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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有宁荣二府，最初的宁荣二国公，名叫贾演、贾源（水字辈），是亲兄弟俩。第二代是死了的贾敷和活着的贾敬，以及贾赦贾政（文字辈），是堂兄弟四个。第三代是贾珍、贾琏、贾宝玉、贾环，以及早逝的贾珠（玉字辈），他们也叫堂兄弟，却是同一个曾祖，血缘已经比较远了。 宁国府的贾珍，人称珍大爷；荣国府的贾赦一支，贾琏人称琏二爷；贾政一支，又有珠大爷、宝二爷和贾环三爷。关于琏二爷这个排行，已经争论了几百年，至今还是不解之谜，但肯定不会是跟着贾珍排的：有亲叔伯哥哥贾珠，怎么会跟堂叔伯哥哥去排行？如果说跟着贾珠呢，宝玉就该是三爷而不是二爷了。 比较合理的推测是，贾赦在贾琏之前还有一个儿子，大概是夭折了，没来得及娶妻生子，所以作品中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出来了：兄弟们按同父排行，姐妹为什么不据此排行？元、迎、探、惜，四春涉及两府三房，却是一二三四地排下来。 《红楼梦》是一部未完成的著作，即使完成了也难免有些小疏漏，没办法一一根究。有的研究者认为惜春应是贾政的女儿，四春都是荣国府的姑娘，但这仍然没办法解释贾琏的“二爷”从何谈起。况且，即使作者本来写惜春是贾政幼女，现在已经改成了贾敬女儿，我们应该按修改后的来看，更符合作者之意。 宁荣二府，血缘上已经渐行渐远，但相处还是很亲密的。过中秋时，宁府的尤氏陪贾母喝酒赏月，准备一夜不归。荣国府众人也常常到宁国府去，不管是祭祀，还是宴赏，或者探病，又有闹事，往来密切。 但是，宁国府自己的小姐、贾敬的唯一女儿、贾珍的唯一妹妹惜春，却很少到宁国府来。除了五十三回祭宗祠，没写惜春，却两次点到宝琴的名字。既然有客人宝琴，没道理主人惜春却不在。但除了这样的庄严重大场合之外，日常的走亲访友，惜春是不来的。她与尤氏姑嫂相见，只有尤氏去找她。不仅如此，抄检大观园之后，她还公开宣称：“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 究竟是什么“闲话”，让惜春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呢？我们来盘点一下： 老仆焦大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虽然是醉后胡言，但至少证实，这话里有一半是真的。 贾蔷与贾蓉“弟兄二人最相契厚，常相共处。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诉谇谣诼之词”。这话皮里阳秋，明说是谣言，却紧接着写贾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立门户，那么“诉谇谣诼之词”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了。 贾琏初见尤二姐尤三姐：“况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虽然二尤与尤氏的血缘不清，一会儿是异母姐妹，一会儿又成了继母改嫁带来的，但总是名义上的亲戚。与贾珍、贾蓉父子都有暧昧，是谓“聚麀”。 柳湘莲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是道听途说，当然有夸张的成分，至少尤氏没有淫乱之事，但也可见宁国府的糜烂。 …… 宁国府名声之恶，已经到了“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的程度，生活在宁国府的女子，即使没有丑事，也难免受到连累。尤氏是没办法了，秦可卿是的确乱伦了，年幼的惜春何必趟这浑水？ 当然，也不是她想躲就躲得了的。湘云在家里受了多少苦楚，但家里来人接时，她含着泪也只好上车回去。岫烟在迎春屋里住着，又不敢使唤下人，又得经常请客吃酒吃点心，可也得常常住着，只能偶然回家。惜春没有母亲、父亲又多年不回家，哪里由着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了？ 幸好有行善积德、广种仁义的贾母。她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援助年轻的女孩子们：以爱热闹的名义，把三春都接到身边生活；把丧母的黛玉接来生活；把亲戚宝钗留在贾家；经常接湘云来小住；把无人疼爱的岫烟留在大观园居住……给她们较好的生活环境，至少是比原来好。 惜春就借着贾母的一点慈善，度过了相对洁净的几年生活。但这生活也不能长远。抄检大观园，表示大观园已经成为藏污纳垢之地，有家可归的宝钗立刻搬了回去。虽然在这时候，荣国府还是比宁国府干净些，但这样平静的日子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惜春眼看着污秽丑恶，一步步向自己逼来，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这个“孤介太过”的年轻姑娘，最终选择了一条孤介的道路，来保持自己的洁净：宁可出家，也不回到污浊的宁国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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