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

奥勒留《沉思录》

所有事物的消失得多么快呀！在宇宙中是物体本身的消失，而在时间中是对它们的记忆的消失。

人们寻求隐退自身，他们隐居于乡村茅屋，山林海滨。你也倾向于渴望这些事情，但这完全是凡夫俗子的一个标记，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你要退入自身你都可以这样做。因为一个人退到任何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苦恼，特别是当他在心里有这种思想的时候，通过考虑它们，他马上进入了完全的宁静。

丢开你的意见，那么你就丢开了这种抱怨：“我受到了伤害”。而丢开“我受到了伤害”的抱怨，这伤害也就消失了。

不要对事物抱一种那错待你的人所抱的同样意见，或者抱一种他希望你有的意见，而是要按其本来面目看待事物。

因为我们所说和所做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是不必要的，一个人如果取消它们，他将有更多的闲暇和较少的不适。因而一个人每做一件事情时都应当问问自己：这是不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一个人不仅应该取消不必要的行为，而且应该丢弃不必要的思想，这样，无聊的行为就不会跟着来了。

总是走直路，直路是自然的，相应的说和做一切符合健全理性的事情。因为这样一个目标使一个人摆脱苦恼、战争及所有的诡计和炫耀。

当你在某种程度上因环境所迫而烦恼时，迅速地转向你自己，一旦压力消失就不要再继续不安，因为你将通过不断地再回到自身而达到较大的和谐。

回到你清醒的感觉，唤回你自身吧！当你从睡眠中醒来，你明白那苦恼你的只是梦幻，现在在你清醒的时刻来看待这些（有关你的事），就像你那样看待那些（梦）一样。

使你习惯于仔细地倾听别人所说的话，尽可能地进入说话者的心灵。

那对蜂群不好的东西，对蜜蜂也不是好的。

有人害怕变化吗？但没有变化，什么东西能发生呢？

驱散幻想，不再受它们的牵引，把自己限制在当前。

不要加入别人的哭泣，不要有太强烈的感情。

环视星球的运动，仿佛你是和它们一起运行，不断地考虑元素的嬗递变化，因为这种思想将濯去尘

世生命的污秽。

在任何场合和时候，这些都是在你的力量范围之内的：虔诚地默认你现在的条件；公正地对待你周围的人；努力地完善你现在的思想艺术，未经好好考察不让任何东西潜入思想之中。

想到你是要死的，要在当前的某个时刻结束你的生命，那么按照本性度过留给你的时日。

观照内心。善的湖泊是在内心，如果你挖掘，它将汨汨地涌出。

总是观察你希望得到他们嘉许的人，看看他们拥有什么样的支配原则。因为那样你将不会谴责那些不由自主地冒犯你的人，你也不会想要得到他们的嘉许，只要你看清了他们的意见和口味的根源。

哲学家说，每一个灵魂都不由自主地偏离真理，因而也同样不由自主地偏离正义、节制、仁爱和诸如此类的品质。总是把这些牢记在心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样你就将对所有人更和蔼。

的确，在很痛苦的时候也可以让伊壁鸠鲁的这些话来帮助你：痛苦不是不可忍受或永远持续的，只要你记住它有它的界限，只要你不在想象中增加什么东西给它。

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是件可笑的事情：他不从他自己恶逃开——这的确是可能的；他竟要从别人的恶逃开——而这是不可能的。

不要让任何人再听到你对自己生活的不满。

对任何一个人都要恰当地说话，不矫揉造作，言词简明扼要。

毫不炫耀地接受财富和繁荣，同时又随时准备放弃。

你的行为不要迟缓呆滞，你的谈话不要缺乏条理，你的思想不要漫无秩序，不要让你的灵魂产生内部的争纭和向外的迸发，也不要在生活中如此忙碌以致没有闲暇。

那作恶者也是对自己作恶，那做不义之事的人也是对自己行不义，因为他使自己变坏。

驱散幻想，克制欲望，消除嗜好，把支配能力保持在它自己的力量范围之内。

如果你能够，通过劝告去纠正那些做错事的人，但如果你不能够，记住你要因此之故采取任其自然的态度。

一切事物都是变化中，你自身也是在不断的变化中，在某种程度上是在不断的毁灭中，整个宇宙也是如此。

让别人的恶劣行为留在原地而不影响你的义务。

当另一个人谴责你或仇恨你时，或者当人们谈论伤害你的事情时，去接近他们可怜的灵魂，深入其中，看他们是什么性质的人。你将发现没有理由因这些人可能对你有这种或那种意见而发生苦恼。无论如何你必须好好地对待他们，因为他们天生就是你的朋友。

无论什么事情对你发生，都是在整个万古永恒中就为你预备好的，因果的织机在万古永恒中织着你和你相关的事物的线。

使你掌握这种凝思的方式：观察所有的事物是如何互相变化的，始终注意着这种变化，在哲学的这一方面训练自己。因此，没有什么东西如此适合于产生豁达。

当你因什么人的错误生气时，立刻转向自己，想想你自己是否犯过类似的错误。

碰到任何人做什么事都尽可能地使自己习惯于这样问自己：这个人做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目的？但从你自己开始吧，先考察你自己。

在悲剧之后引进古老的喜剧，这种喜剧里有一种肆无忌惮的信口开河，但这种说话的坦率有助于提醒人们懂得什么是傲慢……至于随后出现的中间时代的喜剧，观察它是什么，再看这一新的喜剧是因什么目的被引进的，它渐渐地流为一种仅仅插科打诨的技巧。

人们相互蔑视，又相互奉承，人们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

一个人的心灵在什么程度上接近于摆脱激情，它也就在同样的程度上更接近力量，正像痛苦的感觉是软弱的一个特征一样，愤怒也是软弱的一个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