婊子、戏子

最近的朋友圈，艺人又占满了空间。以崔永元怒发冲冠，口撕范冰冰、冯小刚、刘震云偷稅漏稅，是为人渣，继而全民狂欢，搜索面越来越扩大，甚至查到艺人们的私人飞机、美国豪宅等等。所有人的兴趣十分热烈，每一个人都站在道德的高地，戏子们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我没有去转发任何一条所谓正、所谓反的信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面对社会莫名的愤怒，从心底为我，为我们所有人升起无尽的悲哀。

眼前仿佛又看到几百年前的长江，几艘豪华的私家客船，缓缓停靠在薄暮时分的镇江。大明帝国走过三百年，又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努尔哈赤的旗帜四处飘扬，吴三桂冲冠一怒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有对体制深深的绝望。大明王朝一片哀歌。

就在此时此刻，一个叫张岱的贵族，带领自家的几个戏班子，乘船沿长江，进大运河，一路看不尽的春华秋实。夜色深沉，张岱带一丫环，手执精致的灯笼，漫步金山寺。大殿寂静，听不见钟磬鼓鸣，也无经声偈唱。但闻僧侶的酣声如丝飘过。

张岱突发奇想，命丫环回到船上，召来随行带来的戏班子，一时间，金山寺的大殿前，灯火辉煌，戏子们华服盛装，云鬓高耸。锣鼓喧天中，旦角如仙飘逸而至……

这是明代贵族最后的告别。几年后，那些王公贵族要么掉了脑袋，要么上山做了和尚，要么象条狗似的，扎起辫子，委身八旗人家。而那些当年被明代贵族豢养的戏班子，锣鼓响起来的时候，一个个照样盛装亮相，唱着三皇五帝的故事。

岁月如歌飘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清朝的龙旗被民国踏在地上，素有＂伶界大王＂之称的谭鑫培，从宫里搬出行头，又走进了军阀的大院。以后的周信芳、马连良、梅兰芳、尚小云等，没有一个人不是这样，皇帝可以换，戏子们换不掉。

唐代诗人杜牧写道，＂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说的正是我们这个民族改朝换代前后的景象。

正因如此，我们对于这个世界上硕果仅存的，最古老的两个生意人，一个娼妓、一个优伶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把她们列入四大贱民的队伍，娼优隶卒，正经人家从来不娶不用。

当然，时代不同，两个生意人的命运大不一样。娼妓的运气不佳，被弄成了贫穷的代名词，这是当下不允许最不喜欢听到的，只能偷偷摸摸存在，宋朝皇帝宠幸妓女李师师的时代只能存在记忆中。那时候的名妓，通常精晓诗书乐理，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影响了诗词形式。

妓女的失落，给优伶戏子一大片天空，又逢言论受到制约，文字表达被审查，绘画、戏剧的春天就来了。放眼望去，满神州轻歌曼舞，将军戏子、教授戏子倍出，一派祥和景象。

显而易见，娼优的好时光，正是民众在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中，寻找到的最好的麻醉和快乐方式。当然，这样的时候，也是民众在艰难困苦中前行的日子。聪明的优伶，不会吊死在一颗树上，他们知道戏子最好的时代，也是这个社会乱象横生的时候。不可恋栈，见好就收，转移财产移民，是最佳选择。

前两年国家审计署在一次检查中发现铁道部拍了一个三十秒钟的宣传片，花了1850万元。一查，导演张艺谋得了250万元，其余的钱扣掉30万元成本，被时任铁道部宣传处处长陈谊菡贪了。再查，发现此人有9个北京房产证和无数的钱，继而挖出其贪腐丈夫，铁道部车辆部副主任。戏子们只是贪腐的桥梁。

我们这个民族的人最善于总结，许多成语那是相当的精辟，包含了无数人的经验和教训。比如，婊子无情。婊子本来就是专职做皮肉生意的妓女，有人偏偏要在婊子面前谈论守身如玉的重要性，爱情的专一性，搞得婊子以为碰到了神经病。

再如，戏子无义，戏子一生都在表演，优秀的戏子，表演和生活从来都是分裂的，你却让戏子合二为一，去担当社会的大义，做道德的楷模，去做凡人都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