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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与粉黛合，粉是粉墙的粉，黛是黛瓦的黛。 苏州粉墙的粉其实是一种白。
如果是晴天朗日，就是树影映照，石头路上，慢慢远去的棉质衬衫的白，也是耦园的白，是佳侣初入，斜照映墙，藤影、树影，泛着金光的白；如果是阴雨，雨痕拖拖延延，那白就带一点灰，白里透褐，是后来耦园的白，一人去，一人留，日头升起之前，天空边上一点点青光白日，虾子白、鱼肚白。 如果不阴不晴，就是人家家里的白，是清早在葑门买的青菜，碧绿叶子顶上，脆生生的一截白，也是清晨蒸汽袅袅上升的豆浆白，还是一口咬过的这个糕和那个糕，留着齿痕的糕白；从前女孩子穿这样的白衣裳，与柳绿、柳黄、月下白或者茶褐、丁香褐都合。
年轻的白是蓝天白云的白，而历时弥久的白是被日头晒黄的旧书白，是晒旧了的苔色白，透过阳光看得见水渍、泪渍，还有春夏秋冬落下的雨渍；那一天沈秉成去会客，在家里的严永华等在码头看船撸划过留下的水白，也是秋天鸡头米的润白，秋茭白的细白。 苏州与这样的粉最合。 苏州之所以满街粉墙，据说有多重原因。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篇》说：“是以衣锦褧衣，恶文太章，贲象穷白，贵乎反本。”锦绣华衣之外要披细绢罩衫，这样才不会华彩太露，绚烂至极则是平淡无色的白，白色最包容，“白贲占于贲之上爻，乃知品居极上之文，只是本色。”江南民居所以“白贲返朴”以白为色。 《史记·高祖本纪》中记载萧何建未央宫，萧何说：“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所以皇宫建筑喜好以错采镂金 ，雕缋满眼”的绚烂来显君子无人可以比拟的重威，与此对应，“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禁用斗拱饰彩色。” 明清时期建筑用色，黄色最贵，其下是赤、绿、青、蓝、黑、白、灰，末尾黑、白、灰都是平民选择。 但关于粉墙还有第三种解释。 江南粉墙以最普通的石灰刷成，石灰墙面有吸收水分作用；江南多雨，水分充足，石灰墙最实用；《园冶》载：“历来粉墙，用纸筋石灰，有好事取其光腻，用白蜡磨打者。今用江湖中黄沙，并上好石灰少许打底，再加少许石灰盖面，以麻帚轻擦，自然明亮鉴人”。
粉墙反射阳光，产生明快的光影效果，芭蕉绿如墨，日光月影，一步一慢。“借壁为幕，花影为题，迁想妙得，思味无穷。”这是苏东坡的粉墙。 也是江南水意的粉墙，粉墙入黛瓦，才叫江南，才是书卷气的江南，多情的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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