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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寡妇家塔炕(民间故事)

 nmcd350 2018-06-07

在东北的乡下农村,大都住火炕。天寒地冻的冬季,睡在热乎乎的火炕上,暖和、舒服。可暖和、舒服的火炕,却不是谁都能搭出来的。

搭炕,是门手艺。每个村里,都有三五个大伙公认的搭炕师傅。谁家搭炕,都要请搭炕师傅上门。乡里乡亲的,也不用花工钱。属于帮忙,乡下人管这叫“帮工”。给师傅买包好烟,管上两顿饭,炕就搭上了。可在柳树村,杨寡妇家的炕,却没人敢轻易给搭。

没人敢搭杨寡妇家的炕,并不是顾及寡妇门前是非多,怕招闲话。而是这个杨寡妇太不好伺候,谁也惹不起。搭炕时,她倒是挺客气,也很热情。烟呀酒哇,汤啊水呀,好饭好菜,桌上桌下的伺候。可等把炕一搭完,说翻脸就翻脸。立马就顺着大街大骂厥声。不是骂搭炕的缺德歪心眼,故意给她家搭个倒风炕;就是骂搭炕的猴拉稀坏了肠子,搭炕碼面搪空桥,没等烧干住人炕就塌了。逮啥骂啥,不骂上十天半月的不饶。村里人说,刁妇泼妇都见过,可从没见过这么刁、这么泼的妇。

杨寡妇耍刁撒泼出了名,没人再敢给她家搭炕。可她家的炕,再不搭是实在不行了。炕面早让两个孩子蹦跳的折了好几块坯,塌了好几个大坑。炕洞里的烟灰也都堵满了,一烧火烟就顺着灶门倒卷帘的往屋里冒,跟熏獾似的,呛得人根本没法在屋呆。眼看着这炕再不搭就没法住人了,杨寡妇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郝老大。

郝老大,也是村里的一个搭炕师傅。他为人老实厚道,但挺内秀。编筐编篓,搭炕扎笤帚,样样精通。但因家中弟兄多,日子困难,一直没娶上媳妇。如今快四十的人了,仍还打着光棍。就为这,杨寡妇一直没找过郝老大搭炕。怕自己一个寡妇家,去找一个光棍子干活,招惹村里人说三道四。郝老大呢,也同样忌讳这事。自然不会上赶着给一个寡妇去搭炕。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郝老大没给杨寡妇搭过炕。也是村里几个搭炕师傅中,仅剩的一个没挨过杨寡妇骂的人。

可这次,杨寡妇找上门来,他郝老大也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第二天,郝老大带着瓦刀、泥板等泥水匠工具,去给杨寡妇搭炕。村里人都在仨一群俩一伙的悄悄议论,说这回可有好戏看了。看看等郝老大把炕搭完后,杨寡妇会咋骂他这个光棍子。

郝老大刚进杨寡妇家门口时,确实有点提心吊胆。可等一干上活计,见杨寡妇香烟茶水的伺候,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直让他心里热呼呼的。心里也就慢慢的踏实了。心说,好好给人家干活计,把炕搭好烧了,让她挑不出毛病,我就不信,她会到大街上骂去。

郝老大把旧炕拆出去后,先把灶门、灶后眼和烟囱眼细心测量一番。这是搭炕好不好烧的三个关键部位,搭炕师傅把这三处比作祖孙三辈。灶门是孙子,而灶后眼是爹,烟囱眼是爷。位置依次升高,搭出的炕,保准烟路畅通有抽劲,好烧。再从炕洞后稍与烟囱眼中间戳一块迎风坯,无论冬夏,都不会倒风。

郝老大按部就班,先码好炕洞。找一把柴草塞进灶膛点火一试,火苗一下被抽进灶后眼。时候不大,就有一股青烟从烟囱冒出。看看没啥问题,这才用黄土泥抹好炕面,完后收工。

别人搭一副炕,得用一整天的工夫。可郝老大手头麻利,日头离西山梁还有一烧火棍高,就把炕给搭好了。

按规矩,得管搭炕师傅中午、晚上两顿饭。可把炕搭完后,郝老大见离吃晚饭时间还早,便不顾杨寡妇再三挽留,收拾收拾工具就走了。

郝老大离开杨寡妇家后,先到地里干了一会活计才回家。就在他抱柴刷锅准备做晚饭的时候,杨寡妇把做好的饭菜和一瓶烧酒,让孩子给送了过来。让郝老大心里热呼呼的血往上直涌。暗想,这么知冷知热、通情达理的人,会说翻脸就翻脸,到大街上去大骂厥声?

郝老大给杨寡妇搭完炕后,村里人便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第一天鸦雀无声,第二天也没听见动静,人们便有些失望了。心说,莫非这回杨寡妇是法外开恩,要饶过郝老大?不料,第三天的一大早,杨寡妇就发作了。这回到是没骂街,而是疯子似的直接闹上了郝老大的家门。说:“郝老大,我看你是个厚道老实人呢,咋也跟他们似的,变着法的欺负我这个寡妇家呢。”

郝老大一时被闹愣了,说:“这话打哪说起呀?”

杨寡妇说:“你到我家去看看就知道了。那是搭的啥炕呀?一点火,烟就从灶门往回倒。开始我还以为是新搭的炕,泥坯湿的缘故呢。可这都烧了三天了,还是那样。”

郝老大赶紧拿了工具,赶过去看个究竟。到杨寡妇家一看,果然是满屋子的烟。再到院中一看烟囱,一点烟不冒。郝老大感到很纳闷,心说邪行呀,自己搭了二十来年的炕,还从没碰到过这种事呢。不会是有黄大仙开玩笑,把烟道给堵上了吧。他先用绳子拴了半块砖头,登梯子上去,把砖头顺烟囱口系下去踼了又踼,烟囱没堵;又用根长杆从灶门伸进去,往灶后眼捅了捅,也是通的。他这才从炕梢一角起开一块炕面坯,往炕洞里一看,毛病找到了。原来是迎风坯倒了,正好堵住了通往烟囱的烟道口。等把迎风坯扶起来重新戳好放稳,盖上炕面坯抹好。再点火一试,妥了。火苗“飕飕”往炕洞里抽,烟从烟囱口“呼呼”向上冒。真是没病不死人。可没消停几天,杨寡妇又风风火火的找上门来,说炕面塌了。郝老大二话没说,又去给换了炕面坯。炕面坯换好后,杨寡妇又说炕火冷。说是前半夜热的烫屁股,可后半夜又凉的冰肚子。好老大说,炕火冷就是炕面泥皮薄,保不住温。就去给炕面又罩了一层泥。可杨寡妇说,炕还是火冷。郝老大就只好再去给罩一层泥。就这样,泥皮罩了一层又一层,都有半尺多厚了,可杨寡妇还说炕火冷。郝老大看看实在没辙了,便堵气把工具一摔说:“反正我是没招了,你就另请高明吧。”

谁知,见郝老大这么生气一较真,杨寡妇反到“扑哧”一下笑了。说:“哎呦,我说一个堂堂的搭炕师傅,连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了?还猪八戒摔耙子,让我另请高明。我才不呢。是你给搭的炕,我就冲你说。”

郝老大很无奈。说:“可我是真没辙了。”

杨寡妇说:“我到是有一个法子,可治好这炕火冷的毛病。但不知你肯不肯按我说的办。”

郝老大说:“你说。”

杨寡妇脸一红,低了头。用手搓弄着衣角说:“只要你能住到这个炕上来,这炕立马就不火冷了。”

这话说的太突然,一下把郝老大给吓傻了。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能说岀一句整齐话来。

杨寡妇却把头一甩说:“我就把话挑明了吧。自打你来给我搭炕后,不知为啥,我这心里就老觉着空落落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实说了吧,那迎风坯,是我趁你干活不注意时故意捅倒的。炕面坯,也是我用镐头砸塌的。还有炕火冷的事,都是我没事找事,故意找茬。就是想让你过来,想看到你。我反正是把心里话,都一五一十的掏给你了。你到底是咋想的,也说句痛快话吧。”

郝老大“吭哧”了半天,把脸憋通红。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说:“搭副炕,落个媳妇,合适。”

一听这话,杨寡妇狠狠捶了郝老大一下说:“看你老实巴交的,原来这么坏。”

几天后,好老大和杨寡妇便领了结婚证,举行婚礼,睡到了一条炕上。

新婚之夜,郝老大突然问杨寡妇,说:“以前村里的搭炕师傅,好心拉意的给你搭炕,你为啥反倒要到大街上去骂人家呢?”

一提这个话茬,杨寡妇一下子哭了。说:“如今你已成了我的男人,这话我就可以跟你说了。你可知道,当寡妇有多难吗?不知道的,都以为我刁我泼,我恩将仇报,我蛮不讲理。说人家给你干了活,你还骂人家。可知道我为啥要那样骂他们吗?那些个男人,不要脸。他们每次给我搭炕时,都趁机摸一把、蹭一下的,想占我便宜。可我呢,又不好当场发作。怕人家把搭到半截的炕扔下不管了,我就只好忍着。可等把炕一搭完,我就可以翻脸了。我明着是骂搭炕的事,可他们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我为啥骂,在骂啥。我也知道,这么一骂,村里人会说我是刁妇泼妇。可我一个寡妇家,不刁不泼中吗?我软一软,那些男人就会得了锅台上炕。现在好了,我不再是寡妇,我有男人了。再也不用刁不用泼了,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了……”

听了这些话,郝老大就觉心头一热。猛地一下,把炕上这个女人,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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