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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尸接木(民间故事)

 zhuxrgf 2018-07-18

 一、行尸

一大早,陈老顺就在家里喝酒。他是有名的“酒仙”,每顿饭都要喝上两杯,不然就浑身不自在。当然,每次喝得不多,还算是清醒的。他是青县县衙里的师爷,伺候过的知县自己都数不过来了。过几天,他又要迎接一位新知县了。

青县的知县不好当,巴掌大的地方,又有织造府、漕运府,又有驻军卫千总、知府衙门,哪个官都比知县大,随便来一个管家下人,知县都得赔着笑脸。历任知县要么是得罪了高官下台,要么是觉得官当得窝囊、花钱打点去别地当官,来来去去的,不是钦点官员的陈老顺倒成了衙门里的主角。

喝罢酒,陈老顺就去了衙门。刚进去,他就看到周捕头和几个捕快围在一起,再上前一看,里面竟是一具女尸!

见陈老顺来了,周捕头说:“不知咋回事,这尸体竟一早跑到咱们衙门门口来了。兄弟们怕不好看,就给抬进来了。”上一任知县早已离开,而新知县尚未到任,因此,衙门里的人都把陈师爷当成了头儿。

陈老顺观察了一下尸体:死者身上的丝制衣服破烂不堪,临死前可能受过污辱,脸部肿胀惊人,又有掌印,显然是被殴打过。奇怪的是,尸体皮肤上的颜色显示,死者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了,尸体怎么突然跑上衙门来了?

陈老顺叫来仵作,让他仔细验尸。仵作很快回报,说死者大约死于三天前,也就是四月初四,腹内肝肠俱裂,显然是被殴打至死的。

陈老顺叹了口气,把尸体遮盖好,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衣服下摆的标记,这正是织造府的。

陈老顺马上去织造府,求见织造熊另行大人。织造府的管家熊其说,熊大人不在府中。

陈老顺说:“熊大人回来后,请转告一声,就说早上在县衙门口发现了一具穿着织造府衣服的女尸。”

陈老顺刚回衙门,不过一炷香工夫,熊其就来了。他把陈老顺拉到一旁,往他怀里塞了一张银票。

陈老顺诚惶诚恐地问:“熊管家,这是为何呀?”

“师爷是聪明人,想必知道该怎么做。”顿了顿,熊其又说,“实不相瞒,那女死者原是织造府的下人,叫水花,几天前偷了一匹贡绢,被当场抓住。家丁们打了她一顿,不料她竟自尽了……熊大人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尸体找出来的,但希望妥善处理。”

陈老顺一听,似乎熊大人怀疑衙门特意把尸体找出来了,正要分辨,但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顺水推舟地拍了拍胸口。有了银子,周捕头他们自然会把尸体拉去后山埋了。织造府本来就得罪不起,更何况目前县衙连知县都没有。

第二天,陈老顺刚到县衙,又看到周捕头和一帮捕快在围观,上前一看,顿时愣住了:还是水花的尸体!

周捕头结结巴巴地说:“见鬼了,我昨天亲手把她埋了啊……”

看来,是有人在故意跟县衙作对。陈老顺让周捕头再去埋一次,然后在坟旁守着,看是谁吃饱了没事做去挖尸体。

陈老顺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天刚亮,就又去了县衙,正好遇到周捕头和捕快们打着哈欠回来。

周捕头抱怨道:“我们守了一夜,根本就没见有人来挖尸。他要是敢来,我非打断他的双手不可……”突然,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再也合不拢了。

顺着周捕头的目光望去,陈老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具尸体又出现在衙门门口!

陈老顺马上掉头,让周捕头领他去埋尸体的地方。一路上,周捕头他们赌咒发誓,说昨天他们确实把尸体埋好了,而且轮流看守,应该没有人来挖过坟。但是,那尸体怎么又跑回衙门来了?

到了后山,周捕头指了指一座新坟,说就是那里。

陈老顺让他们把坟挖开了。尸体埋得很浅,而且只是用草席胡乱卷了卷,几锄头下去,就看到草席了。等全部挖开,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草席是空的,捆着草席的绳子还在,尸体却不见了。

一个捕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叫道:“妈呀,尸体会走路了!”

二、上任

回衙门后,陈老顺买了几刀草纸烧了,对尸体作揖道:“我们只是小小县衙,管不了你的事。你如果有灵,就去知府衙门或者巡抚衙门申冤吧!”说完,就让周捕头再去把尸体埋了,这回要埋得深一点。

陈老顺处理完日常事务,到了下午,酒瘾又上来了,就在县衙里喝起酒来。突然,他又想起了那具女尸。织造府作坊的工人是按等级穿着的,女尸身穿上等丝绸,显然不是普通工人,而是监工。

衙役王二正好有亲戚在织造府里供事,陈老顺就叫来王二,问起他的亲戚。

王二说:“真巧,我亲戚今天在家休息,要不让他过来聊聊?”

陈老顺点了点头,王二的亲戚何三很快就来了。

陈老顺问何三是否知道水花。何三说,水花是织造府的头号美女,刺绣间的监工,但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陈老顺又问:“那你是哪一天最后看到她的,当时她有何异常之处?”

“应该是四月初四吧。那一天,有大批马车来织造府运货,我也临时被叫去帮忙装车,远远就看到了水花。我是小杂工,她是大监工,身份悬殊,没有说话的机会。”

陈老顺知道,每月二十四号织造府都会组织马车运送丝织品进宫,这次为何提前了呢?但他打消了深入查究的念头,招呼王二和何三一起喝酒。

何三喝得高兴,就说了许多关于水花的传闻:水花是熊大人从外地请来的刺绣高手,熊大人垂涎她的美色,但水花却不假于色。他叹道:“你们没有见过水花,那样的美人如果能抱上一抱,就是少活十年也值啊!”

陈老顺想起了水花尸体的惨状,禁不住摇了摇头。看来,水花在织造府里是有一定地位的,为何熊其说她只是一个下人呢?

一个人喝酒会有所节制,三个人一起喝就无边无际了。喝着喝着,陈老顺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刚端起一杯酒,猛然发现,水花那肿胀的脸竟浮现在酒杯里,吓得他大叫一声,扔了酒杯。

就在这时,衙役进来禀报说,新知县来了。新知县是一个年轻人,叫郑兴,他见陈老顺满身酒气,就皱起眉头,说:“当值之时,为何酗酒?”

陈老顺心里好笑,又来了一位书生意气的大人,只怕在这里待不了几个月。他就说:“小的听说大人要来,衙门群龙有首,所以喝几口酒庆贺,请大人海涵。”

郑知县摇了摇头,本想让陈老顺介绍本地民情,但见他酒喝多了,走路也有点摇晃,就让他先回家歇息。

陈老顺回家睡了一觉,又回到县衙,见郑知县在翻看案卷,就说:“大人,先去拜访当地其他大人如何?”

郑知县点了点头,便让陈老顺带路。

陈老顺疑惑地问:“大人可带了礼物?”见郑知县一脸茫然,就笑了,“大人,您是初次为官吧,青县情况复杂,各方面都要打点到位才好为官呢。”

郑知县怒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然而,两人一连去了几个衙门,连门都没能进,更别说见到几位大人了。郑知县额头上青筋直跳,陈老顺却在肚子里笑:这位郑大人的知县任期只怕要以日计算了。

第二天,陈老顺正给郑知县介绍本地民情,衙役来报,说织造府的熊其管家求见。

郑知县显然还记得昨天的事,说:“不见。”

陈老顺连忙阻拦,说:“大人,这人我们得罪不起啊。”就让衙役请熊其进来。

熊其大大咧咧地进来,见了郑知县,只是拱拱手,说:“郑大人,我家大人请你过府一趟。”

郑知县还没答话,陈老顺就抢先说:“麻烦熊管家回去说一声,我们郑大人马上就去。”

等熊其一走,陈老顺就劝道:“郑大人,官场上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郑知县摇了摇头,就带着陈老顺一起去织造府。

这次,郑知县见到了织造熊另行。熊另行挥了挥手,两个家丁就抬了一副担架进来,掀开上面的白布,里面是一具女尸。

陈老顺的眼珠儿差点掉到了地上,这不是水花吗?

郑知县很吃惊:“熊大人,这是……”

熊另行叹了口气,说:“我这里遇到了怪事。这个女人是织造府的监工,因为监守自盗被打了一顿,没想到她竟自尽了。我让人厚葬了她,哪知道又有人将她挖出来,放在了织造府的门口。”

熊另行又说,最近在织造府里发生了许多怪事——那天官府行文,他去取大印,才发现大印不翼而飞,要知道大印就锁在书房中,而且有专人把守;随后,他跟小妾行房,发现天花板上竟有一个人,仔细分辨,分明就是水花;接着,已经打包好的贡绢又被人拆开,倒上了墨汁;又有人来报,说在夜里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却又找不到人,织造府被弄得一片混乱,“鬼怪之事应不可信,想来是有人从中捣乱。郑大人,请你多费心了!”

三、银库

尸体被抬回了衙县。一路上,陈老顺都劝郑知县别管这案子,还把尸体先后三次在县衙门口出现的事也说了。

郑知县说:“不管尸体是自行走来还是被人送来的,都表明她有莫大的冤屈。”

陈老顺突然想起,熊另行派熊其送过银子,好像想把这事悄悄捂过去,怎么现在又正式报案呢?通道水花真是自尽的,并不干熊另行的事?那他先前为何要送银子来呢?

回到县衙,两人围着尸体察看。水花是四月初四死,今天是四月初十,虽然四月气温不高,但尸体已经发出了阵阵恶臭了。

陈老顺发现了一个疑点——尸体被埋过五六次了,为何每次都是如此干净?显然,尸体每次被挖出来后都经过清洗了。

他连忙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郑知县。郑知县点了点头:“如果是有人把她挖出来,那个人必定很疼爱她。她已经死了七天了,表皮开始腐烂,稍一用力,整块皮就会掉下来。可你现在看看,除了自然损伤,她的皮肤没有半点人为的破坏。可以断定,把她的尸体挖出来的人跟她关系很密切,也许是情人。”

陈老顺不由得对郑知县另眼相看,他说:“那么,大人断定她数次出坟不是闹鬼,而是人为了?”

郑知县笑了:“就算是鬼,她也得按照人间的规矩来办事。”

陈老顺很快查出,水花确实有一个相好,叫马昆,原是城东的茧商,家财万贯。有一次,马昆给织造府送货,结识了水花,两人一见钟情。他放弃了如日中天的生意,自愿到织造府里当小监工。但是,半个月前,他失踪了,织造府说他偷了一笔银子后逃走了。

这个说法叫人难以信服:马昆本身就很有钱,为了爱情甚至放弃了生意,怎么会去偷钱呢?

郑知县觉得有必要查清马昆去了哪里,于是,他又去了织造府。熊另行没有见他,而是派熊其出来接待。

郑知县开门见山,询问马昆的下落。

“此人半个月前已失踪了,我们也在找他。”熊其迟疑片刻,又说:“那天织造府买了一批丝,要去银库取银两,这才发现一千两白银不见了。当时其他工人都在,独独不见了马昆。因此,我们怀疑是他偷走了银两。”

郑知县让熊管家带他去看看作坊。织造府占地很大,前院是府衙,后院是作坊,又分四间:纺织间加工进贡皇宫的丝绢,染色间对制出的丝绢进行染色,挑错间对从民间收来的丝织品进行遴选,刺绣间组织绣艺出众的绣娘在上等贡品上刺绣。

熊其带着郑知县进了纺织间,说马昆原来就是在这里做事。郑知县刚进去,就被一阵热浪和恶臭包围住了。在制丝过程中,要将蚕茧浸泡在沸水里,里面的通风口少,气温很高,而蚕蛹又散发出令人呕吐的味道。数十个工人都赤着上身,在紧张地忙碌着。

郑知县又让熊其带他去看看银库,为方便核算,几个作坊的银库都是独立的。穿过一口口浸泡着蚕茧的水池,他们来到了银库前。银库由厚达一尺的精铁所制,是个密封的大铁盒子。银库的钥匙有两把,一把由熊另行掌管,另一把由纺织间的监工掌管。两把钥匙合在一起,银库的大门才能打开。

因为郑知县要进银库查看,熊其先去请示熊另行了。他走后,郑知县就四处走动,只见从蚕茧到美丽的丝织品,其间的工序是足有四五十道。此时,有工人出去如厕,监工就将他的身搜了个遍,连口肛处也没放过。

熊其回来了,他经熊另行同意,拿来了钥匙。两人走回银库时,经过一排巨大的丝轴,每个丝轴都有丈余高,上面缠满丝线,像是大腹便便的巨人。

郑知县好奇地问起这些丝轴的用途。熊其说,这些都是制出来的劣质品,熊大人令人摆在这里,是为了起告诫作用。

郑知县仔细看了看,在这些丝轴上,有些丝是新缠上去的,有些是旧的,一个丝轴上甚至有了斑驳的斑点。

熊其打开了银库的大锁,推门进去。里面很黑,熊其掌上灯,指着一个箱子说:“郑大人,就是这个箱子丢了一千两银子。”银箱并没有上锁,郑知县打开后,里面并不是空的,熊其说里面原先有二千两银子,窃贼只偷走了一千两。

郑知县问道:“熊管家,这银子是在马昆失踪前还是失踪后丢的?”

熊其叹了口气:“说来惭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只是在取款时才发现不见了银子,而马昆刚好也失踪了。”

防卫如此严密,马昆是怎样把银子偷出去的呢?

四、授意

郑知县去了一趟织造府,却没找到多少有用的线索。回县衙后,他把情况告诉了陈老顺。

陈老顺说:“大人,那马昆只怕早已死了,理由有三:第一,他是在水花死亡之前失踪的,以他的家财,根本不可能去偷那区区一千两银子,只怕是他先被害,水花发现了,凶手干脆连水花也杀了;第二,织造府是为皇上办差的地方,戒备森严,怎么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一千两银子呢?只怕是内贼所为,嫁祸于他;第三,水花死了这么多天,他仍不见踪影,这不合理,况且,以织造府的势力,如果真要在小小的青县里找一个人,哪会这么久还找不到?”

郑知县点头称是。但如果马昆已经死了,是谁屡次挖出水花的尸体呢?除了马昆,难道水花还有其他亲友?

郑知县独自待在衙门里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他干脆换了衣服出去散步,走了片刻,竟来到了陈老顺的家门口。刚要敲门,他就听到陈老顺醉醺醺的声音:“老婆子,前两天我打的酒呢,放哪去了?”

“死老鬼,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都不知道,别人如何知道!”

郑知县灵光一闪,马上掉头前往织造府。熊其见他一天内来了两次,颇为奇怪。郑知县一定要面见熊另行,熊其无奈,只得通报。不一会儿,熊另行请郑知县进去。

一见面,郑知县就问:“熊大人,下官问一句不敬的话,那水花真的是自尽吗?”

熊另行有点意外,看了看他,说:“你就为此事而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郑知县说:“水花肝肠皆裂,显然不是自尽。大人,您若想早日了结本案,还请告诉我真相。”

熊另行挥了挥手,让熊其离开,然后说道:“郑大人所言不差,水花是被打死的。”他长叹一声,“可惜啊,娇滴滴的一个美人,竟被活活打死了!”

“听大人的口气,似乎对此事并不了解?”

“不瞒你说,水花是我从外地请来的刺绣高手。我对她爱护有加,想纳她为妾,可惜她心中有人。”熊另行的眼里满是惋惜,“你可能不理解这种感觉。一方面,我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这么优秀的女人;另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认,马昆对她比我好多了。为了她,竟放弃一切……扯远了,四月初四,我刚好去了外地,回来后听说她因为偷了一匹贡绢被打死了。”

“大人既然看重她,为何不为她报仇?”

熊另行又叹了口气:“郑大人,这跟案子有关系吗?郑大人此次前来,莫非是要去我丢印的现场看看?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怕没有线索了。”

郑知县摇了摇头,说:“那倒不必。我相信,以织造府的守卫,任何人想偷走一点东西都容易。”

熊另行站了起来:“那我的大印丢了怎么解释?”

郑知县直视熊另行的眼睛,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印根本就没有丢过!”

“荒唐!”熊另行呵斥道,“难道是我自己偷了?有那必要吗!”见郑知县镇定自若,他又转过了身子,“我身为织造府织造,受五品俸禄,还怕什么。”说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回,郑知县听出了话外音:显然,熊另行有所顾忌。水花是他深爱的女人,有人趁他不在打死了水花,他居然无可奈何。但是,他并没有漠视,故意在守卫森严的织造府里闹出鬼影,为水花破坟而出做铺垫,也是要令害死水花的凶手不得安心。

看来,熊另行早就调查过郑知县的为人,屡次派亲信伺机挖出水花的尸体放在县衙门口,正是知道新知县郑兴要来。只是陈老顺、周捕头他们不懂其中的玄机,一次次又将尸体埋了起来。眼看水花的尸体日渐腐烂,不能再拖下去了,熊另行干脆把尸体放在织造府门口,然后向郑知县报案。

当然,以上只是郑知县的推测,熊另行的城府很深,不可能把真相说出来。他是一个五品织造,跟知府同级,因为是直接给皇上办差,亲近皇上的机会多,连知府都得给他面子。他还能怕谁呢?青县里最大的官也不过五品。熊另行顾忌的,更有可能是京城派出来监视他的人。

想到这里,郑知县缓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熊大人重视此案,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不让水花姑娘含冤莫白。”

第二天早上,郑知县命周捕头带上衙门里的捕快赶去织造府。

周捕头以为听错了,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等郑知县再说一遍后,他才回过神来,但郑知县已经走远了。

这可是青县从未有过的事情,小小的七品知县竟带人包围五品织造府。熊另行亲自出来交涉,问道:“不知郑大人带人前来,有何贵干?”

郑知县拱了拱手,说:“熊大人,正因为您亲自向下官报案,下官今日来抓拿人犯了。”

“你是说,装神弄鬼的人就在本府府中?郑大人,抓人是要讲证据的,万一你抓错了人,休怪我参你一本。”

“请熊大人放心,若抓错了人,下官自愿挂印退出官场。”郑知县斩钉截铁地说。

熊另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示意放行。旁边的熊其急了:“大人,万万不可让他进去,这坏了规矩呀!”

熊另行苦笑:“他既以乌纱担保,我若不同意,岂不让百姓耻笑?”说完,熊另行亲自给郑知县带路。

五、申冤

郑知县轻车熟路地来到纺织间,说:“熊大人,我查过了,马昆的亲人说他那天来织造府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我也问过其他工人,都说那天马昆来过,可黄昏出门时并没有再见到他。这就是说,马昆是在纺织间里失踪的。这里守卫严密,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人害死在这里!”

熊另行矢口否认:“这不可能!纺织间虽大,但能藏尸的地方却不多。我们也四处找过,根本不可能有他的尸体。”

“那是因为你们忽视了最常见的物品。”郑知县来到那些巨大的丝轴前,说:“纺织间日夜有人把守,而织造府外还有兵丁,不但尸体带不出去,连那一千两银子也没法带出去。”说完,他命令周捕头把丝轴上的丝割开。 熊其想阻拦,熊另行却挡在了前面。这时候,周捕头已经割开了第一个丝轴,里面除了丝线还是丝线。郑知县并不焦急,让他继续割第二个。

第二个丝轴才割到一半,周捕头叫道:“里面有东西!”说着,只见丝轴里滚下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有人从衣服上认出,这正是马昆。

郑知县让周捕头继续割,等割到第五个丝轴,里面“叮叮当当”掉下了很多银锭。上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

郑知县喝道:“来人啊,把那杀人凶犯熊其绑起来!”

熊其大吃一惊:“郑大人,你怎么抓我啊?”

“抓的就是你。”郑知县冷笑,“你利用织造府的名义私下将贡品卖给民间,牟取暴利。马昆发现了这个秘密,你就想收买他,不料他对钱财看得很轻,不买你的账。你怕事情败露,就杀了他。”

“你……你胡说!”

“有没有胡说,我自有证据。”说着,郑知县拿出了一张纸,只见上面写满了日期,“贡口进京,每次都在当月的二十四号。而最近这两个月,织造府每月都有大批马车四五次来拉货,这如何解释?你杀了马昆后,担心守卫看见尸体,就把他藏在丝轴之中。因为纺织间长年浸泡蚕茧,恶臭扑鼻,自然也掩盖了尸体腐烂的异味。尸体虽然有层层丝线包裹,但腐烂后的体液还是浸了出来,这就是唯独藏尸的丝轴上有斑点,而其他丝轴却没有的原因。马昆死后,你为了掩饰,故意在银库里偷走一千两银子,然后诬陷是他偷的,这样才好解释他突然失踪的原因。”

熊其气愤地跺了跺脚:“冤枉哪,这银子可真的不是我偷的!”

郑知县微微一笑:“很好,那么你承认马昆是你杀的了。水花与马昆相好一场,自然关心他的动向。马昆失踪后,四月初四这天,有多辆马车来织造府拉货,水花也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跟你理论。你们发生了争执,你就借故把她打死了,还赖她偷了贡绢。这一点,刺绣间的绣娘可以证实。可笑的是,水花一生见过的上等丝绸何止千万,怎么会去偷呢?只要她开口,熊大人完全可以送她一两匹啊。”

熊另行的脸顿时红了,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至于熊大人报案,说水花死后,织造府里发生了一系列怪事。还有,水花的尸体明明已经埋了,为何还会三番五次出现在县衙和织造府的门口?下官愚钝,着实解不开这些谜。”郑知县面露愧色,“也许正如民间所说,因为死者冤屈太大,无法入土为安,就化为鬼魂来索债。不过,既然水花的冤情已申,本官相信,织造府会太平起来。熊大人明天一早起来,丢失的东西也都能找到了。熊大人,您说是吗?”

熊另行点了点头:“郑大人言之有理。”他又走到熊其面前,说道:“你啊,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回,海公公也保不了你!”

银子确实不是熊其偷的。他杀了马昆后,也不想闹出什么风波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银子是谁偷的,但银子丢了,正好顺水推舟说是马昆卷款潜逃。他还以为偷银子的人间接帮了忙,却不知道中计了。

偷走银子的人是谁呢?想想就知道了,除了熊大人,谁还有这样的能耐?他“偷”走银子,只是故意为熊其留下这个破绽。因为谁都不会相信,马昆会去偷那区区一千两银子。至于他把银子藏在丝轴里,是早就知道马昆的尸体在那里,还是巧合,就不得而知了。

在回县衙的路上,陈老顺冲郑知县竖起了大拇指,说:“大人,太精彩了,既为死者申了冤,又不露痕迹地为熊大人出了恶气,只怕日后前程无量啊!”

郑知县笑了:“谁个不想前程呢?不过,我更想能好好为官。在青县,还请你多扶我一程。”

陈老顺使劲地点头:这样的大人,他伺候着,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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