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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建中 【题记：在援越抗美部队中，有一个特别的单位——战地医疗所。他们是无名英雄，许多史料将他们忽略，笔者敬佩他们，此节记录了“白衣英雄”的群体宿影】 密林中的野战医院 为应对南线战场，中央军委从战略角度决定在广西、云南建立一批野战医院。广西有8所：南宁三○三、玉林一八三、费县一九一、柳州一五八、桂林一八一、全州一六四、兴安一六六、宜山三二医院等。1964年9月9日，再次在广西增建七六二、七六四医院；在云南增建一三八、一三九、一四三、一四五、八○医院等，为在越作战的中国部队服务。 1965年6月，七六二医院（第一分院）随中国部队二支队开赴越南，在越南广宁蒙阳建立战地医疗所。医疗所全然没有在国内那样的优越条件，只是深山密林中的“帐篷医院”。晴天温高酷热，湿度80—95％，雨天帐外大雨，篷内小下，雨停了篷内还滴答答，手术台上方还得搭块雨布。后来二支队派人搭建茅屋24栋，设置了病房、治疗室、手术室、医护办公室及休息室、药房、库房、饭堂等，开设病床150余张，手术室7间，还盖了5间“茅房”——厕所，医疗所从帐篷搬进了草棚。在深密林中，出现了一所“五脏惧全”的“草棚医院”。 草棚医院遇到的困难，是在国内制式医院想都想不到的。亚热丛林毒虫蚊子蚂蝗多，一不注意，毒蚂蚁、山蚂蝗爬进裤腿。病员白天、晚上睡觉都得挂蚊帐，而且用凉席垫压好，不能让蚊虫有机可乘，护士要经常检查，尤其是晚上，发现蚊帐被伤病员的手脚搞开了，要帮忙扎好；毒蛇常常出没在草棚周围，几乎天天见到。一次，一个年轻女护士看见一条花蛇落在她睡觉的蚊帐顶，她不知所措，大声呼救：“哎呀！来人啦！”大家以为有敌人或野兽袭击，警卫班端着冲锋枪跑来了。广西兵小莫把蛇捉住，高兴地说：“美味佳肴。” 草棚医院通往山外有两条简易公路，是建医院时修的必不可少的“生命通道”，只要传来汽车的轰响或喇叭声，全院人马立即行动：那就是抢救伤员的集合号，医护人员迅速到位，不分白天黑夜。汽车响，伤员到，放下饭碗赶紧跑，到各自的岗位，如同冲锋上战场，这就是白衣战士的战斗。 1966年5月22日，二支队八分队驻地遭美机偷袭轰炸，当场牺牲27人，受伤35人。接到救伤通知电话，院长肖玉华带领3个抢救小组赶往现场，急救处置，分批送医疗所救治。在医疗所里，7台手术同时展开。 伤员有肢断的，有伤头的，有伤胸的，有伤腹的。有轻伤的，有重伤的，有生命垂危的，伤情不一，却有一项是相同的：需要输血！  '帐逢医院'医疗所里只有一个人工监控温度的小冰箱，4小时调节一次温度，能储存3000毫升血液，储存期20天，这一点血量远远不够。通知部队战士来献血，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医疗所制定有预案：全所人员都编入献血队，按照血型、年龄、身体状况编序，医疗所成了“常备血库”。那次抢救伤员，7个手术台与5个抽血台同时进行。29名医务人员献血5000多毫升，警卫班长潘剑2次献血400毫升，送伤员的汽车兵张志剑那天3次献血600毫升。医疗所人员的鲜血流进了受伤战士——那个时代的词——“阶级兄弟”的体内。八分队受伤35人，用血几万毫升，经过两昼一夜38个小时的救治处理，保住了生命，轻伤员在草棚医院痊愈归队，重伤员陆续送回国内治疗。 送伤员回国可不是一帆风顺，从越南蒙阳到广西凭祥230多公里，路况不好，遇汽渡过河要等候，途中防空隐蔽，人吃饭车加油，有时要修车，通常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有时遇桥梁或公路被敌机炸坏要绕道。由于医疗所只配了一台救护车，多数情况是运输部队派卡车运送伤员。护送伤员时，医护人员一路上一刻不能离开，眼睛都不能闭一下，夏天炎热、遇上刮风下雨那更辛苦，遇敌情更危险。 1966年8月13日，送伤员的车遇敌机袭扰，手忙脚乱的汽车驾驶员忘记关闭车前大灯，医生唐廷德见况三步并成两步冲到车前，用身体和衣服遮挡大灯，才未暴露。 1966年4月26日，敌机轰炸四支队工地，投下集束炸弹（子母弹、钢珠弹），当场有3人牺牲，20人负伤。副分队长陶乃星头、背、腹、腿受伤；战士李应泉腹部被打穿，胆囊破裂，肝脏受损，右眼中了5粒钢珠；战士谢子龙伤情更严重，左臂打断，右臂重伤，衣服被钢珠弹打破成漁网状，身体创伤300余处。七六四医院医疗工作队王善亭副院长等8名医生，立即投入抢救。主治医生王林彬、苗华秋在草房简易手术台上，对昏迷的谢子龙进行紧急处理，清洗伤口，固定断臂。300多粒豌豆大的钢珠打进谢子龙体内，要一个创口一个创口地寻找弹渣，取出钢珠，然后清创缝合。这是一次“马拉松”手术，从下午4时干到笫二天上午9时。手术中间，3架敌机临空俯冲，草房上空吼声大作，传来炸弹落地的爆炸声。手术中谢子龙突然停止了呼吸，副院长王善亭立即组织进行人工呼吸和体外心脏按压，15分钟后，谢子龙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半个月里谢子龙经过了5次手术，全身绑着绷带。医生终于把谢子龙、陶乃星、李应泉等19个伤员从死神那里拉回来了。 遇到空情，草房医院有防空预案，在草房周围林中挖了防空洞，重伤病房旁建了掩体，担架可以抬进去。每一次敌机光临，轻伤员自行进入防空洞，重伤员由医护员搀扶或抬到防空洞，如果伤情十分严重不能搬动的，医护人员守护在床边，生死与共。正进行的手术一刻不停，一点不乱。 一次，送来高炮支队腹部重伤战士安保祥，抢救手术开始，发现安保祥腹腔内充满粪便，小肠9处破孔，人已昏迷，生命垂危。手术室灯光发暗，汽车兵灵机一动，发动车子打开汽车前大灯，照射到草房手术台上，医生看得清楚了，给安保祥清理腹腔，修补肠管，连续手术5个多小时。此后，安保祥又进行了5次开腹手术，切除坏死肠段130厘米，进行肌肉注射900多次，静脉注射300多次，输血24万毫升（医疗所里19人献了血）。待病情稳定后将安保祥转送回国治疗。  草棚医院1967年8月，副院长王善亭第六次入越，随动的有40名医护人员，到越南太原武崖县建立战地医疗所，在一个大山洞里开设治疗室、手术室、200张病床。称为“山洞医院”。“山洞医院”里故事多，抢救了许多危重伤者。 1967年9月，医务处主任、获国家科技一等奖、全军著名净水专家蔡建宇，因劳累过度患急性坏死性小肠炎，生命受到威胁，送回国内路途风险更大。虽然当时条件差，医疗所当机立断展开抢救，在山洞里给蔡建宇实施开腹手术，切除死性小肠，使蔡建宇转危为安。 1967年10月，敌机轰炸，武崖兵站里一个汽油桶被弹片击中起火，兵站油库面临引爆和被敌机发现的危险。在这危急关头，兵站战土朱光祥冲向燃烧的汽油桶，身体扑在汽油桶喷火口上，烈火熄灭，朱光祥却重度烧伤。山洞医疗所实施前期抢救，再护送回国内治疗，挽救了朱光祥的生命。 1967年9月，山洞医疗所接收身上创伤20余处的炮兵缪德尧，医生作了3个小时手术处理，生理体征稳定。可是，每次护士给缪德尧换药时他疼痛历害，军医对他细致检查，发现其腚部缝合伤口肿大，摸压伤口周围有硬物感，轻轻触碰就引起巨痛。扣诊、听诊发现骨传导音受阻。会诊分析若是骨折，他大腿应该移动不便或一动就痛；若是存留弹片不应该是球状，在放射室的荧光屏上显现的是一个拳头大的球状金属物，经有经验的军械人员分析，竞然是一枚未爆炸的钢珠弹！ 这一确诊轰动了整个医疗所，钢珠弹会随时爆炸。医疗所接受被钢珠弹炸伤的伤员身上有几十个创口的并不少见，因摆弄钢珠弹被炸伤越南小孩也救治不少，像缪德尧这样钢珠弹藏在体内8天，尚属首次。 延时钢珠弹一般在2—3小时内爆炸，有的受到碰撞或震动就立刻爆炸，情况非常危险。 缪德尧听说自己屁股内埋的是一枚未爆钢珠弹，就对医务人员说：“不要动手术取弹了，把我搬到单独一间病房去，一旦爆炸只死我一人！”他的坚强、他为战友生命着想的崇高精神，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军械员与与医疗人员研究分析，确认是一枚爆炸装置己失去作用的哑弹，但其突然爆炸的危险依然存在。神圣的责任令医疗所全体人员必须抢救战士的生命，医疗所多次讨论救治方案，决定实施取弹手术，对手术难点、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突变情况（突然爆炸）制定了处置方案，主治医疗组多次模拟演练。 实施手术开始，军医付德林等医护组全力以赴，院领导和军械专家现场助战，应急人员就近待命。 医生利索地将伤口的坏死组织清除，扩大创口。灯光下，一枚血糊的钢珠弹显露出狰狞的面目，陈传坤医师立即用拉钩钩住臀大肌使创口张开。 要取弹了，这是关键的一步。“请首长离开！”付医生喊了一声。 “继续！”在一旁的院长简短、命令地口气答道。 付医生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右手，紧紧地抓住钢珠弹，毫不迟疑地拿了出来。 负责处理钢珠弹的战士小心翼翼地从付医生手里接过血淋淋的钢珠弹，跑出了手术室。   崖洞医院奇迹！钢珠弹在人体内8天没爆炸；大奇迹！医疗所成功从人体内取出未爆钢珠炸弹。 战地医疗所在越南前线所收治的都是千变万化、千奇百怪的战伤，没有规律，没有医例，只有“白衣战士”救死扶伤的至高无上的责任。医疗所里大部分是年轻人，有的是医学院的毕业生，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与千奇百怪的战伤接触，他们不但锤炼了救死扶伤的医德和舍己救人的精神，而且从实战中提高了医术，总结了经验，出了专著：《101例气浪弹伤分析》《热带丛林地区野战医院（所）收容工作经》《百例钢珠弹伤分析》等。 医疗所除了服务我军外，积极救治越南群众。 蒙阳野战医疗所在一年时间里，救治越南群众450余人。开始，我军主动救治，老百姓见很快治愈，又不收钱，纷纷找到部队求治。后来，越方政府为此发出通知：不得自行找中国部队求医。老百姓哪管那么多？公开地或悄悄地找到我军驻地。卫生所、野战医院可忙了，来求治的越南群众络绎不绝，有的人从十几公里，甚至上百里外赶来求医，多的时候卫生队一天接诊600余人。撤离回国的那一天，医疗所还送走了最后一个求治的越南病人。我援越各部医务人员救治越南群众达数万人次。   聂帅接见伤愈回国代表 取出钢珠弹 立功卫生班  救治越南老百姓 请看下篇《战地情话》（节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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