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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之门——大辽王朝兴衰与契丹种族灭绝史(1)

 陆一2 2018-06-05

1、湟河之西  土河之北

 

在遥远的过去,名为奇首的契丹青年男子骑着白马,沿土河而下,在土河与湟水之间,奇首遇到了一位骑着青牛踏歌而来的妙龄女子。这对青年男女眉目含情,唱起各自部落的古老情歌互相表达爱慕,结婚后生养了八个顶天立地的儿子——他们就是契丹古八部的祖先奇首和他的女人可敦与子嗣们的来历。
这个传说非常符合神话传统的文化想象,是契丹人关于自己祖先起源的“自说自话”。从地名和地理位置来看,据史料“湟河之西,土河之北”的相关记载,契丹神话传说中的土河系今日的老哈河,湟水为现今的西拉沐沦河——两处河流的源头均在内蒙古赤峰市所辖的敖汉旗境内,现有西辽河之称。
北方契丹执掌大辽王朝期间,在老哈河与西拉沐沦河交汇处的木叶山中常年供奉奇首、可敦和他们的八个儿子的塑像。每逢遇有国家庆典,或者值得高兴的事,如契丹铁骑掳掠周边部落获利丰厚,或讨伐中原攻城掠地大获全胜,要不遇到旧帝驾崩,新君即位行柴册仪当轴天下,不论当时驻跸的春秋捺钵设在大漠草原何处,辽帝国的帝王与达官政要都要按时赶到木叶山中,宰杀青牛白马参与献祭。

 

有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会塑二圣并八子神像。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孟山浮土河而来,有天女驾青牛由平地松林泛湟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云。(《辽史》卷37《地理志》)

帝国之门(1)

这个史书记载的神话传说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在被各路史臣、文人根据各自所需记录在案时,它事先已在契丹人中口碑相传。根据大辽帝国礼俗祭祀的需求,契丹人对自身的来历,从神话传说到生活的图像,已经演变完成了自身的历史文化构建。古老神话与历史中的生活祭献,实际已经具备了从部落禁忌到国家礼仪的动态转换。
木叶山,是契丹大辽王朝的神山圣域,蒙语现称“海金山”。通过地名指代出现的变更,从中不难看出,在蒙元成为权力主角的时代,他们取代了契丹的原住民位置成了这一地区的主人。用蒙语对契丹故地重新命名是占领的需要,也是文化渗透的必然。这种情况,说明蒙元对疆域的武力拓展非常成功,历经了明清两朝的更迭,其子孙在该地区的生息繁衍至今还在发挥着文化的影响作用。相对契丹的种族灭绝,女真的缺席,蒙古人的子孙后代自然要繁茂很多。
作为北方草原的边疆族裔,契丹和女真的后人之所以在该地区的地域文化中沉默,除了军事和政治的因素之外,族性语言和地理文化因人而异,能够得以及时准确和科学地传达出自身的思想意图也不容忽视。蒙语对地理环境的命名,不但在契丹人活动的西辽河流域如此,而且在西域新疆,各类民族混居共处的天山南北也莫不是如此。由此可见,蒙元的占领欲望与地缘文化渗透之功该是何等蓬勃和生猛!
当然,对契丹人种族源的回溯和探究还需要从耶律阿宝机缔造契丹帝国前的“史前时代”开始。虽说这些个时代迷雾重重,史料混乱,但要认识和解读现已灭绝于世的古老契丹,这种努力毕竟还是值得肯定的。回溯契丹帝国的民族源头,只在它的神话层面寻找答案显然不够。所以面对 “白马青牛说”,从相关典籍中寻找应证,哪怕这种史实被其它种族的历史意识形态和国家文化利益闭锁,材料的举证与发掘,基于方法的确定它又是从现象抵达本质的必由路径。因此,检索资料,洞见真相,于是也成了充满趣味的精神游历。
湟水滔滔,土河沧沧。西辽河的水面奔流着“潢水”和“老哈河”涤荡的蒙古长调,养育着内蒙古、吉林、辽宁等省区的蒙、汗、回、满等各族男女,但水面之下的底层河床,无疑也沉睡着大辽王朝的宫廷雅乐,往日帝国和远古种族的历史悲欢。两河流域之间,蓝天白云,牛羊遍野,战争的血腥已经随风而逝,但两河淤积的历史纵深地带,或许也埋葬着业已灭绝的契丹铁骑手握的契丹弯刀,横呈着锈蚀的中原帝国的刀枪剑戟,甚至一副镔铁盔甲掩护于一具白骨之胸前的高丽红颜的青丝长发。
诸多文化想象一旦进入残缺的历史,契丹大辽的帝国之门自然也就徐徐洞开。一个雄风帝国和他的虎狼之师的斑驳往事,于是便也跃然纸上。
在奇首成为契丹祖宗的遥远年代,其生平事迹,翻遍历史典藏,少有明文记述,包括辽帝国的史臣、文人谁也说不清楚。好在辽史学界根据琐碎的资料推测:奇首的主要生平活动,大约在公元345至389年,东晋建元二年,前“燕”破灭宇文鲜卑至北魏登国三年拓跋圭北击库莫奚期间。一场大战之后,生死攸关之际,是奇首临危受命,将溃败的契丹流民在西辽河流域重新凝聚起来,使古老的部落避免了种族灭绝之灾。
奇首赢得了子民的爱戴。后世为了铭记他,将他的塑像请进了木叶山的庙堂。而白马青牛始祖神,二者在湟水与土河之间相遇衍生生八位次祖的传说,折射的正是民族元气得以中兴的契丹历史影像,即公元344年,在老哈河上游,古契丹被前“燕”击败,奇首携部落残余逃至西拉沐伦河流域,在两河的交汇地与同属东胡的某个部族建立了通婚关系,随后得以形成的以奇首为领导核心的新型部落联盟。奇首联盟按北方草原民族的习惯,将契丹分为八个部落统领,每个部落各有自己的酋长——这就是“契丹古八部”的由来。
由于奇首对契丹有再造之恩,古八部又被称为“奇首八部”。随着契丹联盟的发展壮大,当初奇首率众北徙,与当地部族通婚,再造契丹的壮举于是被后人神话。奇首成了白马神人,与他婚配的女子被传颂为青牛神女。而根据契丹人自己的说法,白马神人代表天,青牛女神代表地,契丹人又是天地孕育的后代。
后来,当契丹人自身的游牧和渔猎生活开始定型,加之部落联盟不断扩充,大量北方汉民被掳掠到北方草原,它的社会结构融入了来自中原的农耕生活,青牛女神因“青牛”的农耕之用又被视为“农业之母”。所以白马青牛的神话传说,在两河流域的青山绿水中,折射的又是古老契丹的生活全息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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