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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讲 功臣含冤
安史之乱平定后，很不幸，又发生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朝廷很多高级将领的命运都发生了转折。
一、来瑱之死
宝应元年（公元762年）三月，当时叛乱还没有平定，唐肃宗李亨还活着，朝廷召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赴京师，山南东道节度使治所在襄阳，管辖襄州（今湖北襄阳）、邓州（今河南南阳一带）、复州（今湖北天门、监利一带）、郢州（今湖北钟祥、京山一带）、唐州（今河南南阳唐河、河南驻马店泌阳一带）、随州（今湖北随州）、均州（约为今湖北十堰）、房州（今湖北十堰竹山县、房县一带）共八州，管辖范围相当于今天的湖北北部和河南南部，来瑱不愿意去长安，想继续留在襄阳，麾下将士也比较拥戴他，于是来瑱让将吏向朝廷上表，请求让他留在襄阳，朝廷同意了，来瑱刚刚走到邓州，朝廷让他回襄阳，继续担任节度使，时任荆南节度使吕諲、淮西节度使王仲昇以及中使都说，来瑱收买众心，恐怕时日一久，更加难制。朝廷于是割商、金、均、房四州，别置观察使，令来瑱管辖剩下的六州，不久，安史叛将谢钦让围困淮西节度使王仲昇数月，来瑱对王仲昇有怨言，按兵不救，后来王仲昇被俘，这一切，山南东道行军司马裴茙都看在眼里，作为高级将领，他一直想取来瑱而代之，所以就向朝廷密奏来瑱倔强难制，请朝廷发兵袭取，唐肃宗对此深以为然，不久后，就任命来瑱为淮西、河南十六州节度使，密敕以裴茙代来瑱为襄邓等州防御使，朝廷此举看似对来瑱委以重任，实则已经对来瑱起了杀心了。
来瑱接到调他到淮西的命令后大惧，上言：“淮西无粮，请等麦收后再赴任”，又让麾下将吏上疏请求留下他，当时肃宗已经去世，代宗刚继位，代宗不打算生事，就又让来瑱继续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而另一边裴茙得到密敕后，在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六月份即率领麾下二千人沿汉水向襄阳进发，他还不知道朝廷已经让来瑱继续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的消息，到达谷水北后，来瑱发兵阻截，责问他为何而来，裴茙回答：“尚书（指来瑱）您不受朝命，所以我率兵来此，如果您受代，我就释兵”。来瑱对他说：“我已经蒙朝廷厚恩，继续担任节度使，何受代之有？”然后取出敕命以及授官告身示之，裴茙惊惑，来瑱与节度副使薛南阳纵兵夹击，大败裴茙，并在申口将其擒获，送到京师赐死。
八月，来瑱入朝谢罪，受到了代宗的优待。 九月，代宗任命来瑱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知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成为了宰相，位极人臣，已经走向了人生巅峰，但再向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时间到了广德元年（公元763年）正月，当时史朝义已经被唐军围困在莫州（今河北沧州任丘市），安史叛乱很快就要平定了，当初来瑱在襄阳的时候，程元振有所请托，来瑱不给程元振面子，现在来瑱当宰相了，程元振向代宗诬告来瑱言涉不顺，淮西节度使王仲昇先前作战被俘，以屈服得全，叛乱平定后，依附程元振，也向代宗诬奏来瑱与叛军合谋，导致自己被俘，不知道代宗听到这些话后作何感想，但刚刚经历了近八年叛乱的唐代宗李豫可能再也不会轻易信任武将了，就在这个月，叛乱平定前夜，来瑱被削夺官爵，流放播州（今贵州遵义），之后在路上被赐死。兔死孤悲，物伤其类，因为这件事，天下各方镇武将对程元振恨的咬牙切齿。
来瑱死后不久，山南东道便发生了变乱，来瑱部将右兵马使梁崇义有勇力，能卷铁舒钩，沉毅寡言，得众心，来瑱入朝前，命令诸将分戍诸州，来瑱被赐死后，诸将都奔归襄阳，山南东道行军司马庞充率兵二千人本来要去河南，到了汝州（约为今河南平顶山市），得知来瑱死讯后，随即率兵还袭襄阳，被左兵马使李昭阻截，庞充奔房州（房州治所在今湖北十堰房县），梁崇义从邓州率兵回来，与李昭以及节度副使薛南阳相让，久之不绝，按说当时薛南阳是节度副使，暂时代理节度使名正言顺，偏偏军中有人说“兵非梁卿主之不可”，于是便推梁崇义为帅，不久，梁崇义杀死李昭以及薛南阳，朝廷无力讨伐，只得任命梁崇义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日后，此人不遵朝命，也走向了朝廷的对立面，将近二十年后，他成了唐德宗消灭的第一个跋扈的节度使。 来瑱死后，同华节度使李怀让也被程元振陷害，恐惧自杀，没过多久，谁也没料到，平定安史叛乱的功臣仆固怀恩竟然也走向了反叛之路。 二、怀恩见疑 原来，先前朝廷令仆固怀恩与回纥可汗在太原相见，河东节度使辛云京认为回纥可汗是仆固怀恩的女婿，担心他们合谋袭击太原，便闭城不纳，也不犒赏仆固怀恩将士，之后仆固怀恩率唐军与回纥军追击史朝义到河北，史朝义部将薛嵩、张忠志等人投降，仆固怀恩又让他们继续担任节度使，因此，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和河东节度使辛云京都怀疑仆固怀恩有二心，并向朝廷汇报了此事，朝廷也秘密做了准备，叛乱平定后，朝廷又令仆固怀恩送回纥可汗出塞，这次经过太原，辛云京还是紧闭城门，不与联络，仆固怀恩非常生气，将辛云京的傲慢无礼报告了朝廷，但等了很久朝廷也没有答复，于是仆固怀恩更加伤心生气，他率领朔方军数万人屯于汾州（今山西晋中平遥、介休、灵石一带），派其子仆固玚率领上万人驻守榆次（今山西晋中榆次），裨将李光逸等屯于祁县（今山西晋中祁县），李怀光屯于晋州（今山西临汾），张维岳屯于沁州（今山西长治沁源县）。 恰在此时，中使骆奉仙到了太原，辛云京款待了他，并向骆奉仙告发了仆固怀恩和回纥联合准备谋反，现在反状已露，随后，骆奉仙离开太原，路过了仆固怀恩驻地，仆固怀恩和母亲宴请骆奉仙，席间，仆固怀恩母亲责备骆奉仙：“你与我儿约为兄弟，现在又倾向辛云京，为何要做两面之人？”接着，仆固怀恩亲自为骆奉仙起舞，骆奉仙赠送仆固怀恩缠头彩，仆固怀恩想答谢骆奉仙，对他说：“来日再乐饮一日。”但骆奉仙要求现在就走，仆固怀恩苦留不住，不知道为何竟然将骆奉仙的马给藏起来了，此举让骆奉仙更加怀疑，他对手下人说：“白天在宴会上斥责我，现在又藏匿我马，这是要杀我呀。”骆奉仙越想越怕，乘夜翻墙逃走，仆固怀恩此时也觉的事情做的不对，急忙派人追上骆奉仙并将马还给了他，但一切还是太迟了。
广德元年（公元763年）八月，骆奉仙回到长安，就向代宗奏明仆固怀恩谋反，仆固怀恩也向朝廷上奏，请诛杀辛云京和骆奉仙，代宗两无所问，下诏让双方和解，但代宗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反而让仆固怀恩更加伤心了。 安史之乱以来，仆固怀恩奋勇杀敌，家族中为国捐躯的有四十六人，女儿也为了和亲嫁到回纥，回纥准备趁火打劫时，仆固怀恩又亲自劝阻，并说服回纥可汗帮助大唐讨伐史朝义，收复两京，平定河南河北，立下了不世之功，但是叛乱平定后，却被人陷害，而朝廷也不给他一个公道，他实在气愤不过，就向朝廷上疏自讼，奏疏上说： “臣不久前奉诏送回纥可汗回国，倾尽家产，才让可汗上路，走到山北后，河东节度使辛云京和骆奉仙紧闭城门不出来迎接，而且还心怀敌意，当时回纥怨怒，准备纵兵开战，是臣努力弥补，才避免了冲突，回纥大军顺利出塞。而辛云京和骆奉仙怕臣先向朝廷奏明此事，就妄称设备，与李抱玉联结。臣仔细思考臣的罪状，其罪有六： 第一，先前同罗叛乱，臣为先帝扫清河曲，平定叛乱。 第二，臣子仆固玢被同罗俘虏，后来逃回，臣将他斩杀示众。 第三，臣两个女儿，远嫁外夷，为国和亲，荡平寇敌。 第四，臣与儿子仆固玚不顾生死，为国效命。 第五，河北新平定，节度使们都手握强兵，是臣抚慰他们才让他们心安。 第六，臣说服回纥，让其帮助大唐讨伐叛军，叛乱平定后，臣又送回纥回国。 臣有此六条罪状，确实应该受诛，臣只有吞恨于九泉，衔冤于千古，为何还要控诉？臣受恩至重，日日夜夜希望到朝中见陛下，但是之前来瑱被杀，朝廷却说不出他犯了什么罪，诸道节度使谁不疑惧？近来听闻朝廷下诏召见几个人，他们都不到长安，他们是害怕朝中宦官谗言，不明不白受陛下诛杀，岂是群臣都不忠于朝廷吗？正是因为小人在陛下身边，而且臣前后所奏骆奉仙之事，陛下却没有处置，而且还更加宠任他。这都是因为有骆奉仙这样的小人蒙蔽圣听，臣听说地方到长安奏事，陛下都让先与骠骑将军（指程元振）商议，从来不让宰相处理，这些人到长安后，有人稽留数月不回，这样让天下人更加疑阻，比如臣带领的朔方军将士，功劳最高，是先帝中兴主人，陛下蒙尘故吏，一直没有受到朝廷优奖，陛下反而听信馋嫉之词，郭子仪先前已被猜疑，臣今日又遭诋毁，鸟尽弓藏，信非虚言，陛下听信污蔑之词，与指鹿为马有什么不同呢？如果陛下不纳愚恳，且贵因循，臣实在不敢保家，陛下又怎能安定天下？忠言利行，希望陛下三思。臣想入朝，又怕将士阻挠，现在臣托以巡视晋绛二州，在那里会待一段时间，希望陛下派使者到绛州（今山西运城新绛），臣到时与使者一起到长安。”
仆固怀恩这封自讼奏疏实则是在喊冤，他的功劳的确太大了，现在遭到猜疑，难免感到伤心、愤怒、恐惧。 代宗看到仆固怀恩奏疏后，不敢大意，仆固怀恩手握重兵，从奏疏上看，他并无反叛之心，只是希望朝廷能派使者去安抚，为了谨慎起见，代宗派时任黄门侍郎、同平章事裴遵庆亲自到绛州慰抚仆固怀恩，裴遵庆身为宰相，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这也可看出朝廷对此事有多么重视，但是不幸的是最后此事还是往大唐君臣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九月，裴遵庆到达仆固怀恩营中，仆固怀恩见到宰相后，情不自禁的抱着裴遵庆脚号泣诉冤。裴遵庆对他说圣恩优厚，劝他入朝，仆固怀恩同意了，但是副将范志诚认为不可，对仆固怀恩说：“您信了宰相的话，入朝就会和来瑱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仆固怀恩变卦了，第二天，见到裴遵庆，以惧死为辞，请先派一个儿子入朝，这个想法又被范志诚阻止了，此事便不了了之，裴遵庆无功而返，不久，御史大夫王翊出使回纥回来，路过仆固怀恩军营，仆固怀恩此前与回纥可汗往来，可能确实商量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害怕王翊回到长安后报告皇帝，竟然将他擅自扣留。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是朝中仅次于宰相的高级官员，私自扣留这么一位高级官员，即使仆固怀恩说自己没有谋反之心，此举也够得上重罪了，到此，这件事，变的越来越糟，但朝廷也无力处理，因为就在此时，吐蕃突然杀过来了。 代宗没想到的是，时隔几年，他成为了大唐建国以来第二位被迫离开都城长安的皇帝，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请看下集：吐蕃逼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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