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肖相如 | “辨证论治”是你的工具,不是你的追求

 为什么73 2018-05-31

自“纪录中医”的粉丝越来越多后

观察和试探这个微缩“中医界”也有了更多的意义

比如对一种思想的解读,是否能碰撞出火花?



光是看这题目很多人就忍不住赶紧进来批判一番

但事实上呢?

眼界和层次可能决定了你看问题的角度




肖相如

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

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肖相如:


《伤寒论》它的核心讨论的是方证。在方证里面它的适用程度也不一样。在“主之”的这些条文,是最高等级的适用,它能够达到药到病除的疗效。因此我就将这样一种方证称为特异性的方证。因为它是疗效肯定的,有这个证,用这个方,一般就是药到病除了。

那么大家想一想,我们的医学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很明确,我们就是希望能把这个病治好,而且希望是药到病除,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要找到一个特效的药。比如说我们现在的西医同道,他们就是研究病,以病为单位,从微观的方向去找到这个病因,寻找针对这个病因的特效药。


比如说前不久,我们中国的屠呦呦教授获得诺贝尔奖的青蒿素,事实上就是西医按照病的这种模式,去寻找一个针对病因的特效药的这么一个过程,这么一个方式。所以现在对于疟疾,那我们就可以用屠教授找到的青蒿素。用了这个以后,大部分病就好了,那这就达到了治疗疟疾的目标了,那这就是医学的真正的目标。

那中医的目标是什么?我们就是要针对人体的这个证,因为中医在它起源的时候,没有西医的这种技术手段,比如说它不能做微观的研究,又不能去做解剖,更没有现在的技术。但是我们又得治病,那怎么办呢?所以我们就从另外一个侧面来研究,这种侧面它也是充满智慧的。


它告诉你,无论什么原因让人体得病,人体都会出现一种状态的变化,那么这个状态的变化,其实就是中医所研究的证。比如说一个人感冒了,他可能就会出现怕冷、发烧,中医认为这就是人体状态的变化,并将这个确定成为一个证。因此,如果中医能够针对人体的这种状态变化的证,寻找到具有特效的方的话,那就达到了治疗目标。 

那么现在为什么方证这个东西被大家忘记了?现在中医界基本上认为方证是不存在的。重要的就是要辨证论治,这是什么原因呢?原因就在于我们现在真正能够达到像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里“主之”的这些特效的方证,它相对的比较少,不够用,所以大家就认为这个东西太少了,就不重视它。


还有很多人,认为这个方证不是重要的原因,就是认为方证太过简单,认为中医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这其实是一种误解,比如说张仲景告诉我们的这个方证,我们现在来用虽然是简单,但是你想一想,这个方证的确立过程它很简单吗?你能找出来一个像张仲景这样的方子吗?作为一个医生,可以自己问一问自己能不能够找出来,如果能够找出来几个,你看看你还认不认为这个过程是简单的?

现在只是张仲景已经告诉我们以后,我们才可以这么简单地去用。但是张仲景要确立一个这样的方证,他需要什么样的智慧?需要什么样的时间?虽然我们不知道的,但是我们可以找一个类比的东西。


比如说现在屠呦呦教授给我们找到的这个青蒿素,用起来是不是也很简单?得疟疾了就用青蒿素。甚至你不读书都可以,你只要知道这个人是疟疾,你就用青蒿素,是不是就有效?这个过程跟我前面所说的,《伤寒论》第35条: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这个过程是一样的,见到这个证你用麻黄汤。

这个过程是很简单的,但是你现在再想一想,谁有能力把这个东西用弄得这么简单,让我们现成来用?屠呦呦教授不是一个人,是我们国家的一个项目,有一个很庞大的团队,还不只一个团队,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你想一想经历了多长的时间,我们有多少人经历了多少艰辛,经历了多少的困难,经历了多少次的失败和挫折,我们现在才能够让屠呦呦教授获得一个诺贝尔奖。

那大家现在去思考,现在疟疾这个病,已经可以用青蒿素治疗了,那你说那不行,这个东西太简单了,我还要再思考一下,给它弄复杂一点。我们有必要这样做吗?所以说我们医学界是要思考这个问题的,你的目标究竟是干什么?如果你是想把这个疾病治好,西医需要的就是去寻找针对病的特效药,中医就是寻找针对证的特效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特异性方证。


如果你放弃了这个方证,事实上你就放弃了你的目标。比如说整个医学界,现在将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去研究辨证论治,那你最终得出来的,永远都只是一个广泛适用性的原则,但是你的医学疗效是没有积累的。

如果你按照张仲景的这个特异性方证的体系。比如说张仲景以后的历朝历代的医生,如果在一生之中能够找到一两个的特异性方证,那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异性方证就会不断增加。如果有朝一日,我们所有人体的证,都有特异性的方可用的时候,都有特效方可用的时候,那我们是不是就达到了征服疾病的目标呢?


因此,我们医学的正确方向,它应该是你首先要掌握张仲景给我们确立的这些方证,特别是其中的主主的这些特异性的方证。还有就是你要努力地去寻找,我们历代医家确立的方证。事实上我们历代医家也有很多人在他的一生中,总结出来一些很有效的方证。


所以大家以后可以去看,凡是有名的医生,在他的临床中,他熟悉的这个领域,其实他都有相对固定的方证。就是见到这个病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方了。什么时候才需要辨证论治?就是在他还不太了解,没有把握的时候,他才会去辨证论治。

所以我告诉大家,医生看了你一眼,他马上能够给你开出方来,其实一般的疗效都不会坏的。因此大家在看病的时候,你不要老认为说,这个医生看的快是对你不负责任,是敷衍你。


事实上我们所有的大夫,他在临床上看病的时候,其实首先用的是方证,只是很多人不认为他是这么干的,因为他学的理论跟实际操作不一样,所以中医有时候是很奇怪,做的跟说的是不一样的。

 

所以医学现在正确的方向,就是应该在全面地努力地掌握已经有的特异性方证的基础上,再去努力的提高辨证论治的水平。为什么呢?


因为现阶段并不是所有的病都有特异性的方证可以用,也就说特异性方证它还是少。可能在大多数的时候,我们还得用这个辨证论治,同时我们每个医生都有责任,你要根据你的能力,根据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不断地去探索这个特异性方证。所以我说一个医生,如果你在你的一生之中,能够摸索出一到两个特异性方证,那你对医学就做出了贡献了。

所以这是我对现在关于《伤寒杂病论》的核心问题是什么,它给我们提供的是一种什么思路,以及我们现在中医的主流的方向的一些认识,希望我们学术界能够广泛地去思考讨论这个问题。(完)



按:

杨过在独孤求败石墓前看见剑冢的寓言,才知这是独孤求败留下的剑冢。剑冢中,埋的是独孤求败一生几个阶段中用过的几柄剑。


第一柄是一柄青光闪闪的无名利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第二柄是「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此剑已被弃之深谷,故不在剑冢之中,以一长条石片代表。


第三柄是玄铁重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外表黑黝,剑身深黑之中隐隐透出红光,三尺多长,共重九九八十一斤,两边剑锋都是钝口,剑尖圆圆的似是个半球。


第四柄是柄已腐朽的木剑,原因是独孤求败「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我素知中医之内,不少人看不起方证,辨证论治所追求的自然是“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这作为医生的个人追求无可厚非,但作为医学这门学科的追求却可能是有问题的,宛如最终木剑腐朽,难以留存。


也正是中医比之于西医的软肋,一切的经验和发展不能很好的沉淀下来为后人所用。这个世界可能不需要那么多的医生都成为上医,但如果方证能得以完善,下医的疗效将得以提升,更多的小病被轻松治愈,对中医这个行业而言,不得不说是一桩好事——





文创产品

再次上货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