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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门~银花河边的明珠

 雪里红jp216 2018-05-31


浓浓乡愁是否还依旧掩藏于绿山清水之中……………!

土门位于大秦岭深处,是个小镇,是我离开故乡到过的第一个“外地”。

那是被秦岭南麓紧紧包裹着的一小块盆地,只有银花河水象一把尖刀,从西边的西湾村一头扎进去,然后汹涌咆哮起来,把整个盆子底冲出了一道缝隙,然后又一头向金钟山撞去……金钟山在土门镇东,光秃秃的,像一只倒扣的洪钟,它就嗡嗡地响起来,成就了一个“银水撞金钟”的自然奇迹。

六十年代初,土门镇上曾经来了一群人,想创造一个人间奇迹,准备在河口村筑一个大坝,发电并灌溉土地,把土门镇打造成一个富庶宜居的盆地。河口村是银花河与龙王庙河的交汇之地,年储水量大得惊人,他们打算瞒天过海,在河南后面的石头山中打通一条隧道,让河水绕过盆地浩荡东去。但终因物资匮乏、机械化程度太低等因素没能血战到底,只在龙王庙河大桥南侧留下一条苍垭洞,黑黢黢地,像一道历史的暗疾。人没有斗过天地,五十多年过去,金钟山的钟声年年依旧响起。

多年前先辈们手工开凿的隧道依旧车水马龙,它在向人们诉说着银花河畔的故事……………!

河南一条街的人,河北一条街的人,都操南音。出门一句“你吃啦木有”,不管你是刚走出灶房,还是才出得茅房,两个人就攀谈起来,无非鸡狗猪鸭,天南地北;邻里相隔一道界墙,端个饭碗就在猪圈边的柿子树下见面了,你搅的糊汤,我擀的豆面,举起筷子到对方碗里夹一筷子头尝尝,都摇头说还是自家的饭香;河南河北都种稻,给秧田换水的时候,上下游的争执起来,面红耳赤地,有时抡起锄头,在水田边扭打成一团,刚好有人前来劝架,趁势双方递一根纸烟,嘿嘿笑起来,说看你刚才那倔劲儿,犟得像头驴……上游的豁豁留小些,下游的豁豁扒大些,银花河里的鱼就在两家的秧田里乱蹦,皆大欢喜。

河北占盆地的三分之二,自西向东有三条南北走向的沟渠,名曰四辈沟、涧丈沟、洋芋沟。沟沟水流叮咚,土地肥沃,树林荫翳间住满人家,养鸡狗、育葡萄、种洋芋、栽红薯。其地势自南而北缓缓高起,村子多王姓人,名王前村和王后村,村中小路蜿蜒,房屋白墙黑瓦,参差而美。由此我们可以想象:整个河北看起来就像一只硕大的簸箕,簸箕里装着镇政府、医院、学校、粮站,邮局,是土门镇的核心。

河南只占整个盆地的三分之一,像是河北这只簸箕里簸出去的一颗荞麦,窄窄长长地盘踞在银花河以南,但其实它才是土门镇最早的行政中心,河北只是它的发展和延续。它的后山上有一座娘娘庙,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土门镇。先是河南人看不起河北人,笑其交通不够便利;后是河北人把河南人拾不到眼里去,嘲讽他们没有学校没有医院没有邮局,像个中途没落的亲戚。但毕竟是同一镇子上的人,笑完了,河北的人依旧去河南的娘娘庙磕头祈福,河南人家的孩子依旧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去河北。

乡道旁的大隧洞直通龙王庙河口,还有多少人可曾想起……!只是拐过这个湾儿,小镇就即将在眼前了!

整个镇子只河北一所学堂,是个标准的初级校。那时银花河上只有一座木棍桥,搭在水流较缓河道较窄的西湾村。桥墩子是用河石垒起来的,桥面是三四根胳膊粗细并在一起的桦木树棍,人提着心晃悠悠地走在上面,如果肩上再扛一辆28自行车,桥面就挨着水面了,伸手能捞到河里的麦穗鱼。可是银花河年年夏天都发大水,大水一来,桥瞬间倾覆,所以土门镇上的人自小都会水,好多人都是“水上漂”,有踩水的绝技。滔滔洪水带来上游的好多庄稼、木材和家畜家禽,他们上衣一脱裤带一勒大喊一声跳进水里,起先看起来还像一只青蛙,到了波涛汹涌的河心,整个身子竟然直愣愣地立起来,像稳稳站在激流中的一只葫芦。河南河北的人若在洪水季节过河上学或办事,他们就肩扛手拉地义务劳动,收获一声谢谢,心里美滋滋的,如灌进二两烧酒。

学堂汇聚四邻八乡沟沟岔岔的莘莘学子,整天里书声朗朗青春洋溢,老师在大灶上可以买到锅盔,走读生只能租住在农户家里,自己淘米生炊。每到星期三、五大扫除,公共厕所被一双双写字作文的手冲洗得倍儿净,还要在门口设两个把门的,等检查完了才能离去。某年一个学生内急,硬是解决在了裤子里,从此政策宽松,实在急了可以入厕,但完事后把门的要重新在河里提水清洗。这里培养出了好多人。有的当老师教书育人,有的当了政府部门的文书和书记,有的成了大款老板,有的开公司自己给自己做经纪人,最后万踪同归,都不同程度地给母校做了回馈,集资改造校舍修建操场,忙着搞阅览室购置体育健身用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搞得风生水起——学校还是那所学校,却因为这些事情温暖起来,不得不说这就是土门镇土门中学的教育之美。其育人之道如春风化雨,无声而深入骨髓。

山环水绕——小镇天生就能自然而然的融入一幅水墨画卷之中!

    学校东墙外是洋芋河,过了洋芋河就到了老爷庙。这老爷庙供奉的是关老爷,整个庙堂分前后两殿,两旁还有数十间僧房,看起来威武雄壮。解放后,关老爷像遭毁,僧众也不知去向,此庙先为镇公所,后为老师办公地点兼小学教室兼女生宿舍。但无论怎样变迁,这所老爷庙总是散发出一股神秘气息。

庙前有一棵古柏,三个人合抱粗细,虬曲盘旋直冲云霄,树干伸张盖住了整个庙宇,树身却嵌满了土枪子和两三寸长的铁钉,来来去去的人都对此闭口不提。这更增加了它的神秘。后来才隐隐听老人们说,这老爷庙的后面本来也是一片参天古柏,但几个月就被人砍完了,紧接着镇上就开始接二连三离奇地死人,庙前这棵古柏上还流出了殷红的血泪……人们产生了恐惧,庙前这棵树才得以幸存。嵌入铁钉和土枪子,目的是为了防止又有人前来砍伐这棵古柏。

随父亲在土门上学的时候,我曾在老爷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从不敢正视庙宇的后殿,总觉得那里潜藏着许多双诡异而冷峻的眼。那时宿在前后殿衔接处的一间禅房里,每到雨季,前殿和后殿屋檐上的水一齐落在门前的排水沟中,滴答作响水花四溅,我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升起一团寒气。庙宇一面临河一面临山,半壁墙上都长满深绿色的苔藓,听说有一年后殿中曾经出现过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蛇,民间就有了关老爷显灵的说法,每月初一十五都能遇见小脚老太太跪在空落落的后殿上,对着一面空墙念念有词,放鞭炮,烧纸钱……后来父亲调走了,我们也被赶出了僧房。搬出老爷庙时我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还俗的和尚,终于可以不再在那团神秘的雾气里晃荡。

那一堵堵土墙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很多地方都有土门,我始终对土门这个地名心怀兴趣。那年我和父亲一起走垭子塬,迈过金钟山,快上到梁头的时候,一种悦耳的风声仙乐般在耳旁环绕不去。父亲说,过风楼就要到了。

垭子塬是土门盆地东侧较低的一个垭口,站在梁上,东可俯瞰八十河,西可瞭望土门全貌,过风楼是修在它梁上的一个门楼,原来还修有城隍庙和花戏楼。西望西湾,河道里的风掠过盆地从这里向东吹去,风声飕飕,如聆天语。原来,土门最初也是一处荒草大树遍布的蛮荒之地,走兽奔突渺无人迹。后来几户人家躲避土匪或者逃难走到这里,在垭子塬下发现了一个土洞,这才住下来开始开荒种地、繁衍生息,也才有了现在的土门镇。

“三六九,土门走;二五八,上银花;一四七,下关去。”土门镇最早也逢集,但因为西去山阳县的银花不过四十多里,东到竹林关镇也不过四十多里,又隔着一条银花河,最终还是没有兴盛到底,但它兴盛时候的样子,却永远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东起西湾村,西到洋芋沟渠,一溜两行的木门板都打开了。头戴手帕的阿婆挑挑捡捡,终于在布堆里选好两样花布,她笑眯眯地看店老板用一把小黄尺子在布上走成尺子虫,紧接着“刺啦”一声,那布齐愣愣地断掉,店老板好像揪的柳叶儿面或荷叶饼;一截竹筒儿在酒缸里懒懒地漂着,头戴草帽的老伯来了,嘴里叼根纸卷烟,手里拎个空葡萄糖瓶,“嘭”地一声拔下橡皮塞,一竹舀子刚好一瓶。酒是包谷烧酒,浊而香,抿一口呛嗓子,抿两口辣肠头,三口下去,百事不愁。

      本文由张月华2017-04-11原创发表于公众号shyfh666(似花亦非花);张月华,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更多文章请关注公众号shyfh666(似花亦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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