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馆，成都独特的风景线

摄影：青山依旧

撰文：青山依旧

离天府之国成都二十多公里处有个彭镇小镇，近几年声名鹊起一夜成名，无数外地人蜂拥而至。

彭镇到底有何独特的魅力，会磁铁般吸引四面八方的贵客？

原来，彭镇出名缘起于镇上的一家茶馆。这个茶馆历经了百年风雨，见证了小镇的风云变幻。据当地人介绍，茶馆始建于清末，最初是观音庙，十乡八里的人在此烧香拜佛，祈求平安。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满足成都人休闲淡定的慢生活吧，民国时改为茶馆，一直延续至今。

老天似乎特别垂爱老茶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时光在这里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切都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茶馆是木质结构，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有些斑驳，略显老相，甚至有些破败，地上经过百年踩踏，坑洼不平。老茶馆陈设非常简单，十来张竹椅，几把铜壶，一个灶台，盖碗茶，清泉水，叶子烟，龙门阵。就连墙壁上毛主席画像和大字标语都清晰可见。

百年老茶馆，好像一座微缩的历史博物馆，承载了几代人的乡愁记忆。每天清晨，晨曦微露，习惯了早起的老茶客手抚长髯，踱着方步来到茶馆，一杯茶，一支烟，袅袅烟雾中，一天的生活拉开了序幕。茶友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彼此熟悉。风风雨雨几十年，每一个人都是一本精彩的大书，翻开这些书，无数跌宕起伏百转千回的人生故事立即呈现眼前。

茶泡起，烟点起，老茶客先润润喉咙，打开了话匣子。初时三五个人，后来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话题每天都不重复，有摆三国水浒三言二拍的，有讲川戏段子黄袍记柜中缘的，也有讲国家大事物价涨落的。讲的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白胡子随着嘴的开合上下抖动。听的人津津有味忘乎所以，烟灰烧了大半截都没抽一口。正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老茶馆既是茶客休闲喝茶的地方，又是他们的精神栖息地。忙碌一生，奔波一世，功名利禄也好，荣华富贵也罢，一切都是浮云，繁华落尽之后，唯有乡情，友情，亲情才是恒久不变的情愫，回荡耳边的乡音，俚语，方言才是最美的天籁之音。

看着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时光仿佛闪回到二三十年代，茶客们穿着青灰布长衫，戴着瓜皮小帽，脚蹬千层底，腰别大烟杆，手握铁核桃，悠悠然从青石板路上走来……这让我想起沙汀先生的小说《在其香居茶馆里》，里面的场景跟老茶馆何其相似。瓜子、香烟、茶客、金钱板、水蒸气……也难怪，沙汀就是四川人，他笔底下描写的也是川西民居川西人物。

慢生活，旧时光，老茶客，龙门阵，这样的日子闲适而幽静，充满川西市井生活的别样风情。如今，物是人非。不变的是老茶馆，变化的是老茶客，一拨又一拨的老人走了，但仿佛又没走，他们留传下来的故事，民俗， 典故，至今还飘荡在老茶馆的角角落落，成为流淌在茶客血液里的文化基因。

后来，一个寻找乡愁记忆的知名摄影师来到这里，独具慧眼的他发现老茶馆保留了川西休闲文化的所有元素，这正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文化内核。摄影师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不停按动手中快门。照片在摄影杂志发表后，引起强烈反响，老茶馆一炮走红。这一独特发现，成了新时代摄影界的大事，各地拍客慕名而来，云集彭镇。每天，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摄影师，早早来到老茶馆。先泡一杯茶，享受一下成都慢生活，而后用犀利的眼睛巡视一下老茶馆的环境，选好需要的角度，找好足够的光源。为了拍到满意的照片，他们可以拿出泡茶的功夫，一泡就是几天，蹲在老茶馆，寻找每一个难忘的细节，捕捉每一个精彩的瞬间。这就出现了一个独特现象，老茶客和摄影师和睦共处，相得益彰。面对摄影师的镜头，老茶客毫不紧张，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互不干扰。

一栋破败不堪的房子，为什么老茶客对它却情有独钟？周围高档茶馆不少，为什么老茶客却不为所动？

因为啊，这里每个分子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老成都味道，是川西人情感共鸣的文化记忆。那一把铜壶流出的不是开水，而是一种延续下来的文化。“你喝你的易拉罐，我饮我的盖碗茶。” 著名文化学者流沙河这幅有名的对联彰显了成都人对本地文化的自信与坚守，包容与执着。成都文化体现的是一种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大度包容的生活态度。当然，与世无争不是愚拙，不是懦弱，也不是木讷，更不是无所作为。而是醉卧沙土之上的通达与乐观，拥有淡定从容的优雅与宁静，梅妻鹤子般的空灵与淡泊。老茶馆之所以受宠，不在于他的“破”，也不在于他的“老”，而在于它承载了那么一种“味”，沿着这股“味”，大家就能够管窥到巴蜀文化的冰山一角。人们来这里，静静扒开覆盖在历史本体上的尘雾，还原解密隐藏在繁华都市下的老成都文化——在最低的境遇里，活出人生的最高境界，这就是老茶馆所蕴藏的文化内涵和人生哲理。

在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森林里打拼，难免会心浮气躁，如果能够停一停飞快的脚步，让自己走远的心停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老茶馆，要的就是那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