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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里的诗词世界 其一

 雲泉 2018-08-09

文:锦瑟

《金瓶梅》里的诗词世界 其一

看到《金瓶梅》三个字,很多人第一反应是会心一笑,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年我们在各种港片日片看到的车牌号。这部伟大作品中的大量不可描述片段光芒过于强盛,以至于掩盖了作品本身的真正面目。但谁曾想到过,在《红楼梦》面世之前,中国的四大名著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与《金瓶梅》。

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市井版其实一点都不为过。如果说《红楼梦》用浪漫主义的笔触为我们描述了一个云端的贵族家族由盛而衰,《金瓶梅》则用现实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市井中大户人家的兴旺与败落。同样是从雕梁画柱到陋室空堂,同样叹息着命运的无常。

《金瓶梅》里的诗词世界 其一

不同的是,《金瓶梅》所描绘的世界离我们如此接近,即使隔了数百年的时光,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能在书中人物身上找到自己影子。《金》书中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着不美好乃至可以说是丑恶的一面,欲望主宰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从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众生相。世界如此,但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所以古人说:“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

如果你把《金瓶梅》全书认真从头读到尾而没有被那些不可描述片段带偏你的思绪的话,也许你也会同意这一句话。《金》书中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作者对这大千世界众生相的一种悲悯情怀。书中没有一个圣人,甚至可以说有不少恶人,但却从未觉得哪个角色是作者憎恶之人。他只是如实地用妙笔生花记录着一切,是非功过留与他人评说,他不褒不贬,只是借用了书中引用的诗词叹息着这些人命运的造化。

《金瓶梅》里的诗词世界 其一

《金》全书引用诗词数百首,部分为作者所作,但大多数为引用古人诗词。引用范围甚广,从白居易、李清照等名家到只有一两首诗词传世的冷门诗人,从建安年间的古体诗到宋词元曲皆有涉猎。而全书中引用的第一首诗,来自于唐朝一名并不太出名的女诗人程长文: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

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

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程长文因丈夫离家求取功名,有歹徒强暴不成而遭诬陷下狱。她在狱中日夜写诗鸣冤,终被昭雪出狱。她并非著名诗人,流传至今的诗也不过三首而已。如果不是《金瓶梅》,她甚至也许不会进入我们的视线。

而作者将这首叹息着繁华过后的凋零的诗词引用在全文之首,或许是有深意的。一方面这首诗也正是日后西门家族由盛而衰的写照,另一方面程长文命运的坎坷,也正是那个时代女性命运的写照。

《金瓶梅》里的诗词世界 其一

拿程长文类比《金》书中的女性角色乍看或许并不合适,《金》书中没有程长文这样的贞洁烈父,只有一个又一个欲望的奴隶。其中潘金莲更是集女性之恶之大成者:她荒淫,和西门庆之间那点破事自然是千百年来大家熟悉不过的段子,但在西门庆之外她也没闲着,她先勾搭仆人后勾搭西门庆女婿陈敬济;她善妒,为了争宠闹得西门府鸡犬不宁;她心狠,伙同西门庆害死武大郎,为了争宠又害死李瓶儿母子。古人所说的“七出”之罪,她几乎条条犯个遍。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今人的道德观来看都很有问题的人,因为勾搭仆人被西门庆揍个半死之后,作者并没有拍手称快,而是通过这样一句诗表达了他的观点: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这句诗出自白居易《太行路》,表面上看似感叹女人不易,但借女人命运的坎坷感叹君臣关系的反复,才是白居易的真正目的,因为这句诗的下文是这样的: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行路难,

难于山,

险于水。

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

朝承恩,暮赐死。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金瓶梅》里的诗词世界 其一

千百年来,多少文学作品中感叹女人不易,其实都是借女人的口吻诉说着对君恩的感慨。唯独这一次,兰陵笑笑生是用了原句不折不扣的原有意思,来悲悯着书中女人们的命运。

这句诗在书中出现不止一次,在书中的女人偷情被打被卖、伤害他人或被他人伤害、自作自受或飞来横祸之后,作者都在感叹着“百年苦乐由他人”。潘金莲们与程长文也许性格并不相似,但在那个女人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年代,她们都只是命运的奴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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