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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过后，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晚间吃饭，也没什么胃口，不过是白粥佐以素蔬。母亲把白粥熬得软糯匀稠，颗粒分明。吃口热粥，再佐以咸菜、腐乳，十分消暑。只是没来由得念起了莲藕。可母亲讲这个季节的莲藕不好吃，要等到冬季才“够味”。听罢，我觉得很可惜，心里怅怅然。今年夏天，怕是吃不上莲藕了。 小时候，爷爷奶奶家的老屋对面就是一顷荷塘。夏季时分，满塘都是密密匝匝的荷叶、荷花。塘子非常大，我曾绕堤环行，却始终没能望尽荷花的尽头。那绵绵不断的绿色，映入你的眼里，又通向遥遥的远方。荷塘四周还种植了很多柳树，高高低低。微风拂过柳树，柳枝也拂过我的身，好温柔。当时还是不懂得“多谢长条似旧识，强垂烟穗拂人头”的。长大了些看丰子恺漫画，对《折荷图》印象尤为深刻。远处寥寥几笔勾出山脉，左上角晕染绿色即是垂柳。中景居右是一片荷塘，红莲点点，甚是可爱。近景有两个小娃娃，头顶荷叶，笑眯眯地走回家。丰老在右上角还有题诗“折得荷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好不有趣！幼时常常把玩荷花、莲蓬，倒从未想过戴荷叶帽。如今想来，十分叹惋。 图片源于网络，侵删 听爸爸说，他小时候常在荷塘里洗澡、游泳、嬉戏。晚上，家家户户都抬出竹床在荷塘边纳凉、歇卧。大人就着热茶，磕着瓜子，闲话几句家常。小孩子则打打闹闹，嬉笑不断。夜深了，人们才陆续入睡。那时的天空很蓝，繁星点点。清风徐来，荷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小鱼儿受了惊，有的潜入水底，有的翻跃水面。活脱脱一幅“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的画面。月光笼罩着大地，整个夏夜像是一场梦。回溯爸爸的童年往事，像是加了一层时光滤镜。 夏日里嬉戏的孩童 “红花莲子白花藕”。红莲花莲蓬肥，白莲花藕节壮。荷花和荷叶本身都是中药，莲蓬和莲藕更是美食。据《本草纲目》记载“荷叶升发阳气，去脂瘦身。”难怪如今的减肥茶经常冠以“冬瓜、荷叶”之名。荷花的功效更为神奇，有“医家取为服食，百病可却”的记载。 作为一名小饕餮，我更为关注的还是荷花的食用价值。夏季的小炒藕带和冬季的莲藕炖排骨都是心头好。记得有一年初夏回老家，吃了一道小炒藕带，至今念念不忘。那是六月初，藕带刚刚长成，嫩嫩夭夭，柔柔脆脆。无须动用菜刀，只用手轻轻一折，藕带便成了藕节。锅里把油烧热，再放入辣椒和蒜瓣爆香。紧接着就下藕节，大火快炒，不停翻动。不消一会功夫，藕节便变了色。临出锅前再洒上葱花，淋点酱油，加点盐，一道美味就做好了。小炒藕带看似容易，其实最考验食材和火候。母亲在岭南也时常做这道菜，但总因食材不够新鲜、火候不够猛烈，而无法达到家乡的水平。细细想来，兴许是“故乡月更圆”吧！ 藕带 与小炒藕带相反，莲藕炖排骨更青睐老藕和慢火。嫩藕炒菜固佳，但是煲汤还是老藕有滋味。冬藕外面往往裹着一层淤泥，这样既保鲜还防冻。先把莲藕外面的淤泥洗净，再粗枝大叶地将其切块，码在炖锅里。大火烧开后，便转小火，慢慢地煨出香味。小火苗一跳一跳，香气慢慢飘散。肉香弥漫着莲藕香气，有着冬日的温暖和笃实。老人家常说日子要细水长流，莲藕便是上苍的一味馈赠。 莲藕排骨汤 去年听闻三水荷花世界推出“背诵《爱莲说》，免费游园”的文化活动，不禁心驰神往。在一个周末上午，一家人驱车前往。虽被告知活动暂不推行，还是买了门票逛了一圈。时近八月，荷花花期已过。满园虽是青翠盎然，花意倒是寥寥。所见大多是田田的叶子，弥漫着大片大片的荷塘。岸边多植垂柳、杉树，塘边藻荇纵横、杂草横生，偶尔一现的荷花倒像留白和写意，以微小的“在场”衬托出蓊蓊绿绿的夏天。高柳蝉鸣躁，风过藕花香。不过此时的荷塘里没有几朵荷花，沉心静气，屏息品味，倒能觉出一缕幽幽的清香，混着水草和泥土，和甘甜的花香自是不同。让人想起香菱的话来：“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它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那一股香是比花儿都好闻呢。”可惜时值正午，暑气濡蒸，想必荷叶的清香也减了几分。 去年今日，又是一年。这个夏天我终究没能去赏荷，恐怕与莲藕也是绝缘。“荷花开未”已成了盛大夏日的终止符，化为季节变迁的轻轻一宕。待得凋花残叶时，再去听“枯荷打雨声”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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