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浅谈《诗经》中的悼亡诗姜凯伦

 黑龙江波涛 2018-06-05

强力推荐:浅谈《诗经》中的悼亡诗 <wbr> <wbr>姜凯伦

浅谈《诗经》中的悼亡诗

高一(13)班   姜凯伦   星级:★★★★★

 

    生老病死自古以来都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而“死”常常被认为是“生”的终点,孔子十分重视对死亡的祭奠,所谓“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因为他认为“死”是逝去了的“生”,是另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正因为如此,古往今来人们对于死亡都十分看重,无论是下葬,祭祀,还是后来对于死者的缅怀。也因为对过去的人的怀念,从而产生了以悼亡为题材的诗歌。

    悼亡诗,悼的是亡者的命,亡的是生者的心。像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贺铸的《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以及元稹的《离思》,都是诗歌史上颇有成就的悼亡诗。而在《诗经》表现的周代至春秋时人们的社会生活的三百零五首诗中,自然也有一定数量如稀星般闪烁的悼亡诗,像《小雅》中的《蓼莪》,《桧风》中的《素冠》,《唐风》中的《葛生》和《无衣》,还有《邶风》中的《绿衣》等。虽然对于它们的题材,从古至今都有不曾停歇过争论,但它们的出现,对后来的悼亡诗的影响却是不可否认的。而这里,我将来谈谈《国风》中的《葛生》《无衣》和《素冠》。

    《葛生》与《无衣》在《唐风》中,因其独特的题材与深刻的情感,更为其增添了一分悲凉。唐风作为先秦时代晋国的民歌,分布在今山西太凉一带,由于土地贫瘠,百姓勤俭朴实,所以诗歌大都语言质朴,抒情自然。有直接描写贪婪地奴隶主不劳而获的诗歌《山有枢》,也有表达人民共生欲望的诗歌《有杕之杜》,同时也有描写劳动人民一年四季不停耕作的诗歌《鸨羽》。

    我们先看看《葛生》。

 

    《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葛生》作为传世文学作品中最早的悼亡诗,被现代学者周蒙、冯宇的《诗经百首译释》一书中认为“后代潘岳、元稹的悼亡诗杰作”“不出此诗窠臼”。同时还被朱守亮的《诗经评释》评价为“不仅知为悼亡之祖,亦悼亡诗之绝唱也”,被认为对后世悼亡诗有较大影响。之所以认为《葛生》是一首悼亡诗,是自古便有文献论证的。清代学者牛运震的《诗志》中提出:“角枕、锦衾,殉葬之物也。”以及文中出现的“蒙棘”,即为陈风《墓门》中的“墓门有棘”中的“棘”,即为常出现在墓碑边上的酸枣树,而从这可以看出《葛生》开篇是在描写殡葬之地的。

    这首诗开篇由景入文,借景抒情,如宋代朱熹《诗集传》中说:“妇人以其夫久从役而不归,故言葛生而蒙于楚,蔹生而蔓于野,各有所依托,而予之所美者独不在是,则谁与而独处于此乎?”文中的“楚”即牡荆,分布在中国中南、华北等地荒山丘陵地带,由此可见当时作者身处的环境,从而体会她在荒凉的山野中凄凉的心情;更可以从“独处”“独息”“独旦”三个字的变化,体会她对于逝去的丈夫“无人共处”“无人共息”“独枕待旦”的悲伤。同时文人对文中的“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也有见解,清代方玉润的《诗经原始》中曾说 :“(她)暇则展其衾枕,物犹粲烂,人是孤栖,不禁伤心,发为浩叹。”更有以“灿烂”衬托“黯淡”的手法,清代学者郝懿行《诗问》中的“至墓则思衾枕鲜华”和牛运震在《诗志》中所说“角枕、锦衾,殉葬之物也。极惨苦事,忽插极鲜艳语,更难堪”,以豪华灿烂的牛角枕头和锦缎褥的腐烂,使丈夫逝亡这件“极惨苦事”更加苦惨。然后再以“冬夏”“日夜”漫长的交替变化,进一步描述自己丈夫逝去以后世界时间流逝之缓慢,内心之煎熬,更用夸张的“百年之后”细述自己等待死亡与丈夫相会过程的漫长,如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也曾说:“征妇思夫久役于外,或存或亡,均不可知,其归与否,更不能必,于是日夜悲思,冬夏难已。”最后“以为此生无复见理,惟有百岁后返其遗骸,或与吾同归一穴而已,他何望耶?”不难看见这位妇人对于离去丈夫难以磨灭的思念,还有她以“死”为等待的终点的执着。

    再看《唐风》中的《无衣》。

 

    《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这首《唐风》中的《无衣》,它的主旨相较于《葛生》似乎存在更多的分歧,有人以为此诗系赞美晋武公请求命服之事,有人以为是一首答谢赠衣之诗,还有人根据诗意猜测,诗人可能是一个歌手,他本来有一位心灵手巧的妻子,家庭生活十分美满温馨,不幸妻子早亡,一日他拿起衣裳欲穿,不禁睹物思人,悲从中来,因作此诗。对于赞美晋武公请求命服之事的说法,如今多有人怀疑,如今人程俊英《诗经译注》就认为“恐皆附会”。而对于答谢赠衣这一说法,也可以进行辩驳:今人徐培均认为句读应为“前四字为一句,用以自问,后二字为一句,用以自答,诗人正是在这种自问自答中,抒写了一腔哀思”,如果是答谢赠衣,不应为这样哀伤的语调。由此看来,看作“悼亡诗”则最符合诗意。

    在《诗经》中出现了两篇《无衣》,一篇出现在《秦风》,一篇出现在《唐风》,而且两首诗的首句一模一样,但两首诗的题材与情感却有天地之别。《秦风》的《无衣》用重叠复沓的手法让读者恍惚中听见秦国士兵的呐喊,传递着令人热血沸腾的爱国情怀;而《唐风》的《无衣》也有重章叠句的手法,却传递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感,是睹物思人的淡淡哀伤;而“衣”也与《秦风》的《无衣》不同,《秦风》中的“岂曰无衣”是在战争之中,真正的衣物不足的状况之中创作的,而《唐风》的《无衣》是在衣物充足的状况下创作的,因而两诗的主旨就有了这样巨大的差别。

    这首《无衣》并没有像《葛生》描写忠贞于爱情的誓约,而更多描写亡妻后的生活。对于亡妻的思念从“穿衣”的细节中溢出,正如白居易《长恨歌》里的一句“唯将旧物表深情”。徐培均认为,首句的“岂曰无衣”是提问,而“七兮”“六兮”都是在回答,用自问自答的形式侧面描写作者生活的物质条件富足。从对此诗主题的理解出发,“七”和“六”俱为数词,也可以看作虚数,描写衣裳之多,这些衣裳却都不满作者之意。直接的抒情是从“不如子之衣”中发出,抒发对于亡妻不在之后的不习惯。而“安且吉兮”“安且燠兮”更是将情感抒发的力度加大,“安”有舒适的意思,“吉”则是美好,“燠”是指温暖,用如此美好的词语描写亡妻制造的衣裳,表达即使有“七”“六”件衣裳也不如亡妻所织的衣裳,表达了作者缅怀故人的情绪,更使作者肺腑中涌出的哀伤流入读者心中。

    如果从作者的角度出发,《葛生》的作者古今大多认为是丧夫的女性,《无衣》的作者则是亡妻的男性,且是一位歌手;而对于爱情,女性更加感性和投入,男性则相对于理性,所以《无衣》并没有《葛生》那样“百岁之后”的海誓山盟,而是以淡淡的忧伤作为主要的曲调。再从地区分析,唐风分布在今山西太凉一带,土地贫瘠,百姓勤俭朴实,而从《葛生》中“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与《无衣》中“岂曰无衣?七兮”和“岂曰无衣?六兮”不难看出两位的身份并不应是农民或平民。朱熹认为《葛生》中妇人的丈夫是服役而不知生死的士兵,而晋国以车兵主要武装力量,由于甲车耗费甚大,甲士人数有限,为了扩展军力,不得不征集自由耕种的农民入伍,称之为卒伍。因此她的丈夫可能就是应征入伍的卒伍;由于晋国在春秋是霸主,对外活动甚多,所以备有一种规模庞大的乐工团队,所以对于《无衣》中的“岂曰无衣?七兮”和“岂曰无衣?六兮”这样富足的物质条件也有了合理的解释。由此可见,两位都是物质条件良好的中层民众,不为衣食住行而困扰,但也让他们为另一半的离去有了抒发的条件,创作这样感人肺腑的作品。

    《桧风》中的《素冠》自古以来也是一首广为人知的悼亡诗,而《桧风》产生的背景桧地(桧,《左传》《国语》作“郐”)也与《素冠》的苍凉氛围有切合之处。郑州师专中原文化研究所所长刘玉娥教授说:“郐国一些处在下位而头脑清醒的知识分子面对黑暗的现实政治,哀叹国之将亡,民生之艰难,国人在苦难中煎熬,一方面痛恨统治者昏庸不能清明政治,使国强盛;一方面自哀无力改变现实,内心痛苦,充满忧愁,甚至羡慕草木的无知,没有忧愁痛苦,更没有家室之累。”我们且看《素冠》这首诗:

 

    《素冠》

    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抟抟兮。

    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

    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

 

    对于《素冠》的题材,自古以来也是众说纷纭。西汉(一说为东汉)的《毛诗序》,汉代的郑玄所作《〈毛诗传〉笺》,朱熹《诗集传》等多拘泥于“素冠”“素衣”,以为此是凶服、孝服,谓诗写晚周礼崩乐坏,为人子者多不能守三年之丧,而诗中服“素衣”者能尽孝道、遵丧礼。但毕竟是“拘泥”,今人程俊英认为,这是一首悼亡诗:一位女子死了丈夫,将入殓时,抚尸痛哭,伤心地表示愿与丈夫同死。典籍中多次出现素冠、素衣、素韠,郑玄注:“言以丧礼自处也。”唐代孔颖达认为:“素衣、素裳、素冠者,今既离君,故其衣、裳、冠皆素,为凶饰也。”同是唐代的刘禹锡的诗《哭王仆射相公》中说:“羣吏谒新府,旧宾沾素衣。”可见,《素冠》中的素衣是悼亡时穿的丧服。更有现代学者佚名称,诗以“素冠”“素衣”“素韠”代指思念的人,反复描写思念的愁苦,渴望与子同归,写得凄婉动人。

    全诗三章皆写悼亡。诗人看到尸身,迸发出肝胆俱裂的伤痛,体现在文字上,每章三句,短促而激烈。每章递进,时而心情忧伤,继而愿与同归,终而誓同生死。一种难以抑制的悲怆之情使人为之动容。首章写他头戴素冠,身体瘦瘠羸弱,忧心忡忡,由外在形貌而及内心活动,将人物形象逐渐展现出来,颇有屈子行吟泽畔“形容枯槁,颜色憔悴”的意味,带有浓厚的悲剧气氛。第二、三两章,首句仍写“棘人”服饰,前章“素冠”与此“素衣”“素韠”由上而下地描绘出“棘人”全身服饰,“素”字又使人想见贤臣清白高洁的形象。第二句“我心伤悲”云云,直抒诗人情愫。第三句“同归”“如一”云云,表明诗人的意愿,思想情感较之“伤悲”“蕴结”又进了一层。全诗人物形象鲜明,诗人情感深厚,每句均以语气词“兮”字煞尾,悲音缭绕,不绝于耳。

    此诗结构也很有特色,对后世影响也较大。晚清学者陈继揆在《读诗臆补》指出:“三句成章,连句成韵,后人《大风歌》以下皆出于此,五古如《华山畿》‘不能久长离,中夜忆欢时,抱被空中啼’,七言如岑之敬《当炉曲》‘明月二八照花新,当炉十五晚留宾,回眸百万横自陈’、谢皋羽《送邓牧心》三句诗体,皆是。”

    《诗经》作为 中国古代诗歌开端,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对于后世的诗歌有着无法忽视的影响,而书中出现的三篇悼亡诗对于后世的悼亡诗的影响自然也是不可估量。像纳兰性德的《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中:“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白居易《长恨歌》中“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归有光《项脊轩志》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都是悼亡诗文中的经典,却都不难看出《诗经》中悼亡诗对其结构、情感甚至主旨的影响,足可见《诗经》中悼亡诗对后来悼亡诗文的影响。

    阅读着这些悼亡诗,不免觉得自己就是在墓地、棺木、甚至亡者身旁那个泣不成声甚至流光了眼泪的哀悼者,在文字之中沉浸,难以自拔……

 

参考资料:

1.新浪博客-吴泓工作室-《诗经》专题学习课程指南

2. 曹雅欣:《诗经·绿衣》:生死茫茫的悼念

3.管锥红楼的博客-《素冠》是一首悼亡诗(《诗经》之一百四十七)

4.程俊英《诗经译注》

5.清代方玉润在《诗经原始》

6.郝懿行《诗问》

7.周蒙、冯宇《诗经百首译释》

8朱守亮《诗经评释》

9.牛运震《诗志》

10.朱熹《诗集传》

11.唐代刘禹锡《哭王仆射相公》

12.西汉(一说为东汉)《毛诗序》

13.郑玄所作《〈毛诗传〉笺》

14.陈继揆《读诗臆补》


强力推荐:浅谈《诗经》中的悼亡诗 <wbr> <wbr>姜凯伦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