气,巳亥之月,亦属厥阴用事之月,皆风主之时也。故三月、四月之交,多疾风暴雨。振拉摧拔,其化为冰雹。九月、十月之交,多落木发屋之变。故风木郁极甚者,必待此三时而作。」风为百病之长,在此节气风邪夹寒湿之气,卒逢「劳力之人,辛苦失度,触冒风雨」,因而发病。
自《内经‧痹论》提出「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后世医家多从风寒湿论治痹病。张氏有感于时局误治之风,「不问经络,不分脏腑,不辨表里,便作寒湿脚气,噈之附之,乳之没之,种种燥热攻之;中腕灸之,脐下烧之,三里火之,蒸之熨之,汤之炕之。以至便旋涩滞,前后俱闭,虚燥转甚,肌肤日削,食饮不入,邪气外侵,虽遇扁、华,亦难措手。」当时的医生滥用温燥,以至于患者郁热于里,湿热内蕴,故张子和《儒门事亲‧指风痹痿逆近世差互说》提到「痹病以湿热为源,风寒为兼,三气合而为痹。」打破一派温燥之局,强调湿热为患的重要性,对痹病的病因病机扩充有重要意义。

2首攻邪、次扶正,三法并用
张氏明确鋻别三者的临床表现,风痹「旦剧而夜静」,寒痹「旦静而夜剧」,湿痹因「湿胜则筋脉皮肉受之,故其痹着而不去,肌肉削而着骨。」对于风痹的治疗,本于《素问‧至真要大论》之「风淫于内,治以辛凉」,强调风痹不可用金石大热之药祛风,宜用辛凉散风,推崇刘河间的防风通圣散、搜风丸之类,程参政祛风丸、换骨丹,用之「获效者多矣」。对于湿痹的治疗,必先涌去其寒痰,「水湿得寒而浮蓄于皮凑之间,久而不去,内舍脏腑。用去水之药可也。水湿者,人身中之寒物。寒去则血行,血行则气和,气和则愈矣。」大凡治痹,攻邪为主,邪去则正自安,血气自然调和。
不论年老或年幼,张氏皆大胆运用汗吐下三法治疗痹病。子和的攻邪思想源自《素问‧阴阳印象大论》「其在皮者汗而发之」、「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汗者,风随汗出也,是指用药物、针灸、洗熏、熨络、推拿、气功等方法以祛除表邪;吐者,吐之令其条达也,大凡摧吐、豁痰、引诞、催泪、喷嚏等祛邪上行之法皆属此类;下法,推陈致新也。下法包括泄下、行气、通经、消积、利水等驱除里邪诸法。因此,通过攻邪之法可以调畅气机、疏达气血,「使上下无碍,气血宣通,并无壅滞」,痹病自除。其《治病百法‧痹》明确记载:夫大人小儿痹及手足麻木不仁者,可用郁金散吐之。吐讫,以导水丸、通经散泄之。泄讫,以辛温之剂发散汗出,则可服当归、芍药、乳、没行经和血等药。先吐痰水,再下水湿,后以汗出,待邪气散尽,方可少尽活血之品以调和经血。然张氏并非忽略正虚的一面。《儒门事亲‧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良工之治病者,先治其实,后治其虚」。他强调通过祛邪而达到扶正的目的,攻邪之中蕴含补虚之意。「今予论吐、汗、下三法,先论其攻邪,邪去则元气自复也。」对于久痹顽痹的治疗应先攻其邪,若先补之,反而助长邪气的作用,更伤正气,因此,只有对纯虚无实的患者,才可使用补法。

3立方药、护脾胃、养生调摄
且看张氏《儒门事亲‧指风痹痿逆近世差互说》的两则医案:
1:昔项开完颜氏风病搐,先右臂并右足,约搐六七十数,良久,左臂并左足亦搐六七十数,不瘥,两目直视,昏愦不识人。几月馀,求治于余,先逐其寒痰三四升;次用导水禹功丸散,泄二十馀行;次服通圣散辛凉之剂,不数日而瘥。
2:陈下酒监魏德新,因赴冬选,犯寒而行。真气元衰,加之坐卧冷湿,食饮失节,以冬遇此,遂作骨痹。骨属肾也。腰之高骨坏而不用,两胯似折,面黑如炭,前后廉痛,痿厥嗜卧。遍问诸医,皆作肾虚治之。余先以玲珑灶熨蒸数日,次以苦剂,上涌讫寒痰三二升。下虚上实,明可见矣。次以淡剂,使白术除脾湿,令茯苓养肾水,责官桂伐风木。寒气偏胜,则加姜、附,否则不加。引刺肾俞、太溪二穴,二日一刺。前后一月,平复如故。
从两则医案可以看出,张氏在顽痹久痹的诊疗中,汗吐下三法与口服汤药灵活应用,对案之虚实夹杂證,先汗法吐法祛其邪,再以培补脾肾之法治其本,故疗效卓越。张氏用药精湛,如涌吐剂三圣散,其组成中的瓜蒂需反复炒黄,煎煮后「待放温,徐徐服之。不必尽剂,以吐为度。」炒黄入脾,待温服以和胃气,有效且不再服,以免过伤正气。此外,如神佑丸即是在《宣明论方》中三花神佑丸的基础方上删汰了轻粉之剧毒之品而成。张氏瓜蒂散则是在《伤寒论》瓜蒂散原方加人参、甘草而成新的涌吐剂。

涌吐法治疗痹病的时间也有严格要求,「自春至秋,涌泄法但腊月非其时。至春和时,人气在上,可再涌以去其根。」泄法如舟车丸、浚川散、通经散、神佑丸,益肾蔡,在其用法中也提到临卧温水、
湿汤、煮枣肉之水送服等,也有叮嘱早晨服韭白汤等,均体现张氏顾护脾胃正气之义。
张氏倡导病后以食物养生调摄,重视顾护胃气,主张补虚首重食补。《儒门事亲‧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有恰当的比喻,「谷肉果菜之属,犹君之德教也,汗下吐之属,犹君之刑罚也。故曰:德教兴平之粱肉,刑罚治乱之药石。......病之去也,粱肉补之。」充分体现了张氏「养生当论食补,治病当论药攻」的学术思想。此外,张氏主张患者应注意情致调摄,根据《内经》五志相克相生,提出更为详细而实用的治疗方法「悲可以治怒,以怆恻苦楚之言感之。喜可以治悲,以谑浪亵狎之言娱之......」对于久患痹病的情志不畅患者也有一定的应用价值。

4结语
为纠正时弊,张氏提出「湿热为源」的痹病病机理论;在治疗上汗吐下三法并用、寓补于攻;对于汗吐下药物使用娴熟、准确把握,在治疗久痹顽痹等难治之症中取得显著疗效;且重视饮食调补、情志调摄,足见其对医理的精通,药性的熟谙,令后世不能不敬仰为「医王」。张从正对痹病的诊疗只是其诸多学术思想中的一个分支,学习其学术思想并应用于现代临床,将是一个具有创造性与挑战性的突破,对今后痹病的诊疗有实用价值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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