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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疤都是一朵花
在乡下，砖头碗碴儿都是宝，一般是舍不得丢弃的。 碎掉的砖头，一般可以用来铺地，垫高自己的宅基；碗若是碎掉了，细碎，碗碴可以当成小刀来用，在皖北，可以用来刮白芍的根，作为去皮工具。若是仅仅碎成两三块，则需要找锔碗的手艺人来修。 除绣花以外，锔碗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最细致的活计。 锔碗的手艺人先要把碎掉的碗按照原样组合在一起，发现没有漏洞，即可锔。锔碗的工具可不简单，首先要有一只小钻，钻头要细，如针尖儿无异，还要有钯钉，皮筋，小锤子，剪刀，镊子，石灰膏等。锔碗的匠人把破碎的碗用皮筋扎成原来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在裂纹的两边下钻，这种小钻别看它小，可是金刚钻，乡下有俗语“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用金刚钻在裂痕两侧各对称钻一排小孔后，把钯钉楔在小孔里，固牢两端，所有的钯钉都敲好以后，碗基本就牢固如初了，这时候，把石灰膏从外围抹缝，稍事停留，用湿抹布擦拭内外，整个碗就锔好了。 锔好了的碗，像是被绣上了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有分量，锔过的碗，有钯钉的存在，摩擦力更强，一般不容易再次滑落。 瓷器乃国宝，即便是破碎了，寻常百姓也舍不得扔掉，因此，考验锔碗匠人的时候到了，差的锔活，好比贴了创可贴，碍眼；好的锔活儿，无异于给瓷器锦上添花，无形之中增加了审美情趣。 因此，从清朝始，玩物丧志的八旗子弟为了不让瓷器因出现瑕疵而丢弃失色，收下都有一帮匠人，锔活儿甚是精妙，有的巧夺天工，把钯钉做成青花状，经他们锔过的瓷器，有的与原件无异，有的甚至远远超越原件的品相。 后来，锔活儿逐渐“下放”到民间，由“大国工匠”变成乡间游走的手艺人，他们不光可以锔碗，还可以锔陶盆，锔缸，手艺精湛，往往让一件业已坏掉或破损的器物起死回生，重新焕发第二次、第三次生命。 一般情况下，做锔活儿的多是花甲以上的老人，他们走村串户，边走边吆喝“锔碗嘞，锔盆、锔大缸……好锔活儿，不满意包新的！”听到这种吆喝声，人们便纷纷把他们邀到家中来锔，锔碗的手艺人劳作的时候，一旁肯定跟着一帮小孩子，他们望着锔碗的手艺人变戏法似的把一堆碎瓷片重新塑型，惊奇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当然，做锔活儿的也有年轻人，他们比年迈的老者眼神好，手脚麻利，做活儿更快。 我曾见过一个姑娘，爱上了一位锔碗的年轻小伙，隔三差五总要把自己家的碗弄烂一两个，这样，就可以见到锔碗的小伙，并与之攀谈几句了。 本文选自李丹涯《草木恩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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