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座城,爱上一首诗、一阕词、一朵花、一个人。大唐,那个托起无数才子佳人的心愿,最后却又无情地抛掷于地、埋葬入狱的梦,浪漫了无数人心,也摧残了无数人情。 而它又似乎孕育出一片花海——中央,有一朵花,她可以绽放得无声无息,也可以衰退得无影无踪;她的一生轰轰烈烈,也冷冷清清。可,依旧用最美的眼眸,压过许多光芒。欢喜是她,骄傲是她,寂寞是她。不过千年之后,她却仍然为人所记。 薛莎青薠,涛声四起。 薛涛——不必对我怜惜三尺,我只要高雅一世。 薛家有女初长成 薛涛像一朵花,开在那个纷乱却仍留有丝丝繁华的时代。也许前世早已注定,她的命,本就不凡。 薛涛父亲薛郧,是一个长安小官。却把家里唯一的孩子,也就是薛涛,捧在手心里,教育、熏陶。自然,薛涛也不例外的成为了年纪尚幼,才学过人者。 有一日,父亲在梧桐树下休憩,忽吟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薛涛,就是那个微微一笑,那个未曾涉世,那个青涩稚嫩的薛涛,那朵正慢慢绽放的花,霎那间,如燕雀过眼,如清风初来,言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于是,薛涛的一生,就在这样的才情中,丰满、变迁、跌宕。 不过,父亲薛郧为人十分正直,敢于谏言,便免不了会招惹些豪门显贵。最终,他得罪了当朝权贵,被贬四川,一家人也将常住于蜀。 也许正是因为薛郧有一身真才实学,又有一个少年成才的女儿,不过几年,便撒手人寰,留下14岁的薛涛。生活所迫,不得已之时,薛涛16岁便加入乐籍,成为营妓。 历史上不缺李师师、柳如是那些名妓,她们是一个城池的、一个时代的财富与惋惜。可人生大好,前路漫长,每一个拐角都充满转折与变化,只有向前去,才有生命的价值与希望。 初陷情缘女校书 其实要把营妓当好、做好,只凭美貌总是差强人意。而薛涛“通音律,善辩慧,工诗赋”,且生得一副仙女美颜,正是许多文人、官员所看好的。 命中有缘,即使千山暮雪,总会相见。785年,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邂逅佳人薛涛。韦皋,是个传奇人物,征战多年,忠心耿耿,更是用心地治理、守护西南等地,为唐朝做出卓越贡献。遇上薛涛,无疑是三世情缘。 一次酒席上,四目相对,你应我和。在眉目传情中,韦皋让薛涛即兴作诗一首。这怎会难道薛涛,执笔写道: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 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韦皋竟一时惊愕,这怎会出自一个纤纤少女之手。而站在他面前的薛涛,从容,淡定,高雅,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与胆颤,羞涩与扭捏。 这就是命中的缘分,来即是无法躲避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因为一首《谒巫山庙》,薛涛成了韦皋身畔最耀眼的那束光芒,几乎每次盛宴,总会看到一位面容姣好,落落大方的女子。 随着与韦皋的深度接触,两人愈加信任。韦皋便会将一些案牍公事交给薛涛处理。这些事固然碎小,但对于薛涛来说,正是一个机遇,既可以化解生活中的无趣,更可以展现自我。这就是机会,总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取。 翻找案牍,提笔挥墨,指尖光阴流过,花香正好,怡景怡情。这样的薛涛,让韦皋大为惊喜和欣慰,决定破例向朝廷申请,让薛涛作“校书郎”。 其实“校书郎”只有九品,但门槛极高,许多大诗人都是从这一职位拾起仕途。而历史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成为“女校书”。因为职位要求过高,韦皋的这一申请自然没有结果。不过薛涛,早已成为人们眼中和韦皋心里的那个“校书郎”。 一颦一笑,一撇一捺,一朝一夕,一花一叶。薛涛,从未有发嗲地去恳求韦皋给自己些职位、工作,因为——我只要高雅一世。 当然,薛涛的高雅,年轻时也是高傲。敢问那个年轻人能在时代大潮流中依然默默无问,就算“有问”,而且是“大有耳闻”,谁会真正谦虚下来。但这也许不是错。 薛涛红得简直发紫。当时也有很多官员得知薛涛是节度使韦皋身边的知己、伴侣,所以经常送礼贿赂。薛涛性格其实并不收敛,也会恃宠而骄,张扬狂逸,礼品皆收下,只不过悉数上交。 可韦皋是极正直之人,见到薛涛如此这般,当然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将薛涛贬至松州。 薛涛的心,好像一下像被冰撞过,片刻间冷却。她瘫倒,泪水朦胧了前景。松州,那样遥远。可最远的不过是你的心。 韦皋,是她第一个心有所触的男子,即使他比她大出了20多岁,可她依旧在他身边得到了一种特殊的关怀,让她还能懂得这世上的一丝温暖,一点希望,足以支撑自己的心灵。可他如今就是将这份情谊斩断,甚至在去松州的路途上,都不曾挽留片刻。 相见即缘,就算没有任何结果,总是得到过。失去,是一种悲伤,但一旦从这种悲伤中走出,便又是晴空一片。 车马颠簸,路途漫漫,薛涛凝着泪,写下: 闻道边城苦,而今到始知。 却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 她悔恨着自己曾经的骄傲与跋扈。心荒凉,又作《十离诗》: 为惊玉貌郎君坠,不得华轩更一嘶。 人生就是圈,来来回回,最后还是转到了原点。韦皋看完这组诗,不觉心尖一痛,便让人快马加鞭地追回薛涛。 那年,她20岁。 飞蛾扑火情再系 薛涛终于看清了自己,重新回到韦皋身边后,不多久,脱去了乐籍,匆匆离开。 一个又一个过客,眼前云烟,镜中花水中月,只是无语凝噎,却再无任何藕断丝连。 或许她依然记得韦皋这个人,至少他给了自己有尊严的生活。至于情缘,得之,是幸,失之,是命。 自此,她的人生到了清静之时。她在浣花溪畔的院子里,种满了枇杷花。愿这花不仅可以药于人身,更可以医于人心。 809年三月,诗人元稹出使地方,久闻薛涛美名,便约其再梓州相见。元稹自是浪漫多情之人,遇到薛涛,心便沦陷于这样一个倾国之人。 每个人都在轮番上演不同的戏,20年过后,女主角还是薛涛,只是男主角不再是韦皋,而是才情天下的元稹。 人生难得一从容,只愿你我,遇见则安。 梓州相逢,就像琉璃梦,化了薛涛心中藏着多年的冰。元稹,迅速融进自己的心,即使她知道,自己早已是半老徐娘,而元稹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在现在,姐弟恋似乎也是颇有争议的,更何况几千年前的封建王朝。那时讲究门当户对,可薛涛元稹光从年龄上便“大挫”情缘之本。 但她是薛涛,就是那个飞蛾扑火、那个高雅于世、那个风华痴情的薛涛,又怎会将世俗观念放在首位。于是她沉溺在于元稹的几世情结中,无法自拔。也许鬓角生出些银丝,也许再无曾经那样甜美、浪漫的情感,但她还是写道: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 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也许一个眼神,可以温柔时光;也许一份缘,可以惊艳一生。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命运挑逗着时光,折磨着薛涛。同年七月,或许荷华正好,或许西窗小月,可这都是梦,梦醒了,一切皆为泡影。 元稹调离川地,任职洛阳。 大概只有那三个月,他们一起历经春光细雨,游历四方,琴瑟和鸣。但最终,琴绝声,瑟断弦。 她无法抑制住相思之情,并与元稹一直保持书信往来。这期间,她琢磨出一种桃红色纸张,裁剪成小纸片,很适合写情诗。这就是“薛涛笺”。 但你我皆知,元稹终归是冷静的,曾经沧海难为水,毕竟不是写给薛涛的。 但她早懂,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能够天长地久,况且元稹年纪正好,两人的结合,无疑只是梦幻。再加之薛涛出身乐籍,对于元稹的仕途之路,只有负影响。朝思暮想,还是把这段往事尘封在记忆中,小心珍藏。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日暮道袍栖世外 车马喧嚣,霓虹彩照,集市上依然繁忙,时间情缘也依旧缠缠绵绵。 薛涛,摸清了世间冷暖,看遍了红尘坎坷。一生没有寻到天长地久,白头到老之人,反而跌宕起伏,不知归何处。 那年,她终于脱下了最爱的红长裙,换上了一身灰色道袍,前往碧鸡坊,开始自己最后、也最淡然的日子。 832年,她没有留下一句话,也许倦了、乏了,平静地,离开。 一身伤痕,一世爱恨,外人看来,根本没有什么结果。 薛涛,那个才华堪比卓文君的才女,高雅,清甜,被无数男子记挂,被无数女子艳羡。可她又是自强、独立之人,她不用任何人去可怜,去救济,因为自己本就强大。对于感情,即使无终无果,也不会徒去叹息,曾经有过,就是最好的。不要怜惜三尺,只要高雅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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