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李氏族人李唐慕白之约,重修旧文而发。
一 儿时就听闻故乡茶陵在明朝出了一位“神童”李东阳,日后在朝廷担任了四朝宰相(实为大学士)。小时候,他就数次被明景帝召入宫中,一次景帝出联“螃蟹浑身甲胄”,一位神童对之曰“凤凰遍体文章”,而李东阳对之曰“蜘蛛满腹经纶”,其应对敏捷如此,传为历史佳话。日后他果真担任了相当于宰相的明朝大学士。李东阳实为古代历史上最有影响的茶陵籍名人,我这个李姓后辈对这个同乡无比崇敬。 李东阳四岁即被景帝召入宫中,那他小时候生活在茶陵吗?他与茶陵的山山水水有沾染吗?他可曾为茶陵的大地所哺育?而我与他皆为李姓,我内心里又产生一种疑问,我与他是否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而在二00五年的暑假,我在家里听父亲说,父亲老家茶陵八团乡(现在我家在七地乡)石湖村藏有李东阳生前的真实画像,李东阳的老家陇溪(现为高陇陇西)的族人来索取而不予,北京故宫博物院派人高价索取亦不予,因而李东阳画像能保存完好至今。我族人的血缘宗族观念及悼念先人之情是如此之深! 这更加引起了我内心的疑问,莫非我族的先人真的就是李东阳不成?而石湖村的族人早就如此风传。但历史明确记载李东阳并非茶陵生,亦未曾告老还乡于茶陵,历史上确切的记载是他曾陪同他父亲回茶陵一次,在茶陵小住了十八天,日后即生活在京城和山东的曲阜,只是他一直称自己为茶陵人。难道他曾留下他的后代在茶陵? 这里面的疑问迫使我去打破沙锅问到底,或许在我理清李东阳与我石湖李氏家族关系的同时,亦能追本溯源地探清我个人的家世之由来,如此我方能心安。中国人没有西方思想中的求真理之意志,去关注那个构成世界的“本原”、“始因”,但中国人历来重视一个家族的谱系,探求我之生命何所由来,我的家族是如何代代相续的。如此而形成了关于一个家族的谱系学,于是有所谓的“家谱”或“族谱”。 大而言之,从一个更广阔的历史眼光看,描叙一个民族的生存繁衍和代际相续,就是一个民族的历史了,而这个民族的大历史无不是建立在一个个家族的历史谱系之上的。这里面或许也包含了汉语思想的特征,与西方思想的差异之所在。在西方,谱系学的思想方式,在尼采那里才开始,如《道德的谱系》即是。
二00六年初五,我和我的父亲去了我父亲的老家——八团乡石湖村。 这是我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与我小时候不甚明朗的晦暗记忆相似,这个地方也是极其晦暗的,周围很肃穆。这个隐藏在山坳接近于天际的地方,尚未融入到现代社会来,时光仿佛倒流了百余年,这里的建筑是极其灰暗的且时有断壁残垣。这里的男性无不是李姓,邻里之间很是相敬,大家都把彼此看作是一家人,这大概就是宗族血缘的观念在起作用。我父亲从小时候就教导我说,这里是我们的根本啊(倒是在我现在所居在的地方我父亲不怎么强调),叫我们“不能忘本”、“不能忘了老祖宗”。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命令,没有任何理由可让我们反驳的,对先人的尊崇本就是血缘上的本然反应,无须任何“逻辑充足理由律”。但我小时候不甚理解。 到了老家,父亲即催我去拜祭石湖村新建的李氏祠堂。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对修建祠堂之类的事情大概毫无感觉了,但在这里的乡村,保留着浓厚宗族观念的落后山村,兴建祠堂——仍然是关乎整个宗族兴衰,牵挂无数同姓之人的心情而极其庄严的事情。宗族之盛,岂不是关乎家国民族之盛?血缘,即生命本来之缘系,本就是维护宗族内部之关系的因素。而我们,无根的现代人,还能切身地感受到这种关系吗? 直到我休息好了,精神养足了,我终于和父亲去拜谒李氏祠堂了——一眼我就看到了一座极其宏伟的建筑,完全掩遮住了旁边的破旧建筑,犹如鹤立鸡群;全然是古式的门柱耸入天空。接下来放了一通噼里啪啦的鞭炮,仿佛是要让全村的父老乡亲听到,也或是让葬入土中几百年的先人听闻到——我们来拜访你来了。 进了祠堂,既出乎我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祠堂供奉的不是别人,而就是明朝大学士——李东阳。画像就是由族人所藏的真实画像扩大而成,衣冠鲜红,气象宏大,其装素与我们在历史课本上见到的明朝人是一样的。我头脑中陡然升起一种弘大的历史记忆,它直接飞越满清王朝而直达大明王朝——这个由纯汉族人建立的最后一个历史王朝。 这个王朝,不仅其读书人追慕汉唐,而其帝王建立的功业亦堪与汉唐盛业媲美,当其最盛之时,真的是威震四海,甚至郑和的宝船越过大海而抵达到了非洲海岸,把华夏文明传播到世界的其它角落。这是最后一个活在汉族人记忆中的辉煌王朝。而其后,建立在血统宗族基础上的汉族王朝没落了。再到后来,满族人建立的蛮族王朝占据着华夏大地,据说,正是因为这片土地变夏为夷——尊王攘夷的法理基础丧失了,导致了更野蛮又更文明的日本人的侵略。整个汉民族没落了,当然也是无数个姓氏宗族没落了。 当我仰视着这位身著明代汉服的大学士——尽管时间相隔久远——但我仍然能够感受到我与这位族人的血缘相系,我似乎感到我的血液在轻微地加速和颤动。古人正是通过这种祭祀瞻仰,使同一血脉连贯的族人,即使其血亲关系已经受到时间河流的反复冲洗,而犹能获得亲亲感通的权能。此时此地,我在一个几与世界隔绝的山村,其民俗极其淳朴,其族人无不流着同一种姓的血液——尽管这种血液被不断稀释且获到新鲜血液的渗入;此时我正立在一祠堂内,它被四面的山峰环绕,里面供奉着先人的遗像,极其肃穆庄重,当我瞻仰着先我而生的前辈族人,而他亦对视着我这位后辈,如此我们之间形成了一个相互感通的场域。 我这位族辈,曾以“文章事业冠古今”,历仕四朝,清节不渝,终谥号“文正”。这种文德功绩,正是通过同一的家族血脉,在如此的一个感通场域中,鼓舞着我的血气,让我续递文章事业。在汉语思想里,从来就没有一种均质绵延的线形时间,而总是在一种代际相承的意义上表达时间观,是一种循环往复的时间,故尔即使我们相隔久远,我仍能越过平坦的时间通道进入另一个敞开的政治生活空间,先人的功绩正是如此激励着后来者! 在这个祠堂里,供奉着令后人万世景仰的大人物——明朝大学士李东阳。而他与这里的李氏宗族,乃至与我这个后辈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我在前文已叙及,李东阳的籍贯确实是茶陵陇溪,但他实际上又并未出生于茶陵,也未曾生活于茶陵,仅在茶陵有十几天的短暂停留。但他为什么被供奉在石湖村的李氏祠堂内?是这里的李氏族人攀宗炫耀?而他身前的真实画像确实被收藏在这里的族长家里。 于是我便拜访了这里的族长。族长拿出了收藏已有六十余年时间的族谱给我,让我这个读书人去钻研,并说:“族谱存得太久了,村里没几个人能看懂,希望你去破解石湖李家人的秘密。”我仔细端详着,谱有四本,皆颜色灰黄,纸张脆薄,刻板印刷,繁体竖写,每个字都有拇指大。谱书边角稍有损坏,但基本完好。标题为:石湖李氏四修族谱。时间为:民国卅二年癸末孟冬月。即公元1943年。这里记载了大概四百年的李氏宗族的确切历史。 谱共四本,其一综述了李氏宗族的历史,尤其强调了功绩卓著的文臣武将,并对李氏的分化开支有论述,这是谱书的概述;其它三本是石湖家族在某段时间分为三支后,其人口繁衍的详细记载,且无一挂漏,即使所出子女半途夭折,或是从外族过继来的子女,亦有记载。而夹在谱中间的,犹有李氏族人中曾在历史产生过一定影响的三位名人之画像:唐西平王李晟、元朝希遽公李祁、明朝文正公李东阳。此三人并不是石湖人,但放在如此显著的位置,看来这三位确乎和石湖李氏宗族密切相关了。 在此谱的序言中,作者条理清晰地叙述了茶陵李氏之所由来的过程。原来石湖李氏来自于茶陵陇溪(今高陇陇西)李氏,而陇溪李氏又来自于临洮(今甘肃)李氏,这一支李氏族人的共同祖先乃是唐朝西平王李晟;而再往上追溯,据说可以上溯到黄帝七世孙皋陶。
这里将李氏追溯到黄帝的七世孙皋陶,这几乎是追溯到我们共同的祖先——黄帝了。且作者还得出了李之姓氏的由来,李姓本姓理,乃是以官命氏;而后因李氏之后避难食李子得生,又改理为李,这是一种以姓氏纪念危难事件和感念恩情的说法。这种记载既不可反驳,但实际上也难以考证。而茶陵李氏的真正祖宗——唐朝西平王李晟,却是历史上为李唐王朝实实在在建立巨大功勋的将领,因而在李氏族谱中被反复标举:
唐间我李尤盛族,遍天下。吾族晟,字良器,居临洮,生唐明皇开元十五年丁卯。历仕四朝,封西平郡王。
茶陵李氏把其祖宗追溯到唐代李晟,其一是因为这一支李氏迁入茶陵以前,往上回溯最有历史影响的人物即是李晟;其二在家天下的古代王朝,唐朝又称李唐王朝,实因李氏宗族在唐朝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宗族,本身就是代表唐王朝了,因此取唐为时间分界,实乃尊崇唐朝之盛况。 历史上,李晟生平年为公元727-792年,与族谱所载“生唐明皇开元十五年”吻合(开元始终年:713-742)。在唐代宗和唐德宗年间,李晟屡次为唐王朝建立功勋,挽狂澜于既倒,其为人忠诚不二,操持高洁,其用兵骁勇善战,以少胜多,实为唐朝中后期一员难得的臣将,谥号“忠武”,足可垂范后世。因而该谱载有称赞他的谥文:
其第十子陇西公宪为江西观察使,(宪)之子游为宜春侯,因家袁州。侯之子丕为德化县令,居庐陵福塘。七世祖宾徒游田。十六世祖余字庆远仕宋茶陵同知,遂家陇溪。
李氏网,李吉《海内望族——“陇西李”》
以上谱序中都申明茶陵李氏来自于江西,最后又溯源到唐朝的李晟。据各方资料,在北宋宣和(1119年—1125年,宋徽宗的第六个年号和最后一个年号)年间,江西李宪十六世孙李余到茶陵做同知,于是落户茶陵陇溪,成为茶陵李氏的祖宗,并开启了湖湘李氏名人辈出的格局。 而在这些族谱序言中,还出现了欧阳修写的一篇《茶陵陇溪李氏族谱序》,认为庐陵李氏与陇溪李氏同源,(这个是没错),而其标注时间为“庆历三年”,即1043年,那就是茶陵陇溪李氏早在1043年就从江西迁入了茶陵。但这与北宋宣和年间李余入仕茶陵不符。
庐陵李氏与云阳陇溪同源,为历代望族。实西平王晟公之孙,纂系记录极为详实。其意非徒以世家相尚,因欲使后来者不昧其世德,有以光绍前烈云。
经李氏宗亲李唐慕白指出,欧阳修其实并没有写《茶陵陇溪李氏族谱序》,而是为江西吉安李仲同写的序,仲同与欧阳修既是同乡,也是好友。但是,几乎所有西平堂的谱却都采用了这篇序,稍加修改,就成为自己这一支脉的谱序,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真是欧阳修写的。这也是国人修族谱时常见的攀附名人的做法。 艺文记序 中书省参知政事欧阳修
西平李氏谱系上下百余世家,宗分派析,灿然在目。盖自黄帝以来,子孙分国受姓,传 记所载,各有次序。是以士生斯世,皆有以知其所自出,而不昧其世德之远近。唐时谱牒尤 备,士大夫务以世德相尚。兢兢自饬,惟恐堕其先烈,亦以有谱牒存焉耳。而今之谱学亡矣, 名宗宦裔,罕闻有谱。其所以异于禽犊者,仅能认其父母而已。谷村李氏为吾郡望族,仲同 实为西平郡晟云孙,纂图纪录极为详实。其意非徒以世家相高,固欲使后来者不昧其世德, 有以光绍前烈云。
这是欧阳修写的真实序言。与茶陵族谱中的序,可谓大同小异。这也算是在寻祖中寻出来的有趣插曲了!
四
西平王之后的十六世祖李余(字庆远),是茶陵陇溪李氏家族的第一位始祖。从陇溪开始,李氏家族又分出很多支系,向其它地方繁衍。而李东阳的高祖李文祥——西平王之后的二十二世祖,参加了元末农民起义,这一支就迁出茶陵而向外发展了。因而李东阳虽然自称茶陵人,但他并非生于茶陵,也未曾生活居住在茶陵,而是大部分时间居住在京城,如此,他才能被明朝皇帝召入宫中而获得“神童”的美誉。李东阳自称“东阳楚人而燕产”。诚哉斯言!
西平王李晟
族谱,记载的乃是一个家族的历史,虽然它不如一个国家的正史那样波澜壮阔,但在那些看似平淡无常的记叙中仍旧可以觉察到历史之讯息。况且,家族之盛,总关乎着国家民族之盛,而家族中亦时有非凡之人参与了历史事件,是谓族人中的豪杰。当一个家族发展到最盛的时候,它几乎就等同一个王朝了。因此,族谱可以间接或直接地为正史中的历史事件提供线索和佐证。 古人重视族谱,乃是出于人对自身之所出的关心,乃是“探本澄源”、“溯本源”,是对“根本”的重视。譬如枝繁叶貌的大树最终还须归结到它的根部。这种对“根本”的追溯其实最终可以落实到血缘的血气之贯通上来。故古人重视修谱,亦可看作对一脉连贯之血气的贯通或感通。所谓中国古代社会是建立在血缘宗族的基础上,探其根本,即包含了这种生命血气的感通。而这种血缘上的感通,乃是汉语人的生命本根性的体现,由之而可以推导到社会伦理层面的感通,其它艺术领域的感通亦无不是一种血气的激发和感发。而一旦这种谱系断绝,我与祖宗之间的生命感通的消息即被断绝。 族谱对族人中的“文德”和“武功”的追述,乃是以一种生命类型为准绳,然后在血缘上实现对后世生命的激发和感通。譬如,当我凝视着族谱中西平王的画像,则其奋勇忠义对我产生了一种血气意义的激发和感召,而吾人建功立业之心油然而生。当我立于李氏祠堂仰视着文正公李东阳的画像,则其以诗书雄于文坛的领袖形象呈现于我眼前,使我对古人以诗书立世的情景产生一种“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愿望,而古人诗书相投无不是实现人与人感通的诸多方式中的一种。“文德”或“武功”,都是一种生命范型的表述。 当我今天通过查证族谱而得知我族之谱系的来龙去脉,我身体里的血气得到贯通和舒展,而我不会再感到自己孤零零一人立于世上,顿时精神飒爽,岂不快哉!
附录: 石湖李氏四修族谱
李氏系出皋陶,颛顼之后黄帝七世孙也。皋陶字廷坚,唐虞时为大理寺卿;子孙世守其官,以官命氏故姓理。历夏商,至徵宇德灵,为冀颖侯,以抗直获罪于肘而死。其妻契与其子利贞,避纣于侯之墟,食木子得生,遂改理为李。此得姓所有出也。 成周至东周时昌,祖仕陈为大夫。四世孙曰硕宗,仕周,为周上御史大夫。又三世至聃,一名重耳,字伯阳;周烈王时为柱下大夫。至昙字季达人,秦为御史,崇为陇西族,其后信字有成,为秦大将军。后归汉封陇西侯,遂家陇西历秦汉晋。 唐间我李尤盛族,遍天下。吾族晟,字良器,居临洮,生唐明皇开元十五年丁卯。历仕四朝,封西平郡王。其第十子陇西公宪为江西观察使,(宪)之子游为宜春侯,因家袁州。侯之子丕为德化县令,居庐陵福塘。七世祖宾徒游田。 十六世祖余字庆远仕宋茶陵同知,遂家陇溪。中洲余生三子,长曰时圭,次曰时璋,三曰时珍,分列上中下三院。长时圭居关头之上院,次时璋居寺口之中院。吾祖时珍居中洲为下院。至二十一世生祁,号云阳,生胜国举进仕,以文章魁天下。至明朝生文正西涯公,历仕四朝,以相业显。 石湖一支系陇溪八世祖承翰承器公之子——公缳公瓒公于明景泰间由陇溪卜居石湖,嗣因子孙蕃衍,户口日增,总谱不及待而修支谱焉。我石湖之支谱,嗣孙虚庵光选世元辉等于乾隆四十九年甲辰春首创之。及至同治元年壬戌秋季,嗣孙显琬显祥容鼎湘荣等续修之。又至光绪壬寅孟秋,嗣孙月楼藕亭仲涯叔涯葵暄等复修之,距今又越四十余年矣。 中间经共党之乱,各房旧谱多不完全,倘不及时撰修,将来生殁失考,毫无根据,世系紊乱,更无头绪矣。故族子日勋杜生正恺永康等,早见及此,迭信于余属会商族间。父老先行筹款以备补修之赀,余亦因兹事体重大,特于先年冬回里召集父老酌商筹款,迨今年孟冬鸠工竣事。此序系查考李氏源流,及我石湖宗派并支谱之由来。俾后世子孙一目了然,渊源有自也。
嗣孙:日熙葵暄甫谨记
嗣孙:正恺日勋继友永康
嗣首:世文正芳锦瑞绍唐利生
西平李氏谱系上下数百年,宗分派析,粲然在目。盖自黄帝以来,子孙分国受姓,传记所载,各有次序。是以士生斯世,皆有以知其所自出,而不昧其世德之远近。唐世谱牒尤备,士大夫务以世德相尚。兢匕自饬,惟恐坠其先烈,亦以有谱牒存焉。而今之谱学亡矣,虽名宗宦族,罕闻有谱。其所以异于禽犊者,仅能认其父母而已。庐陵李氏与云阳陇溪同源,为历代望族西平王晟公子孙,纂系纪录极为详实。其意非徒以世家相尚,固欲使后来者不昧其世德,有以光绍前烈云。
庐陵欧阳修撰
艺文记序
西平李氏谱系上下百余世家,宗分派析,灿然在目。盖自黄帝以来,子孙分国受姓,传记所载,各有次序。是以士生斯世,皆有以知其所自出,而不昧其世德之远近。唐时谱牒尤备,士大夫务以世德相尚。兢兢自饬,惟恐堕其先烈,亦以有谱牒存焉耳。而今之谱学亡矣,虽名宗宦裔,罕闻有谱。其所以异于禽犊者,仅能认其父母而已。谷村李氏为吾郡望族,仲同实为西平郡晟云孙,纂图纪录极为详实。其意非徒以世家相高,固欲使后来者不昧其世德,有以光绍前烈云。
中书省参知政事欧阳修
吾族自西平王十六世系,庆远公落业茶乡陇溪之中洲,迄今二十世矣。仰沐先泽,子孙蕃衍间,书香化宦,代不乏人。 至前明洪武初年,二十二世祖文祥公以戎籍居京师,生二十五世祖东阳公,历官大师,谥文正。其后迁居山东,迨国朝康熙年间幸同里姻宦。彭中堂公讳维新视学山东时,为之置产,植祠立奉祀。生李砻,与衍圣公家联姻至今。文正公之后裔落业曲阜,仍称茶陵李氏焉。其在陇溪之子孙有迁居别府州县者,有移住本州四乡者,要皆宗支蕃衍,书香不绝。 但茶陵李氏亦有同姓不同宗者。惟真属西平郡的派人,始指而目之曰:此陇溪李氏也。于戏此,仰赖祖宗之遗泽,陇溪一处实为各处之枢纽根本。所谓地以人传,人以地传,陇溪兼之也。似此族大人繁,谱系一事所关甚巨。但从前所刻年以失存,幸各处均有抄底。源流世系,清楚不杂,理应聚集各抄纂修总谱,奈人心力量各有不齐,难以举行,是以各处子孙独修支谱者居多。 内石湖一支,系我陇溪八世祖承翰承器公之子公缳公瓒公移住之所,子孙颇众。因总谱骤难合刻,是以独修支谱。予等核其缳瓒而公以上源流与陇溪所抄符合附谱,各条亦甚明晰,切当洵为美举。由此,子孙发祥绵绵弈世,且异日有能会刊总谱时,汇聚各支谱,则头绪眉目自得,了如指掌,不亦善乎。因喜而为此序以篇末云。
夫谱者,所以存本原而聚支派也,然非真本不可妄攀为先祖,非的派不可混,扯为同宗。即如李氏,自三代以来,名公巨卿,交人学士,不知凡几。其为后人奉为祖先者,要皆实有世系也,据非徒慕名扯拉附会,以为观美而已。 各处李姓均属陇西郡,而吾茶陵陇溪一族,郡曰西平者,盖唐代忠武王讳晟,以功绩得封西平王。固以各郡,王之十六世子孙讳余字庆远公,仕于茶陵,即落业茶乡陇溪中洲地方。数百年来,世系支派,皆历历可考,朗如星日。此实有据,并无射附。 惟子孙蕃衍,毋论徒别府州县者,房分长幼,无由辨析。即分居本州四乡者亦多涣散难稽。幸而各有抄谱,不致紊没。奈族繁星散,人力不齐,难以会纂总谱。若不另立支谱,恐致愈久愈疏,即本支亦渐遗亡也。 吾石湖一支,自庆远公第九世孙讳公缳公公瓒公嫡堂兄弟也,缳公自陇溪卜居石湖,瓒公自陇溪迁居酃县,又自酃县移居石湖,迄今又历九世矣。仰沐荫庇,子孙绵绵。谱系一事,万难再为,因()言()。将石湖一处叙立一谱,以溯本源,以聊支派,且以备各处会修总谱时,便于汇之也。所有附谱,各条开列于左。是为记。
谱之为言普也,曷为而以支谱名也。自龙门图失,而谱犹近古宗法淆紊,而支谱尤近古者,有心君子得不踵而行之乎。 吾州李氏,巨室也,聚族而居几于百千万户。维兹石湖之李族,处吾乡距吾家不越十里许,同都共井,世联姻,好子舆氏。所谓守望相助,石湖与火田是也。 甲辰仲春,我侄坦李字家训者,携其族中虚庵先生字含思,之书来,有事于家乘之纂。其言曰“李字为族颇繁,今吾所修明者,实为我石湖李氏支谱”,予益憬然曰()哉。支谱之为号也,尊祖敬宗之心于此而见,宗法图系之式于此而明矣。 谨按其旧乘原出西平王晟之裔,近宗庆远公之派,实与茶乡陇溪为一源,其间文正公以前明少师文章事业冠古今,希遽公元时鼎甲翰苑,名流称危行,姑不具论。即吾姻之居石湖者,诗礼传家,耕读相仍。 其前辈也今日者,圣明济世;虚庵抱经济才,观光上国,海内诸名公咸仰赖焉。侄坦家训,年少才华取功名,为宗族交游光宠,直指顾事。 方今纂其支谱,明谱例辨宗法,与陇溪巨室宗溯而上之同其源,近而守之共其流谱,成而昭告于祖宗。起文正公状元公,于今固自无忝。即起西平王,于今日亦应称有道会子孙矣。予也居聊桑梓之宜,切姻娅,辱虚庵家训之属,兼列姻之请,敢以老而不文者,率而为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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