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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简明清末民初篆刻史

 wyj剑神卓不凡 2018-07-25

|赵之谦、吴昌硕与黄牧甫


赵之谦与吴昌硕同时也是清末民初篆刻界的巨擘。赵之谦的篆刻比他的书法成就还要高些。在篆刻中,他的柔媚并不突出,而反应灵敏、聪慧过人的天资却使他得以广泛涉及古代秦汉印之外的碑版、钱币、镜铭、造像等,形成了一种个人面貌很强,但形式感很丰富又很开阔的印风——当然,也还是偏于“巧”的一种趣味。不过,“巧”在他的书法中表现得一览无遗,而在他的篆刻中,却因刀刻石痕的剥蚀而消除了不少表面效果,具有一定的含蓄内在的意韵。


(清)赵之谦 餐经养年


(清)赵之谦 鉴古堂


吴昌硕的崛起也同样是一反赵之谦。他以乱头粗服对赵的精到流畅,他以不规范对赵的刻意规范,他以石鼓大篆的变化多端对赵的工稳的小篆结构,他用以书入印对赵的以布帛镜铭入印。

质言之,吴昌硕是以更大气的纵横挥洒去对赵之谦的笔笔不懈。阳刚与阴柔的对比当然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存在的对比,但以吴昌硕的后起及针对性来看,我们基本可以看出一种取向:以阳刚取代阴柔。


清)吴昌硕 十亩园丁五湖印丐


(清)吴昌硕 安吉吴俊章


民初书坛上吴昌硕在与赵之谦构成纵向对应时,还有个横向的对应即沈寐叟。那么,篆刻中的沈寐叟式的人物何在?我们把目光对准了黄士陵。

黄士陵(1849—1908),字牧甫,安徽黟山人。篆刻早年学吴让之,后广取秦汉,并参以商周金文体势,形成了一种线条挺直光洁、空间穿插一丝不苟的宽边朱文印风,在浙、皖两大传统之外独树一帜。


清)黄牧甫 王雪岑收藏书画印


黄牧甫的直线条,显然也是针对赵之谦的流畅而发的。但他又不同于吴昌硕。吴昌硕的印面线条粗细变化太大,顿挫提按有如笔书,黄牧甫却刻意修饰、洁净光挺,没有丝毫苟且。

赵之谦的朱文大都细边,吴昌硕的印文也与边等,黄牧甫却采用粗边,这使他在边框处理上又不同于赵、吴两家。


(清)黄牧甫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黄牧甫并不以为篆刻非要古朴,作为一种风格流派,既出自今人之手,就不必专门去效法古趣,这是以艺传言的切实之论。因此,在赵、吴、黄三家鼎立之时,我们可以指赵流媚,指吴古朴,指黄为质实。

而以民初黄牧甫与吴昌硕双峰对峙而言,我们又可指他们分别代表了阴柔与阳刚两种审美趣向。成功之处是在于:他们都是独树一帜者,都跳出了古来浙、皖两派统治印坛的窠臼。

 

师从吴昌硕印风的,有陈师曾(1876—1928)、钱瘦铁(1897—1976)、徐新周(1853—1925)、赵古泥(1874—1933)、李苦李(1877—1929)等人,他们与当今仍在世的一些吴门弟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吴昌硕派系。


陈师曾 放下便是


钱瘦铁 美意延年


徐新周 俗可医


赵古泥 抱残守缺


师从黄牧甫印风的,有李茗柯(1880—1945)、易憙(1874—1941)、乔大壮(1891—1948)、邓尔雅(1884—1954)等人。

 

李铭柯 乐天知命何不用藏


易熹 无尽藏


乔大壮 百世以祀圣人而不惑


邓尔雅 花好月圆人寿


|西泠印社的浙派


如果说,在吴昌硕与黄牧甫对峙的后期还存在着第三支风格派系的话,那么我们不得不指出,浙派的存在是现代篆刻史上的一件大事。民国初年有一大批研习浙派并构成声势的印家的出现。崛起的最主要标志,是民国前后出现了一个西泠印社。

创办“四君子”中,丁辅之(1879—1949)、叶为铭(1867—1948)、吴隐(1867—1922)、王福庵(1880—1960),都是工于浙派风格的好手,而以王福庵为一代翘楚——请注意,这是一个十分清晰的印学集群。


丁辅之 剑胆琴心


叶为铭 一息尚存


吴隐 金石癖


王福庵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王福庵 金粟如来是后生


在这个群体中活跃的有胡匊邻(1840—1910)、黄宾虹、方介堪、李叔同、唐醉石(1886—1969)、经亨颐(1877—1938)、马衡(1881—1955)、高野侯(1878—1952)、钟以敬(1866—1916)、孙智敏(1881—?)、吴东迈(1885—1963)、楼村(1880—1950),甚至还有不事篆刻的一代文学宗师如朱孝臧(1857—1932)、王国维(1877—1927)、沈寐叟等。第二代的社员还有韩登安(1905—1976)、吴朴(1922—1966)等。因此,以创社四君子再加上亲友门生即方介堪、唐醉石、孙智敏、钟以敬、楼村,还有韩登安、吴朴堂等人,构成了一个明显的浙派印家集团。


胡匊邻 书库抱残生


方介堪 白云山头云欲立


唐醉石 杖酒祓清愁花销英气


简经纶 物以有为干己


经亨颐 爱画入骨髓


钟以敬 书被催成墨未浓


韩登安 必遵修旧文而不穿凿


吴朴堂 传家只要存书种


无论从人数上说或从对现代印坛形成的影响来说,这一流派是绝不逊于吴昌硕与黄牧甫两大派系的。区别仅仅在于:这一流派在风格上的承继性太明显,不像吴、黄是独树一帜,较易引人注目;此外这一流派也还没有领袖人物,能与吴、黄并驾齐驱。



|赵时棡、陈巨来

 

与浙派不无渊源,却有一定的开创性格的,是浙江鄞州人赵时棡(1874—1945)。他比吴昌硕与黄牧甫稍晚,字叔孺,号二弩老人,早年攻浙派,后转邓石如、赵之谦一路,善于刻古玺及宋元圆朱文,工稳沉静中见出博大含蓄,不愧一代名手,也与吴昌硕、黄牧甫以及西泠印社的浙派拉开了距离。

 

赵叔孺 家在西子湖头


赵叔孺 平生有三代文字之好


其弟子陈巨来(1905—1984)青出于蓝,元朱文有“近代第一”之誉,又广为当代书画名家如吴湖帆、张大千、溥心畲、叶恭绰等制名印、收藏印、闲章等,更使这一路风格在当时影响很大,常为书画界所称道。

 

陈巨来 游手于斯


陈巨来 读了唐诗读半山


虞山派


民国前期另一个值得一提的小流派,则是赵古泥的虞山派。赵古泥(1874—1933)本从吴昌硕学,后以装饰排比脱出吴派风貌,自成一格,在当时影响也很大。其弟子邓散木(1898—1963)更将这种装饰排比发挥到极致,不过,它虽能迎合一部分观众的口味,但它太装饰,印面如图案,一些线条空间的节奏、力度都被忽视,因此它并不算很成功的开拓,与吴昌硕、黄牧甫的印风相比,在审美层次上显然有简单化的弊端。故而我们在承认它影响很大的同时也指出它的不足,它只能是现代篆刻中的一个支流。

 

赵古泥 特健药


邓散木 金石寿


齐白石


在当时的北京,也有一个篆刻中心。活跃于当时的印家有寿石工(1888—1950)、陈师曾(1876—1923)、齐白石(1863—1957)以及杨千里、钟桴堂、陈半丁等人。

抗战军兴,一些分散各处的印家相对较活跃,如简经伦(1888—1950)抗战后在香港,齐白石在北京,韩登安在杭州,陈子奋在福建,王福庵在上海,唐醉石在武汉……都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小范围的篆刻中心。他们如群星璀璨构成了民国中后期篆刻的大致格局。


简经纶 濯缨沧浪


纵观此期的篆刻,明显的流派对比痕迹已渐渐消失,即使是吴昌硕、黄牧甫或西泠印社的浙派,其间的界限也日益含混。但是,齐白石却以他的如椽大笔,为印学发展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审美模式。


齐白石 隔花人远天涯近


齐白石的单刀冲切、了无含蓄是惊世骇俗的。他的宏大气魄以及他在绘画、书法方面的厚实底子,使他在篆刻上不屑于精细的刻摹。至于提到篆刻应重“刻”意,也与传统的治印必先通篆法的老观念相去霄壤。我以为,这的确是反映出齐白石深思熟虑的一面,他能准确地抓住“刻”反复吟歌,证明他是理性的选择而不是狂妄之徒的目空一切。


齐白石 吾道何之


齐白石的印风在当时是横扫积习,自然引来了许多正统印家的不屑:以为他的篆刻粗野、霸悍,线条单薄,不含蓄甚至旁门邪道云云,应有尽有,他自谓“人骂之,一笑”,想来不会是凭空作奇想。又加之草创伊始,他的作品也的确有大量的粗糙之作,有些印作强调自然刻痕过火,并不理想,又以风格过于强烈,学齐白石者往往夸张变形,成为习气,殊难入目。因此,他在当时虽已打出旗帜,追随者却不多,成功者更少,远不如吴昌硕或黄牧甫的桃李满天下。我们只能从开拓立场上给予他高度评价,却不能说他已在民国中后期以一派面貌取代了吴、黄诸派。


齐白石 天涯亭过客


上面看到的内容,都是录斋从《陈振濂学术文集·民国书法史》里面摘录出来的。


《民国书法史论》共分四大章,以时间分期,列前期(辛亥革命前后)、中后期(即抗战—1949)的书法创作,又单列民国书法理论、民国篆刻创作与理论,概述了民国书法篆刻几十年的基本样态,读来相对比较轻松,既能开拓思路,又不至于过于枯燥。就是下面这本书了:


当然,陈振濂老师还有另外一本谈篆刻的专著,录斋在很早的时候有分享过一部分里面的内容,就是这个:


陈振濂|谈历代篆刻家


书呢,就是下面这本《篆刻艺术学通论》


陈振濂老师在这本书里面,对篆刻史料做了深入而系统的整理,分印式、印篆、印技、印学、印家、印史、印谱、印制、印话等几个方面进行深入浅出的阐述。上海书画出版社在重新出版时,还新增了400余幅图片,以便我们对照阅读。


《陈振濂学术文集》目前已出版了两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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