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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梁弄是余姚南部山区的唯一重镇。日本鬼子和伪军，为了控制姚南这个重镇，封锁梁弄山区的经济，妄想阻碍我们的抗日活动，于是在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占领了梁弄，四周筑起坚固的碉堡和工事，还密布了数道铁丝网和竹篱笆。他们盘踞梁弄，终日吃喝玩乐，奸淫掳掠，梁弄镇上一片乌烟瘴气，暗无天日，梁弄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岚、鹿亭等姚南广大山区人民断绝了山货销路，米珠薪桂，被弄得饥寒交迫。 一九四三年春天，田野里蜜蜂嗡嗡，山岗上野花盛开，布谷鸟和往年一档的在树枝上跳着、叫着，应该是春耕播种的大忙季节了。可是，在日伪军的烧杀抢掠之下，高高的梯田里，平坦的盆地上看不到一朵油菜花，连草籽花也很少看到了。田野上没有劳动的农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田野里挖野菜、拔野草，用它来充饥。“不把这些猪猡消灭掉，我们怎么活的下去！”“民运同志说过了，三纵（新四军浙东纵队）一定会把他们消灭掉！”挖野菜的人们你一句我一言边挖野菜边谈论着。 四月中旬的一天，姚南县办主任朱之光同志把民运干部小李、小杨和我（我是梁弄的地方干部）召集在一起，布置我们一个紧急任务：在两小时内把梁弄镇内伪军的情况了解清楚。他说：“……只有把梁弄的敌人消灭，才能打开四明山的抗日局面，巩固和扩大敌后抗日根据地，使我们有一块稳固的立足基地……”朱之光同志再三叮嘱我们，要把情况了解得全面、细致，而又要按时完成任务。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说：“老罗，你是这里人，要多负些责任啊！”我们三个人当场表明决心，坚决克服一切困难，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任务。 我们经过认真的研究，认为梁弄镇内伪军守卫严密，岗哨密布，要在短短的二小时内既快又好地完成任务，必须想办法进行分头侦察。研究结果决定我与小杨打扮成买灰换料的农民，分头深入了解伪军的据点和岗哨的分布情况；小李因为是女的，就扮成上海来的客人在妇女中活动，了解敌人最近的动静。 （二） 说做就做，我于是挑着一担灰箩，在梁弄镇的各条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的喊着：“换灰！”眼睛不住的向四周扫射着。这里有一个碉堡，那里有一道步哨，这条弄是通哪条街的，那条弄被堵塞了等等，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了对重点地区的情况了解得透彻一些，我故意对卖主讨价还价的来拖延时间。 下横街恶霸地主黄首斋家里住的是伪军的一个营部。我想，如何到伪军营部里去了解一直他们的武器装备和兵力呢？我一边走一边想着。我忽然想起我父亲曾给黄首斋当过十年长工，我也到他家里去过不少次数，他们家里的人都认识我。黄首斋的老婆还说我是一个老实人，要我给他们去牧牛哩。 想到这些，我于是大胆地向黄首斋家里走去。一跨进黄首斋家的明堂里，迎面碰上了黄首斋的老婆。“大妈，你家有灰吗？”我招呼了她一下。正巧，她家里灰已经堆积得很多，因为农民都无心搞生产，近来没有人去换灰。老太婆正希望有人去换灰，既能得到一笔钱，又能使屋里清洁些，所以她人殷勤的对我说：“对面士兵住的地方有一大堆灰呀，他们连尿屎都撒在灰堆里，多有力呀！”“这里住了多少人？”我趁机问她。老太婆为了说明人多灰多，就伸着五只干瘪的手指又说：“有四五百个。”“这里怎住得过这许多人呀！”我故意说。老太婆一看我不相信她的话，急得结结巴巴的说：“都住散着，狮子山、铁帽山也有兵守着，我们家里当然没介许多呀。”“哦，住了这许多地方。”我随口说了一声，便向对面房子走去。这个爱钱如命的老太婆向哨兵介绍了我的身份，又对我大声说：“你要多买一点的话，你尽管来挑吧，价钱可便宜点。” 那个面黄饥瘦，脸上长满一个个小疤的伪军哨兵，就领着我去装灰。我把空箩担放下，顺手打开香烟盒子递给他一支双刀牌香烟，我自己也点燃了一支。哨兵接过香烟大口大口地吸着。我看看周围没有人，就又递给他一支烟，然后一边装灰一边攀谈起来。哨兵因为有老太婆介绍，对我也没有什么顾忌。 “先生，你背的叫什么枪呀？”我假疑假呆地问。“步枪。”哨兵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他似乎在说我连步枪都不知道。“那边油布包着的呢？”我用手指向斜对面的一间屋子。“那是轻机枪，这种枪你倒看到得少呀。”他的意思是这种枪难怪你不知道。我又突然轻声的惊叫起来：“噫呀，那边墙角里的一条枪还有脚的！？”“那是重机枪，打起仗来，子弹可以连续几十发打出去，一下子能打死几十个人。”“好厉害呀！那打起仗来大家都抢着要拿这种好枪了！”我装得象为他们担心似的。哨兵笑笑说：“我们一个分队一个分队都分开的，各人有各人的枪，不会乱拿；阿拉这里是一个中队，每个分队都有他们放武器的地方。”他以为我真的不懂，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套。 “你们中队很多吧！”我于是趁机了解他们的人数。哨兵仍不以为然，照本直说着：“现在还有六个中队，原来有八个，最近二个并掉了。”这时只听得里面传出了“两相好呀”“平拳一对”的猜拳声，和厨房里传出来“吱吱啧啧”的油煎声。“他妈的！还不来换班！”哨兵打着官腔，急待着别人来换哨。我想，天已晚了，我所要了解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装好了满满的一担灰，向老太婆付了灰钱，挑起灰担飞也似的出来了。 晚上，我们三个人把了解到的情况汇了总，画出来梁弄镇伪军驻扎情况的详细地图。经过这次周密的侦查，知道伪军共有六个中队、五百余人，八挺轻机枪，二挺重机枪，十三个榴弹筒。梁弄镇里有五个据点，狮子山、铁帽山都有碉堡。我们把这份材料当夜送到朱之光同志的手里。 不久，新四军浙东纵队司令部派了十九个侦察员来梁弄周围作了周密的复查，侦察了地形。五百多个伪军已成为瓮中之鳖了。 （三） 战斗的前一天，小杨布置我，要我负责组织好担架队。我高兴极了，立即向各村秘密的动员。小伙子们得到“三纵”要打梁弄的消息，个个高兴得跳了起来，都积极报名参加担架队。一些会打枪的青年猎手，还伸伸拳头要求加入“三纵”。 这次战斗，我们部队是分三路进攻：一路是攻击梁弄镇东北面的铁帽山碉堡，第二路围攻狮子山顶的两座炮台。这两只山好像两只钳子，把梁弄镇紧紧钳住。从余姚到梁弄来的高地岭和清贤岭两条路都要经过这两山之间的口子。狮子山又是控制上虞丰惠到梁弄的重要关口。只要把这两只钳子拿下，敌人也无法来增援。第三路是直捣梁弄镇的各个据点。进攻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待发出战斗的信号。 三点正，梁弄镇西边突然响起“砰！砰！砰！”三枪，枪声划破了沉默的夜空，接着步枪声、机关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到处是“同志们冲呀！同志们冲呀！”的喊声，一场激烈的战斗开始了。 从东北方面冲向铁帽山的我军，只用了几个手榴弹就把一个碉堡全部解决了。从西北方面向狮子山敌人碉堡攻击的我军，首先活捉了一个敌哨兵，斩断了三道铁丝网，在机枪的掩护下，战士们冲到碉堡的死角里，把一束束的手榴弹送了进去，碉堡就立即燃起熊熊大火，敌人慌乱成一团，乖乖地当了俘虏。 进攻梁弄镇的部队，首先占领了镇北面的岳殿和阿兴家两个据点，这两个据点的伪军，一部分被我军消灭，一部分逃窜到梁弄镇中部阴公会和茶瓶阿盛家两个据点里去了。这两个据点四周都是楼屋，地位高，工事十分坚固，机枪的火力很猛。而我们只能沿着下横街一条条小小的街道冲进去，担任爆破任务的好几个战士都先后在敌人机关枪的密集火力下英勇牺牲了。而这时，公鸡报晓，天色将明，情况十分紧张，再从这条小街硬冲伤亡就会更大。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战士们就烧毁了黄家祀堂的三间楼屋突墙而入。我从担架队里猛跑出来，冲到黄家祀堂背后，准备给战士们带路，谁知刚跑上墙角，一个女同志一把把我拉了下来，叫我立即卧倒，我刚卧倒，一颗步枪子弹“嘘”的从我头上飞过，好危险哪，差一点白白的牺牲了。这位女同志却机警地避开敌人的火力网猛冲上去，用手榴弹解决了正伏在石头堆里的敌人的机枪手。她夺过机枪，掉转枪口向敌人的碉堡猛力地扫射着，一边高喊着：“同志们，冲呀！”后面的战士都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很快的占领了阴公会的碉堡。接着茶瓶阿盛家里的伪军据点也被我军占领了。所有的伪军都逃窜到镇西南的文昌阁大碉堡里，这是敌人最大、最坚固、也是火力最集中的一个。这个碉堡里的敌人最后也被我们紧紧地围困住了…… 这次战斗，被我军生俘的伪军有一百多名，缴获了大批的枪械和子弹。 伪军被消灭了，梁弄镇人民立即动手拆除了一道道铁丝网和竹篱笆，削平了残存的碉堡。山民们挑着一担担山货来集市上出卖。浙东行署财经处组织了大批商人从外地采办来货物在镇上做生意，梁弄镇又恢复为一个生气勃勃、十分繁荣的山镇了。 （罗家森回忆，蒋炳勤整理，刊登于《宁波大众》1962年1月26日、27日、30日第3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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