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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是加拿大著名的医生，一九三八年三月来到延安。当时，领导上安排军委卫生部长姜齐贤同志和我(我当时担任军委干部疗养院长)陪同白大夫先来到八路军一二O师驻地。后来，姜部长因工作需要返回延安，我继续跟随白求恩同志到了晋察冀边区。直到一九三九年十月白求恩同志逝世前一个多月，我担任三五九旅卫生部长随部队返回陕甘宁边区，才离开了白求恩同志。 白求恩到达延安后的一两天，就提出要到华北抗日前线工作。他说：“我是来参加抗Ft战争的，我的工作岗位在前线，你们要把我当作一挺机关枪用。”他多次给军委和中央领导同志写信，并抓紧时间到军委卫生部药材科准备战地医救器材。这期间，毛主席接见了他，军委最后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在延安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带着医疗队出发了。医疗队经清涧、绥德、米脂、葭县过黄河，到达一二O师所在地晋西北兴县、岚县一带，在一二O师野战医院三个医疗所检查治疗伤员，工作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时王震同志正率领三五九旅在五台山、灵丘一带和日军英勇作战，战斗十分残酷，伤员较多。白求恩大夫得知这一情况后坚持要到三五九旅去。从兴县、岚县到五台山区，中间要翻越大青山，有些地方还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三五九旅参谋长郭鹏同志亲自带一个连来接我们。部队和医疗队经常夜间行军，在路上连续走了二十多天，才到达了五台山根据地。白求恩强调要把医疗救护所尽可能往战地前摆。他说，伤员的手术越早做越好，早做可以减轻伤员的痛苦，可以减少伤员的死亡。 在通常情况下，医疗队距前线最多不超过十五里，有时候甚至与战斗部队紧紧咬在一起。这样一来，救治伤员固然方便了，但却大大增加了医护人员本身的危险。白求恩说：“前线部队不怕流血牺牲，我们怕什么?”在灵丘黑寺战斗中，开始医疗队距前方只有十五里路。我们伏击敌人得手后，大部队很快撤下来了。本鬼子反击得很凶，首长叫手术队后撤。当时有三四百名伤员需要治疗处理，自求恩不同意撤。王震旅长理解白大夫的心情，亲自带领一个营负责警戒。白大夫和医疗队一起，不分昼夜，连续工作了七天七夜。有一位姓常的营长，胸部受伤，伤势严重，白大夫差不多给他做了一天手术。又有一次战斗，我们手术队开设在离前线不远的一个古庙里。 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敌人的炮弹把古庙打着火了，侦察员几次让我们撤退，自求恩一看还有八个手术没做，便叫赶快增加手术床，非要坚持做完手术不可。等到做完手术，我们从一头出村子，敌人从另一头进了村子。我们在三五九旅驻地做的第一个手术就是左齐同志右臂切除手术。左齐当时是三五九旅七一O参谋长，在战斗中他右臂负伤，动脉血管大出血。护理他的医护人员技术不熟练，给他扎上止血带，近四十个小时没松开。送到医疗队时，左齐右臂紫黑、全部坏死，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生命十分危险。白求恩见到这种情景，又生气，又痛惜。他向王震同志说，为了保证同志的生命，只能拿掉右臂。 在征得王震旅长的同意后，白求恩大夫亲自为左齐做了右臂断离手术，并安排了三五九旅医务主任护理他，临走还给左齐留下了一千片磺胺。白求恩说：“越是危重病人越是要及时抢救，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以百分之百的力量去治疗，不做只能死，做了还可能活，死人要当活人救，不要顾虑自己的名誉。”每逢遇到危重病人，他总是带头做手术。在他的带动下，医疗队形成了一条制度，不管多么严重的伤病，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坚持抢救到底。 白求恩同志经常对我们讲：“八路军战士了不起。日本人打仗，靠飞机大炮，靠武器。我们靠什么?靠经过战火考验的革命战士，一个人就当得上．一一炮用。医生的服务对象是伤病员，要爱护伤病员。”他还说：“战场七战士丢失枪炮是耻辱，要处分。医护人员对伤病员不关心，就像战士在战场上丢失枪炮一样，是极大的失职。”白求恩同志把伤病员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在战场抢救中，为了抢救伤员，他经常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冒着敌人的炮火做手术。在平时，对伤病员的关怀照顾也达到r无微不至的程度。医疗队每到一地，他顾不上吃饭、休息，总是先检查病房。每逢查房时，他总是弯下他那高大的身躯，一只手扶着伤病员，一只手检查伤口，用他刚刚学会的几旬中国话亲切地和伤病员交谈，不住地问：“小鬼，痛不痛，好不好?”病员稍有疼痛的表示，他就说：“八路军，大大的勇敢，不叫苦。” 平时，他不分分内分外，带头参加护理工怍，经常为伤员擦洗伤口、洗刷血衣、绷带。检查伤口时，不顾腐肉脓血的恶臭，坚持用鼻子嗅，凑近眼前瞧，凭直观判断伤情的轻重。有时做手术，医护人员对伤员消毒不彻底，他就自己动手重新做。他自己常常说，光会看病不是个好医生，一个好医生应该是“三匠两工”(铁匠，木匠～一制造医疗器械，瓦匠一打石膏；缝纫工一缝合刀口，理发工一备皮)。他自己就是交替运用各种手段为伤病员服务的能工巧匠。我们不少人对输血有一种神秘的恐惧感。白求恩同志来了以后，先从医疗队本身抓起，用他带来的标本检查了每个人的血型，写在红布条子上挂在胸前。他对大家讲：“健康的人体本身有很强的造血功能，适量输血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及时补充一些盐水，适当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输血在医疗上有重要价值，一些重伤员失血过多，必须通过输血来帮助他恢复生命和健康。”他的血型是O型，也和大家一样，在衣服上标出血型。当时，部队医务人员特别是外科大夫很缺，伤病员又多，手术任务很重。为了保证医务人员的身体健康，上级一再关照，医务人员尽量不输血。尽管如此，白求恩同志仍然带头为一个重伤员输了200毫升的血液。在他的带动下，医疗队人员很快打消了顾虑，遇有失血过多的危重病人，大家争相献血，医疗队几乎人人都输过血，有的还输过多次。后来输血从医疗队发展到部队、群众，逐渐成为我军的一个重要的医疗手段。在其他方面，为了减轻伤病员的痛苦，白大夫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冬天伤病员在手术和养病期间需要适宜的室温，白求恩对此非常关心。 他想了一个办法，和我们一起找来一些新砖，把砖洗干净，放在大锅里煮，然后趁热捞出来，用纱布包好，放在伤病员周围，提高伤病员周围的室温。白求恩同志生活非常俭朴。开始领导上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在生活标准和其他方面对他都适当做了一些照顾。后来他见八路军的一些首长和战士过着几乎相同的生活，就自动降低了生活标准，努力改变自己原来的生活习惯，使自己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平时他的主食经常是小米面加几个红枣蒸成发糕，蔬菜多半是土豆，有时加一点羊肉，坚持不喝牛奶。他还常常把自己分内的生活补品或领导送给他的一些战利品送给伤病员，有时亲自给他们做可日的饭菜。 他刚来到延安的时候，生活日用品几乎都是自己带来的美式装备。从延安到晋察冀边区，他走一路送一路。鹅绒被、军鞋、军毯都送给了伤病员。最后剩下几样常用物品，如行军床、夜光表等，也都作为礼品送给了他相熟的领导和周围的同志。白求恩同志那种破除常规，勇于创新的精神，给医疗队和周围的同志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时，部队的医务人员极为缺乏，质量也不高，他到晋察冀边区后，在抓好医疗工作的同时，马上着手在阜平县杨庄办起了训练班。训练班每期三四十个人，时间不固定，参加学习的多数是部队的一些卫生部门的领导和医护人员。在教学过程中，他完全打破了正规医学院校的教学程序和教学方法，把医疗工作区别为几大类。在一个训练周期中，每个人都要从护理员到助手、主刀全部轮换一遍。白天他把学员带到病房，要学员自己独立进行检查诊断，做出医疗手术方案，计算手术需要多少时间，看你有没有把握。你讲得不对，他总是逐一加以纠正，重新要你做，尽量让你独立处理病员，一点一滴耐心细致地教。他有一个手术室，谁做的手术，要分别登记病例，从手术到治疗都归你负责。这样，既便于学员了解掌握病情，又能系统积累经验。碰到大手术或典型病例，他亲自主刀，为大家做示范。在培训中，他坚持白天做手术，夜晚讲授基础知识、技能或白天手术中的难点。他有一架英文打字机，为了备好课，他经常夜间编写打印教材，由翻译连夜翻出来，供同志们使用。他编写的教材通俗实用，稍稍有点外科知识就能听懂。白求恩同志写了很多教材，到现在我仍然保存着一本他写的《初步疗伤势》我一九二九年十五岁参加红军，除了最初给彭老总当过几天警卫员以外，一直做医务工作。在一、二、四方面军都工作过，外科方面有一些基础，但像他那样工作和教学的还没见过。 在和他相处的一年半里，我在思想、技术方面都学到了很多极为宝贵的东西。在我一生中，可以说这是进步最快的时期。在医疗方面，白求恩同志的创新和“土办法”更多。当时我们处于敌后，医药和器械极端缺乏，拿最简单的托马斯夹板来说，也少得可怜。最初，有些四肢受伤的伤病员因为没有夹板包扎，伤部经常坏死、变形，不得不做断离手术，给病员造成终身痛苦，也减弱了战斗力。白求恩同志看到这种情况，教给大家使用各种代用品代替夹板。后来发展到用枪托、刺刀、木板、高梁秆等，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大家高兴地叫它“白求恩式夹板”。腿部牵引，没有牵引设备，他就自己设计、制作。白大夫叫我们买来长筒线袜，把袜底剪掉，套在腿上，一层不行，多套几层。牵引锤是用纱布做成口袋，装上细沙来代替，多少可以任意调节。没有牵引带，用绳子打上蜡代替。我们直观地感到，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胸外科专家，而且还是一个极为内行的木匠、铁匠和医疗器械专家。在制作各种医疗器械时，他总是亲自设计，很多都是亲自动手做。 医疗中缺乏药品，他也想了不少办法。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发明的日光疗法。阜平是山区，到处是石头，每到一地他就动员医生护士搬来一些光滑好坐的石头，搬到太阳光下放好。遇到好天，就把伤员抬到石头上坐好，揭开纱布晒上一两个小时，借太阳光中的紫外线来给伤员消毒。对手术刀口拉开、缝合等，他也有独到的功夫。过去我们做手术偏于保守，刀口尽可能开小。他不同意，说，除了胸腹部手术，其他四肢伤口，刀口要适当开大，刀口要顺着肌肉切，这样便于做手术，只要消毒好，缝合细致，愈合比小刀口要快。在医疗制度、医院管理等方面，白求恩同志也总结了一套适合于解放区实际情况的办法，对解放区医疗卫生事业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浏览：2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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