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罗斯到俄罗斯 “罗斯”（Рос）这一称呼又是如何演变为“俄罗斯”（Россия）的呢？原来“罗斯”一词本身的拼法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词尾增加了一个表示“……人的地方”的后缀。那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俄”字呢？ 中国人最早知道俄罗斯这个国家是从蒙古人那里传过来的，在元朝的史籍中，罗斯多译为“斡罗思”，后来的 “俄罗斯”也就是由此而来的，那“斡”字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俄语中字母“Р”在词首发舌尖响颤音“[r]”，但蒙古语中没有这种颤音，当然汉语也没有。为了模仿这种舌尖响颤音“[r]”，他们就会在前面再加上一个相应的元音[o-]，所以“罗斯”就变成了“斡罗思”或“俄罗斯”。这个多余的“俄”字原本和罗斯人没有什么关系，都是蒙古人给加的，这一点从英语“Russia”一词中也可以看出来。而汉人不假思索，以“讹”传“俄”，到后来罗斯国家的简称反倒成了“俄国”。 一般来说，中国人习惯将摆脱了蒙古统治之后的罗斯国称为“俄国”，而在此之前则称“罗斯”。其实人家从古至今一直都叫罗斯，没怎么改动过，只是词尾增加了一个表示“……人的地方”的后缀而已。那罗斯是如何最终摆脱蒙古人统治的呢？ 上一章讲到脱脱迷失汗兴起，后来还一度统一了金帐汗国，甚至焚烧了莫斯科，似乎在向罗斯人宣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但中亚帖木儿的崛起使得汗国黯然失色，帖木儿两次攻入金帐汗国腹地，萨莱的失陷和被焚使得脱脱迷失汗再也无法自豪，伏尔加河流域的贸易也从此衰落下去。在此之后脱脱迷失汗投靠立陶宛，随后流亡并死于西伯利亚。金帐汗国也随之四分五裂，陆续分裂出喀山、克里米亚和阿斯特拉罕等汗国。金帐汗国的控制区域已大大缩小。到了1462年，莫斯科已经十分强大，一些蒙古贵族反倒开始依附于它。此时的莫斯科大公是伊凡三世，据说他是一个非常谨慎但并不磊落的人，连一颗樱桃都要分两口吃。他派兵出战时，一般不会御驾亲征。不过在治理国家方面他还是很精明也很有进取心。在他统治期间，罗斯统一的步伐大大加快了。 1478年伊凡三世开始停止向金帐汗国纳贡，阿合马汗准备出兵莫斯科。在罗斯托夫主教瓦西安的鼓励下，伊凡三世终于决定御驾亲征，罗斯军队士气大振。双方在乌格拉河两岸对峙，一直坚持到11月。当时风雪来袭，冰封大地，蒙古军缺乏粮草，衣着单薄，处境艰难。阿合马汗也没能等来波兰和立陶宛的援军，莫斯科方面的援军则陆续赶到。此时的阿合马汗已是进退维谷，不久其后方被克里米亚汗国袭扰，于是他只能匆匆退兵。1480年，阿合马汗在内讧中被杀，金帐汗国进一步分裂成了几个小汗国，再也无法威胁罗斯了，近250年的蒙古统治时代终于宣告结束。 蒙古人给罗斯留下了什么？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按照普希金的说法，蒙古人是“没有阿基米德数学的阿拉伯人”。蒙古人的统治意味着千百万人的死亡和大量物质财富的毁灭，他们延缓了罗斯社会的发展，拉大了罗斯与西欧的差距。更重要的是，正是在这个时代，罗斯的专制和农奴制开始出现了。 首先是蒙古人对原先松散、各自为政的罗斯王公体系进行了改革。改革的内容包括：规定了每个王公必须向蒙古汗庭效忠，弗拉基米尔大公和其他王公必须得到大汗的册封才能即位, 并且处于蒙古人的监督之下。罗斯王公继位时必须由金帐汗制定的委托人监督下才能继位，还必须提供各种赋税，战时要提供军队随蒙古人出征，并且不定期的上重贡。莫斯科大公国对这套制度是照单全收，到了沙皇时代就演变成贵族必须向沙皇效忠，为沙皇服兵役，如有背叛就要剥夺田产；一套自上而下的政治体制逐步建立起来，再不是当年基辅罗斯之主沿河流而上四处巡视即可的局面。 另外在蒙古统治时期，罗斯农民要向国家、王公和贵族交税。王公和贵族也需要为蒙古人提供兵员。兵员从哪里来？只能从农民中来。这样，每十个农民中就要出一个兵，还要缴纳赋税。所以各王公贵族都必须确保手上有足够的土地和人，尤其这些人不能是自由人，万一他们移民了，我上哪给蒙古人找兵源去？因此这些人就必须依附于自己的领主，不能随便搬家和“转会”。于是他们就成了失去一定自由的“农奴”。但在基辅罗斯时期，农民是不服兵役的（大城镇的市民们作为民兵出战，不须服兵役），小块土地所有者也不须直接交税。在蒙古人统治结束后，莫斯科大公国把这套制度捡了起来，并且变本加厉。 蒙古人的到来摧毁了基辅罗斯，但刺激了罗斯人民族主义情绪的增长，也加速了新民族的形成。所以说蒙古人是草原的烈火，烧掉了旧的体系，也给了新势力以发展的空间。特别是后来的沙皇俄国，它原来的系统软件被蒙古人完全卸载，然后蒙古人又用自己的系统软件给它重装了一遍，从此它不再是传统的欧洲国家，它走上了一条带有东方色彩的发展之路，且至今它仍然没有融入欧洲。 与此同时在罗斯的西部，从14世纪起蒙古人的影响开始逐渐减弱，而立陶宛和波兰却渐渐兴起，并竞相向第聂伯河流域挺进。立陶宛的进军路线是向东向南拓展，先后兼并波洛茨克、平斯克、明斯克、斯摩棱斯克、基辅和佩列亚斯拉夫等公国。当时一直处于比较独立状态的沃伦——加利西亚公国（见第3章——狼来了）也开始衰落，到14世纪中叶，该国的沃伦地区已落入立陶宛之手。几乎同时，1349年加利西亚也被波兰吞并。到了14世纪末立陶宛已成为东跨第聂伯河，西临维斯瓦河，北靠波罗的海，南向黑海的大国。这时整个罗斯已一分为二：东北罗斯仍处于蒙古人的控制之下，而西南罗斯则被波兰、立陶宛吞并。所以罗斯的历史也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了。 随着莫斯科的崛起，立陶宛东扩后便与莫斯科发生冲突。莫斯科从伊凡三世起开始使用“全罗斯大公”的称号。当时已形成一种观念，即莫斯科公国是基辅罗斯的继承者，理应继承基辅罗斯国的一切领土。因此，对于莫斯科来说立陶宛和波兰你们是土地的非法占有者，必须把西南罗斯还给我。蒙古人统治结束后，莫斯科越发强大，波、立两国都感受到了来自东方的巨大压力。 需要指出的是，立陶宛大公国由于之前接纳了许多躲避蒙古人袭扰的罗斯人，因而更多地受到了罗斯传统文明的影响，国家组织较为松散，这点与莫斯科公国专制、动员力强、东方色彩浓重的特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立陶宛即使占领了大量土地也无法与深谙东方谋略的莫斯科公国相抗衡，所以它在与莫斯科争夺这些领土的过程中逐渐败下阵来。 到15世纪后半叶，莫斯科已相继吞并了雅罗斯拉夫尔、罗斯托夫、诺夫哥罗德等国。1485年莫斯科最后一个强劲的对手——特维尔公国也被兼并。在这个过程中特维尔和诺夫哥罗德都曾与立陶宛结盟共同对抗莫斯科，但立陶宛大公还是畏惧莫斯科的实力，只能坐视他们成为莫斯科的囊中之物。 于是两个共同占领了西南罗斯地区的国家走到了一起。早在1385年即季米特里统治莫斯科期间，波兰和立陶宛就签订了克列沃联盟条约，两国以联姻形式形成王朝联合，并以立陶宛大公为联合王朝的国王。在立陶宛境内罗斯人仍然信仰东正教，但在和波兰联姻后，立陶宛统治者却和波兰一样选择了天主教为国教，以抵挡西进的莫斯科大公国。而就在此时，西南罗斯内部的情况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初立陶宛崛起的时候，他们最先占领的是西南罗斯的波洛茨克、平斯克和明斯克等国。之所以最先吞并此地，一是因为它们距离最近；二是因为这里都是些小公国，形不成什么气候。这一地区直到18世纪才被沙俄兼并，因此这一地区被波、立两国统治的时间最长。当地的罗斯人认为他们拥有最纯正的罗斯人血统，因为其它的罗斯地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蒙古人和突厥人的影响。所以这一带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白俄罗斯，其本意就是“纯正的罗斯人”。而西南罗斯的另一部分就是前面提到的以加利西亚——沃伦公国为主体形成的“乌克兰人”（见第3章——狼来了）。与此同时东北罗斯也逐渐被莫斯科统一，最后便发展成为“俄罗斯人”。于是在14-15世纪原基辅罗斯境内的东斯拉夫人就逐渐发展成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这三个新的民族。 当年波兰和立陶宛吞并西南罗斯时，当地人的反抗并不激烈。因为被波、立统治总比被蒙古人蹂躏强。但随着蒙古人的衰落和莫斯科的崛起，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贵族开始倒向莫斯科，特别是波兰和立陶宛把国教定为了天主教之后，因宗教信仰的不同而导致他们的离心倾向更为严重。莫斯科也趁势于16世纪初向西陆续从立陶宛手中夺回了斯摩棱斯克和切尔尼哥夫等地。 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在位期间还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延绵千年的帝国拜占庭被奥斯曼土耳其攻灭。于是东正教的上层人物纷纷逃往莫斯科，莫斯科开始成为东正教的中心。1473年伊凡三世又娶了拜占庭的末代公主为妻，俨然成了拜占庭帝国的继承者。因此他将国徽改成了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国徽（今天的俄罗斯依然使用的是这个国徽）。当时还有这样一种说法：罗马是不会灭亡的，476年蛮族日耳曼人攻陷了罗马，此后君士坦丁堡就是第二罗马。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异教徒奥斯曼土耳其人攻克后，莫斯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第三罗马。所以从伊凡三世起，后来的俄国统治者都以罗马帝国和基督教的正统继承者自居，即便是拿下整个欧洲也是理所应当的。 到伊凡三世的儿子——瓦西里三世在位时，终于完成了对东北罗斯的统一。在1462年伊凡三世刚即位时，俄国的领土只有43万平方公里，到1533年瓦西里三世去世时，俄国的领土面积已达280万平方公里，俄罗斯一跃成为欧洲服员最为辽阔的国家。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