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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禅椅,一片禅心,一种自在

 黄元章3355 2018-09-08

苏州古来多有文人雅士。唐末有位诗人陆龟蒙,他隐居于吴中甪直,以隐士自居之外,又务农,又写诗,鲁迅先生曾说他和皮日休两人“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他曾写过这么一首诗:

共寻花思极飞腾,疾带春寒去未能。

烟径水涯多好鸟,竹床蒲椅但高僧。

须知日富为神授,只有家贫免盗憎。

除却数函图籍外,更将何事结良朋。

春寒料峭之际,多有长风清冽,诗人偶发小风寒,歇卧在床,看着窗外水云缭绕处,水鸟低飞高鸣,突然就想起离自家不远的那位高僧,也许正如自己这般,静望窗外西岭,心思悠悠。佛家讲究一身清净,似我这般不正也安贫而知乐嘛!

春寒有长风催发。图片采自网络

诗中已经颇具禅风气韵了。

对于佛禅,清末的太虚大师说的非常好,“中国佛法之骨髓在于禅,中国佛教特质在禅”。大师批判当时的中国佛教已经走入末途,只重视经忏、追荐法会,热衷于诵经超度之事,成了“死人的佛教”、“鬼的佛教”,贴近人们生活百态的“人间佛教”却被人遗忘了。

这“人间佛教”便是禅宗。禅宗之事,从来便是生机勃勃,见心见佛。德山棒,临济喝,云门饼,赵州茶,日常百物,无不可顿悟。除了这些,居然还有什么麻三斤,干屎橛(jué)这些实在不太着调的东西拿出来助人顿悟。真真可以说各种活泼可爱。

明戴进《六代法师传法图》

在禅宗这里,并没有佛教里“空有”,“轮回”的大慈悲,你的自心便是佛,不须再向面外求佛,所谓“佛不远人,即心而证”,“心外无佛,佛外无心”。

一张竹床,一把蒲椅,心思到了,就可以自证成佛。

佛不远人,即心而证

虽说唐朝的和尚们因为每个皇帝政策不同的缘故,日子是好坏交替的,有时候钟鸣鼎食,有时候自我约束到床都不可睡,只打地铺,但他们都只清修,不苦修。印度佛教那一套到处乞食苦修的做法,到了中国就行不通,所以中国的和尚们就地造寺,开始坐下来修行了。

西安古观音禅寺,背后据传是李世民种下的千年银杏

说起来,这里倒有个有趣的事儿,陆龟蒙所处的那个很容易就可以成佛的唐代,椅子并不多见,普通人所用的多是矮榻或者独坐(也叫枰,píng),一般只有贵族和僧人才会用到椅子。陆龟蒙这里写到椅子,算是唐诗里独一份了。

不过这种椅子有一点比较奇怪,它坐面是绳子编成的,坐起来是比较舒服的,所以也叫绳床。绳床在晋朝时就有了,晋代《佛图澄传》记载道:“坐绳床,烧安息香。”晋代关于绳床的记载,无不与高僧相关,因此可以知道,绳床最早是僧人专用坐具。

现存有最早的绳床形象是莫高窟西魏时期的第285窟,僧人一人独坐,后面是二出头搭脑,坐面是斜线编制网纹,从形制上来看,可以说与现在的椅子形象也是很接近了。

现存最早的绳床形象,莫高窟第285窟

这么看来,敦煌莫高窟的和尚们老早就在享受绳床带来的坐着修行的舒适之处了,其实还不止呢。唐朝的时候不大禁酒,诗仙李白就最擅长醉酒写诗。敦煌游离于唐代政治中心之外,这里的和尚们不仅坐绳床,还能饮酒,更可以开酒肆赚钱。真是潇洒已极啊。这种佛教,才真的叫做“人间佛教”呢。

莫高窟外景。何曾想得到以前这里的和尚会饮酒?

到了宋朝,禅宗之风更加盛行。发明东坡肉的著名文豪苏轼与佛印禅师就是好友,他们之间有段很有趣的公案。

苏轼与佛印禅师

一天,苏轼忽然起了童心,要两人互相说出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佛印说:你在我心,灿烂如佛。苏轼笑道:你在我心里,就像一块干屎橛。

佛印笑而不语,苏轼自以为这次机锋胜过了佛印,回家之后,与苏小妹说起这事来。苏小妹便笑道:这次输的人是哥哥你了。心如明镜,见万物就是见本心。佛印心中有佛,见你自然便是佛。哥哥你说佛印禅师是干屎橛,那你心中是啥?

苏轼与佛印参禅。图片采自网络

所以呀,禅师无不是机趣风发,对人世间的万事万物与人,无不是热烈而恳切。

无非心念所至,而生万千欢喜。

与禅师相伴随的绳床,到了宋代,因为椅子的流行,就有了禅椅。

艺盟百胜缅甸酸枝明式软屉素禅椅

宋人尚形简,这风格为明人继承,禅椅借由榫卯,藏巧于拙,不见锋芒,但却机锋暗藏。

软屉禅椅侧面展示,榫卯暗藏

禅,是一教宗派,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盘腿而静坐,体悟真心。

藤编软屉,久坐也能保证舒适

禅宗有三重境界: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

由懵懂入世,而后执迷,最后顿悟。人这一辈子,不过如此。

一张椅,坐以观心自在。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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