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又雅又糯又嗲又娇的“女人腔”到哪里去了?

 好办法 2018-07-30

女人腔 来自畸笔叟 07:53


有朋友说,现在很多上海女人说话没以前好听了。

我说,愿闻其详。

他就说,既不雅也不糯,既不嗲也不娇,好像有点不大珍惜自己的女性特点。


说得真好。

我早就想发发这方面的感慨了,一直没找到切口。

今天终于找到了。


如他所言,以前老上海话果然是有着明显的性别特征的。

喉咙有粗有细,声线有高有低,但是在弄堂里,在小菜场,在车间里,老远就可分辨出那是男子在讲话,还是女子在讲话。

决计不会弄错,亦不会因此而闹笑话。

其他江南方言亦然。


要做到“雅糯嗲娇”俱全,自然属于“高大上”境界。

但在老底子,不特大家闺秀,一般小家碧玉也还是做得到的。


她们最最兴奋的表示是:“真嗰啊,乃我夜里还睏得着啦。”

她们最春心难耐时也只是:“搿么我去了噢,人家等了要急煞嗰呀。”

当面赞美她们几句,则:“覅讲哉,覅讲哉,阿要难为情煞嗰。”

她们最最愤怒时也只是:“哦唷,人哪能可以迭能嗰啦——”

拖腔依旧。

现在几近绝迹。


那时,即便是市井出身的女子,也至多说得稍微直白些,表达更奔放些,如此而已。

有些词语,女子是坚决不出口的,如粗口,如切口。

实在绕不过去,也要改头换面。

比如,不说“老朊”,而只说“老魁”。

连“侬寻死啊”这样的话都不舍得轻易说出口,就怕落了粗相。


男子也有些词语坚决不说。

如“十三点”、“神经病”、“嗲弗煞”,怕失之于娘娘腔。

连“我覅呀”这样的话也不说,一定要干脆地说“覅”或“我覅”,“呀”字是坚决不能跟出来的。


在弄堂里,说这个女人很会“寻相骂”,绝不是羡慕强势,而是鄙视粗鲁。

宁波人欢喜将做事快、走路快、讲话快的女子称为“三快阿姐”,那也不是什么美称,只比骂人好一点点。

只有“伊弗大响嗰”,是在赞美女子的娴静。

那样多好!可惜不再。


忍不住要说两句大道理。

所谓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不光说的大自然。

人类亦如此,社会亦如此。

去看看人类发展史。是老天爷对多样化、丰富性的容忍,人类才可能从其它生物中脱颖而出,经过几亿年的自由竞争后成为最有智慧的物种。

语言也一样,是多样化、丰富性的典型。

不但可以分语种,分方言,三十里地一个样,还可细分出男女。

这才是语言的生命力之所在。


然而,曾几何时,我们开始很愚蠢地独尊普通话,甚至不让幼儿园的小孩回家说方言,大有不灭绝方言誓不罢休之势。

与这个大趋势相比,语言的性别特征简直不值一提了。


北方方言有没有性别特征我没研究,我只知道普通话是不分雌雄,没有性别特征的。

以前广播里曾用记录速度播送天气预报,就已雌雄难辨。

后来的电视新闻联播,不管读报告还是读讣告,亦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我特别可惜那些在电视里吃开口饭的新闻女主播,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而她们的语言已经完全男性化了,除了喉结没法长出。

她们平日里也已经这样,语言性格已经板结。

若是有一天,她们突然发起嗲来,男人多半会当场吓晕,不死也疯。


江南方言亦未可乐观。

文革以降,有一面挡箭牌一直万试万灵:

“弗好意思,阿拉是大老粗,言话讲弗大唻。”

于是,上海言话被这些大老粗们改造得又大又老又粗,万劫不复!


在棋牌室、在小商品市场、在广场舞圈子里,上海老女人讲粗口,骂册那,就像染头发画眉毛一样,成了一种唯恐追不上的时尚。

她们甚至在公开场合像男流氓一样在所谓的闺蜜之间推推搡搡,卡头颈、绊case、抬脚就踢,完全胡天野帝。

“雅糯嗲娇”去哪儿了?


口语已沦陷,文字呢?

到哪里再去找张爱玲、苏青那样的女性文字美呢?

也沦陷了。

呜呼!


(完)


我最近还写过:


沪上敬语的式微

上海言话里“寻开心”的“寻”

菜馒头引出三虾面  新相识原是老听众

闲话台风”安比“

上海人家的揩布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吗?

上海人的英文语感覅忒好

“万元户”一词是怎么来的?是上海人吃饱饭没事体算出来的

我爱油条如初恋

“娘冬菜”和“娘希匹”到底啥意思?

吹口哨、骂戳那,老早都算流氓腔的哦

天热了,想起“木拖爿”以及1960年代才有的那些新产品

红烧肉,其实是不上台面的家常菜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