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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煮茶 2018-08-20

广州城

一根蜡烛价银相当于约百斤大米 只有富豪烧得起 百姓为省钱只能点省油灯

一支蜡烛的售价等于一百斤大米,这听起来也太离谱了吧?其实,在一千多年前的广州城里,这是人们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入夜时分,平民小户为吝钱要点省油灯,烧蜡烛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富豪人家蜡烛高烧,以此作为身份的象征;火镰与打火石则是人们外出旅行的必备之物,一段与照明有关的掌故,可以折射多少世事变迁,多少人们的欢乐与哀愁。

出门忘带打火石 抓耳挠腮心慌慌

回到近一千年前的广州城,无论是进京赶考的读书人,还是北上做买卖的商人,从珠江畔(今一德路一线)的码头登船,出广州,入北江,至南雄,弃舟登岸,过大庾岭,再搭船,沿着赣江、长江、淮河、汴河一路北上,直抵东京汴梁城,总得走上三个多月。这一路上,除了腰上缠好一贯贯铜钱(古人出门,大多腰缠铜钱,在路上开销,腰缠万贯一词正是由此而来),随身备足干粮与换洗的衣衫,还有几样东西,也一定要记得带上,它们虽然看上去极不起眼,但万一没带,这一路上就会多不少烦恼。

这几样东西,一样叫打火石,一样叫火镰,另一样叫发烛。顾名思义,这些都是用来取火的。看了这么久的专栏,想来你也不会再问“为什么他们不带火柴”这样天真的问题,因为火柴是直到19世纪20年代才被发明,并于清代道光年间进入中国的,这里的时间线早了七八百年,上哪里找火柴去?在大宋广州城,人们普遍使用的是钻燧取火的方法,比钻木取火高级一点,但原理是一样的。也许有人会说,钻木取火实在原始,如果原始人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找你拼命。你知道发明钻木取火,需要多少好奇心,又要死多少脑细胞吗?像你这样下班回家就“葛优躺”、刷朋友圈,把你扔到原始森林里,别说发明钻木取火了,找点木头、点堆篝火的事你或许都干不了,只能听着野兽叫,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凄凄惨惨地哭。这么不爱用脑子,还敢笑话人?

话扯远了,回过头来再说打火石。它由一小块黑色硅质岩石制成,火镰则是一块像镰刀一样的铁片,而发烛则是一根头上沾了硫磺的小木棒,有点像雏形版的火柴。取火的时候,把发烛放在下方,用火镰多次敲击打火石,崩出的火星落到发烛头上,发烛就点燃了。在发烛出现以前,人们钻燧取火的时候,得用火绒,就是一团棉絮,上面沾点硫磺,火星崩出来,落到棉絮上,也能点燃。虽说原理一样,但发烛更方便携带,而且用起来更轻松,故而被起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引火奴”。读书人深更半夜睡不着觉,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火镰与发烛,取个火,点亮油灯,就能温习功课了。如果忘带了这些小东西,满船人都睡着了,哪里去找人借火去?那时就只能抓耳挠腮,心慌慌了。

多点一盏油灯

一晚“烧”掉两斤麦

如果我们黄昏时在广州的西城转一圈,一定会对宋代名臣程师孟笔下“万瓦烟生碧玉城”的景象印象深刻。程老爷子在宋代煦宁年间(公元1068年~公元1078年)当过广州经略使,主持修建了“宋三城”之一——西城的城墙(注:另二城为东城与中城,三城之间由护城河隔开,以古桥连接),对广州的感情很深。他笔下的西城商贸繁华,人烟阜盛,是一个“闭门家中坐,可买全球货”的地方。一到黄昏,家家动火煮食,全城炊烟袅袅,主街上店铺林立,店家多在门口挂上了灯笼,护城河上的古桥畔,官府还安装了几盏防风灯,为行人照明,以免他们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去;而光孝寺、六榕寺等各大寺庙门口,更是点着长明灯,一直到天明。寺庙的灯油都是信众布施的,有些富贵人家,每天几十斤地给,故而寺庙门外的灯格外明亮,顺便就当路灯用了。

虽说当时还没有完整的路灯系统(那要到明代才出现),但入夜的西城绝不是黑灯瞎火,不过,如果你非要往小街小巷里钻,那还是要小心一些,万一踩到一坨狗屎,也是挺糟心的。

酒楼与寺庙门口灯火通明,但如果我们走进一个穷门小户人家,景象又完全不同了。你多半只会看到一盏油灯,一个陶瓷的小碗,里边一根细细的灯芯,真是一灯如豆。主妇在灯下做女红,孩子在灯下读书,都差一点把脸凑到布上和书上了。

你可得注意,别口轻轻问一句,为什么不多点一盏灯呢?你知道那时灯油多少钱一斤吗?据史料记载,当时一斤灯油大概要卖100多文(即百来枚铜板),而一斗(注:约现在的近6公斤)小麦才卖30文,点一盏小小的油灯,一晚上最起码要花五六枚铜板,点多一盏油灯,就要多“烧”掉两斤小麦,够全家人一天的口粮了。

就算只点一盏油灯,有些人家还心疼呢。幸好,他们可以点省油灯。说起来,省油灯真是智者的发明,省油灯盏的内壁是一个中空的夹层,旁边有一个小孔,从小孔可以注入清水,灯油就放在盏内,清水可以使灯盏温度降低,减少灯油挥发,一天省一点油,积少成多,一个月也可以多买一斗麦。穷门小户,过日子不就是要精打细算吗?这种省油灯尤其深得穷书生的喜爱,他们常要通宵读书,一年到头能省不少铜板呢。

蜡烛售价不菲

荷包不鼓不敢点

说起来,走进穷门小户人家,问一句:“为什么不多点一盏油灯呢”,还不算太离谱,如果你问:“为什么不点蜡烛呢?”那可就真有点像说出“何不食肉糜”的傻瓜皇上晋惠帝了。据史料记载,那时的蜡烛,普通一点的要卖300文一支,更高级的要卖到450文一支,一户平民人家,就算一晚上只点三支蜡烛,也要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据史料记载,当时一石(约六七十公斤)大米的价格也不过三四百文钱,点一晚上蜡烛,就要“烧”掉四五百斤的口粮钱,够一家子吃上大半年了,除非发了疯,否则谁会去花这个冤枉钱?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堂堂苏东坡苏大学士,被贬官后,一家子每个月的开销也只有4500文,连羊肉都吃不起,只能研发“东坡肉”解馋,如果烧蜡烛,一个月的生活费几天就烧完了,日子都没法过,更别提“日啖荔枝三百颗”了。苏学士曾写下“夜深唯恐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句子,今天读来好像也没啥,但在那时,绝对是只能出现在富豪人家的场景。苏学士被贬官到广东后,也只能在昏暗的油灯下回忆一番了。

那么,当时的蜡烛为什么卖这么贵呢?说起来,宋代广州城里出售的蜡烛,全都是有机产品,其原材料有两种,一种是蜂蜡,是工蜂用来做蜂窝的分泌物,色黄,故而又称黄蜡;还有一种是虫蜡,是白蜡虫的雄幼虫分泌的,色白,故称白蜡,白蜡燃点高,烛泪不易下淋,因此比蜂蜡价格更高。可要有白蜡,就得养白蜡虫,要养白蜡虫,还得种冬青树(白蜡喜栖息在冬青树上),一只小虫能分泌多少白蜡,又得一点点去捡,就算是蜂蜡,收集也不容易啊。原料的生产与收集如此费力,蜡烛又怎能不卖出天价呢?

苏学士被贬官后过上了穷日子,蜡烛就点不起了;但广州城里多的是富商巨贾,只要荷包鼓,蜡烛随便点,一晚上点个十支八支不稀奇,坊间也有蜡烛与灯具的专卖店,白蜡烛配上琉璃灯,挂在厅堂里,客人来了特有面子。据说,还有一些豪奢之辈,与朋友宴饮的时候,就叫上几个侍女,各举灯盏,排成一队,绕着宴席不停周游,以此炫富。不过,蜡烛贵,琉璃灯更贵,一盏超豪华的琉璃灯,售价竟要百贯钱,按当时的物价,盖一栋小别墅都够了。贫家一灯如豆,富家灯火通明,夜夜笙歌,这样的贫富差距,也足以让人长叹一声,哀民生之多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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