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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 论反移情 Paula Heimann

 咨询师曹丽君 2018-08-29

作者Paula Heimann

王翠译,姜启壮校

本文章仅供心理学爱好者交流使用,请勿商用


此文发表于1949年在苏黎世举办的第十六届国际精神分析大会。在会议上朗读了此篇文章之后,我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Leo Berman的文章《治疗过程里分析家的反移情和态度》(《精神病学》第十二卷,第二章,1949年5月出版)。很多分析家同时把反移情的问题提出来并在实践层面讨论,这个事实表明全面研究反移情的属性和功能的时机已然成熟。我同意Berman的观点,他认为分析家的情绪不该是冷漠的,但是我和他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会使用分析家对来访者的反移情。



这篇关于反移情的文章是由我在研讨会和控制分析中特定的观察而写的。我对于在候选分析师中广泛传递的关于反移情除了是麻烦以外别无它用的观念感到震惊。很多候选分析师对于意识到自己对分析者产生了感情感到害怕和愧疚,然后相应地避免对分析者有情绪反应,变得完全的无感情和“超然事外”。

 

当我尝试对“超然事外”的分析师的观念追本溯源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文献确实包含了对分析工作的一些描述,这些描述让人有一种看法,就是好的分析师除了对分析者有正式的和温和的行为反应之外不该有其他反应,任何平顺的表面之下的情绪波动都被认为是需要克服的扰动。这可能源于对佛洛伊德论述的误读,比如他拿精神分析师和手术中外科医生的思想状态作比较,还有对分析者镜映式的微笑。至少在讨论反移情的天然属性的时候,有人把这些引用给我。

 

另一方面,有个学派有着完全相反的想法,比如Ferenczi,他不仅认为分析师对分析者有各种各样广泛的移情,同时他也认为应该时不时开放地表达出来。在Alice Balint热诚的文章《Handhabung der bertragung auf Grund der Ferenczischen Versuche' (Int. Zeitschr. f. Psychoanal., Bd. XXII, 1936)》中,她认为分析师在这方面的诚实是有益的,也和精神分析尊重固有事实相一致。虽然我欣赏她的态度,却不赞同她的结论。其他分析师也有人评论说当分析师表达对分析者的感情时,分析师更像是个“人”,这能帮他和分析者建立起来“人和人”的关系。

 

基于本文的目的,我使用反移情这个词语指代分析师体验到指向分析者的所有情感。

 

可能会存在争论,关于这样使用反移情这个词不太准确,以及反移情仅仅指分析师的部分。然而“Counter”这个前缀暗含“附加的因素”这个意思。

 

有必要记住,移情的感情不能与一类情感截然分开,这类情感与他者本身有关,而不是作为父母的替代物(这里指的是,移情的情感里包括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和父母替代物有关,扭曲的部分,还有一个部分是和分析师真实的本人有关。译者的理解。)有人指出,并不是分析者对分析师的所有感觉都是移情,随着分析的前进,分析者会呈现更多现实的情感。这个警告说明区分反移情和现实的情感并不容易。

 

我的观点是,分析师在分析工作中对分析者的情绪反应是分析工作中最重要的工具之一。分析师的反移情是探究分析者无意识的工具。

 

分析情境已经在很多角度被人研究和阐释,关于分析情境的独特性已经达成大体一致的看法。但我的印象是,对于分析情境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一点并没有被足够的强调。能够将分析关系和其他关系区分开来的,不是在分析者一方有感情,分析师那没有,而是能经历情感的所有程度以及对它们的使用,这些因素相互依赖。从这个角度讲,分析师进行个人分析的目的,不是让自己变成拥有可以在纯粹的理智程序基础上产生解释的机械的大脑,而是使他能够承受在他内在激起的各种情感,而不是驱逐这些情感(分析者也是如此),让这些感觉服务于分析的任务,在分析工作中,分析师行使镜映分析者的功能。

 

如果分析师试图避开自己的感情而工作,他的解释就会变得很干瘪。我经常在新手咨询师身上看到这样的现象,他们太害怕了,以至于忽视或扼杀他们的感情。

 

我们知道分析师需要用均匀悬浮注意来跟上分析者的自由联想,这样可以使得分析师在很多个层面共时性地倾听。分析师需要理解到分析者话语中明显的或暗含的意思,分析者的隐喻和暗示,对上次分析的提示,以及在谈论当前关系的背后涉及的儿时情境,等等。通过这样的倾听,避免了分析师只注意其中一个主题,分析师要善于接受分析者在不同主题之间切换的意义,以及分析者在联想时的顺序和中断。

 

我建议处在自由注意状态的分析师要允许自己的情绪自由地被唤起,以便跟随分析者的情绪活动和无意识联想。我们基本的假设是分析师的无意识理解分析者的无意识。这种深层次的融洽性以分析师在对分析者的回应中所注意到的感受的形式,在反移情中,浮现在表面。这是分析者的声音抵达分析师的最具动力学的方式。通过把自己心里产生的感情与分析者的联想和行为作比较,分析师拥有了一个检验自己是否真正理解分析者的最有价值的方法。

 

然而,各类强烈的情绪,比如爱或恨,无助或愤怒,会驱使人们行动而非反思,会削弱人观察和正确判定证据的能力,结果就是,如果分析师的情绪回应很强烈,就会打败它的客体。

 

分析师对情绪的感受性需要是广阔的,而非高强度的,需要是可辨别的和流动的。

 

当能够将悬浮注意和自由情绪反应结合起来的分析师不将自己情绪的登录视为一个问题。分析工作就有了极大的伸展性,因为这些情绪反应和他们对分析者的理解是吻合的。但是通常而言,情绪的唤起比理性更接近问题的核心,或者换句话说,分析师对病人无意识的无意识感觉,比他对分析情境的意识上概念理解更准确也更提前。

 

我脑中突然浮现出最近的一个经验。这个经验是关于一个从同事那里转介过来的病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当初因为婚姻破裂寻求治疗。诸多症状中性滥交显著地呈现出来。在开始工作第三周的一次分析的开始他告诉我,他想和一个不久前刚认识的女人结婚。

 

很明显这时他想要结婚是他对分析的阻抗以及他需要把移情冲突付诸行动导致的。在极其矛盾的态度中,他想和我亲近的愿望很明显地体现出来。所以我有理由怀疑结婚的意愿是否明智,怀疑他此刻的选择。但是这样一个使分析短路的企图在治疗的开始或者关键点并非罕见,也不能代表分析工作的巨大障碍,这样,灾难性的情况不会发生。然后我有些困惑地发现我对病人的讲述产生了一些忧虑和担心的反应。我感觉其中还有更多东西,超出了通常的付诸行动,而这个东西避开了我。

 

在他接下来围绕这个女人更深入的联想中,分析者形容这个女人“历经磨难”。这个形容很有指向性而且又进一步增加了我的疑虑。我渐渐明白恰巧是这个女人的“历经磨难”吸引了我的分析者。但是我仍然感觉我尚未了然。最近,他汇报了一个梦:他得到了一辆来自国外的损坏了的二手车。他希望能修理这台车,但是梦里的另一个人以谨慎为由反对他这么做。这个病人如他自己所说,“把他搞糊涂”以便可以继续修理这台车。

 

借助这个梦我开始理解我先前忧虑和担心的反应了。情况可能处于危险之中,而不仅仅是对移情冲突的付诸行动。

 

当他向我介绍这个车特性的时候----非常好,二手的,从国外来的----病人即刻意识到这台车代表了我。在梦里想阻止他也是他想弄晕的那个人,代表了病人自我的部分,这个部分旨在安全和快乐,也代表了充当保护性客体的分析师。

 

这个梦显示分析者希望我被破坏(他强调我是难民,适合“历经磨难”这个称呼,这个称呼也被用于新女友)。因为他施虐冲动导致的愧疚,他被迫做出修复,但是这个修复有着受虐的属性,因为它需要清除掉理智和警觉的声音。想要迷惑保护性客体的元素其自身有两重性,同时表达了他施虐和受虐的冲动:目前为止他的目标是毁灭分析,这代表了病人肛欲期攻击妈妈的施虐倾向;目前为止也代表了分析者想要消除对安全和快乐的欲望,也代表了分析者自我破坏的倾向。变成了受虐行为的修复再次产生了怨恨,未能解决破坏性和内疚之间的冲突,形成恶性循环。

 

这个分析者想娶这个新朋友——也就是这个受伤了的女人的意图,源于以上两部分。对移情冲突的付诸行动被证实是由具体的、有力量的施受虐体系决定的。

 

我的无意识迅速领会了情势的严峻性,以及因此而产生忧虑。但是我的意识在随后才理解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只能等更多材料出现之后,才能解读病人的信息然后寻求帮助。

 

通过给予一次分析中的要点,我希望能说明我的论点,即分析师对分析者即刻的情绪反应是理解病人无意识过程重要的指示,会指引分析师更全面地了解病人。这帮助分析师把注意力集中在病人联想中最紧要的元素上,也为分析师在多因素决定的材料中选取出来作解释提供了有用的标准。

 

从我强调的观点来看,分析师的反移情不只是分析关系的一部分,它也是病人的创造,同时也是病人人格的一部分(这里我所涉及的是Dr. Clifford Scott用身体组合这个概念表达的观点,但若沿着这条线索探究下去会偏离我的主题)。

 

我所呈现的对反移情的使用也并非毫无危险。它并不能掩盖分析师的缺点。当分析师在自己的分析中修通自己的婴儿期冲突和焦虑(偏执焦虑和抑郁焦虑)时,他才能和自己的无意识有很好的连接,这样才不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归咎于分析者。通过分析,分析师能达到一种可靠的平衡,这样的平衡能使分析师在分析中执行分析者指派给他的角色,换句话说,投射给他的属于分析者的它我、自我、超我和外部客体的角色,此时分析者在分析关系中戏剧化地呈现他的冲突。在我所给的那个例子中,分析师主要地承担了被分析者破坏和解救的好母亲的角色,同时也承担了对抗自身施受虐驱力的现实自我的角色。在我看来佛洛伊德要求分析师“识别和掌握”自身的反移情并不意味着反移情是一项干扰因素,以及分析师要变得没有情感和超然事外,而是应该把自己的情感反应作为了解分析者的无意识的关键。这可以保护分析师免于以共同参与者的身份进入分析者在分析关系中重现的场景中,免于分析师为了自己的需要滥用反移情。与此同时大量的刺激让分析师不断面对艰苦的工作,让分析师针对自己的问题继续个人分析。然而作为分析师的私事,我不认为分析师应该把自己的情感告诉给病人,在我看来这样的诚实更具有忏悔的性质,对病人来说也是负担。不管怎么说,这使分析误入歧途。在分析师身上激起的情绪如果被用于洞察分析者无意识的冲突和防御的一个来源的话,对分析者将极具价值。如果这些被解释和修通的话,分析者的自我中随之发生的改变包括分析者现实感的增强——分析者不再把分析师当做救世主或是恶魔,而是人类。在分析情境中“人类”的关系不再需要分析师额外的分析手段来实现。

 

当佛洛伊德放弃催眠,发现了阻抗和压抑的时候,精神分析的技术得以形成。在我看来,反移情被作为一个发现的工具来使用可以由佛洛伊德如何抵达他那些基本发现的方式的描述被识别出来。当他想去弄清楚歇斯底里病人所遗忘了的记忆的时候,他感觉到来自病人强有力的力量阻止他这么做,而他必须通过他自己心灵的工作来克服这个阻抗。他推论,导致关键记忆被压抑以及歇斯底里症状的形成的是同一个力量。

 

歇斯底里健忘症中的无意识过程可以由两个孪生的方面所界定,一个指向外在,并被分析师以阻抗的方式感受到,一个是病人心灵内部的工作,被称之为压抑。

 

然而就压抑而言,反移情被冠以大量的能量和相反力量的感觉特征,其他的防御机制在分析师那里又会激起其他的反应。

 

我相信通过此文中我从这个角度对反移情更深入的探查,我们更能充分地意识到,反移情的特质正和在那一刻正在运作中的病人无意识冲突和防御的本质相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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