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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的除夕之夜(散文)

 乡村守望 2018-06-08

为求生计,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关于家乡的许多轶事,未曾遗忘,却已然慢慢淡化了。

有一个人让我记忆深刻,时时想起:邻居刘爷。记忆中,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文化大革命时,虽然不能呼风唤雨,却一定可以做到“听到风就是雨”。当年那些“臭老九”连杀他的心都有,可见他有多么

可恨。想杀他的人,一个个都死在了他的前面,于是他才得以幸存。农村包产到户之后,他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无忧无虑至九十“寿终正寝”。

         刘爷有个儿子,因大好年华时对女孩挑三拣四错过了姻缘,至今单身,离花甲之年已不甚远。这些年一直在外打工,境况很不如意,但也一直努力活着,活得很辛苦。前些年象蚊子积血般积攒了一些本钱,本想着用这钱在老家讨个老婆过日子,从此远离他乡虚无缥缈的流浪。后来找了一个认识的女人,相处了一年光景,到底还是一拍两散了:话说回来,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也都不是天姿国色,散了就散了吧,要命的是,不曾想被那女人骗了个米桶朝天啊,一度阳气尽失,发誓单身至死。

        刘爷也有老伴,神经有些问题,据说是他年轻时家暴造成的。整天骂骂咧咧,吵得邻里一天到晚不得安宁。终于有一天,我们周围安静下来。我母亲说,这癫婆子,这几天无声无息的,莫不是出问题了?跑去刘爷家一看,刘爷不知所踪,老女人果然仰躺在床上,周身僵硬,已不知死了几日了。央人打电话叫他儿子回来奔丧,没有音讯。组里人就组长牵头,各家各户凑了些钱米油盐肉,请道士超度了一天一夜,找了一处风水好地,葬了。我母亲说,她再疯癫,毕竟到人间来了一回,临了末了,也不能让她走得太委屈了不是?……

后来,刘爷也一天天老了,不再听得到他的洪钟之音,人也佝偻干瘦了,从此不再出门,终日倦缩在小木屋内的火塘边,或床上,呻吟不止。而他的儿子,仍在千里之外,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某一年的除夕下午,(我们当地过年都是过了中午十二点吃年夜饭)刘爷的族人接他去过年,他一下就又精神了,席间还喝了几杯米酒,还亲手放了炮仗,乐得同小孩似的。晚间美滋滋醉醉眼朦胧回自家屋里去“守岁”,还唱起了尘封已久的“太平歌”(湖南新化安化一带的民歌,极具地方特色)。夜间,整个世界忽降大雪,小村子转瞬之间银装素裹……大年初一,刘爷的刘姓侄孙们给他去拜年,远远见刘爷正襟危坐在大门外,浑身是雪,脸朝着门前的村路口,一双眼直瞪着,走近才知,人已经过身(当地对老人去世的代称)多时了…

刘爷的儿子至今未归来。话说“叶落归根”:在这个流行漂泊的年月,在外的游子,如风筝,如秋叶,最终被无情的秋风吹落在哪里,谁知道呢?

 后话:改革开放几十年来,数以万计的农村人口源源不断如潮水般涌进城市,给城市带来繁荣发展的同时,也无中生有地给农村造就了大量“空心村”,“老人村,“寡妇村”,如何让农村和城市协调,均衡,稳步地共同发展,直接关乎中国的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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